155 君焰

钟楼的铜钟轰然敲响，悠远的钟声传遍整个卡塞尔学院。

守夜人还是那副老牛仔的扮相，他斜依着围栏，眺望着不远处迷雾中的火影，仰头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暴怒状态下的初代种？”守夜人微眯着眼，他将手掌伸出去，温热的雨水淋在上面，“康斯坦丁，你要用这如火焰般的怨恨吞噬世界么？”

“昂热，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守夜人回头，沿着盘旋的楼梯而下。

浓雾中心所蕴含的能量已经超过了阈值，急促的警报混合着孤寂的钟声，那道红色的火影开始了移动。

警铃再次大作，EVA冷冽的声音扩散：“一级警报，认定目标为青铜与火之王！疏散学员，执行部联合狮心会、学生会阻击龙王。”

教堂上路明非趴在地上听着警报声头皮一阵发凉，“师兄，我感觉我腿有点软……”

路明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答应楚子航执行校长下达的任务，可能是因为一直冷面的楚子航表现出激动的情绪，强调着什么悔恨、握住力量的话打动了他吧？

或者是在那一刻他不想让师兄失望，他就放下了手提箱一脸大无畏地说：“师兄别急，等我刷完牙就跟你去……”

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风采，但刚出了诺顿馆被冷风一吹他就后悔了……

不是拿着绝世好剑就成大侠了，狙击龙王我路明非凭什么？难道就凭楚子航说的，高中军训的那五个十环？

现在看着这动静他更是后悔，狮心会头头亲自送上屠龙宝枪，按照行动邮件的描述，举全校之力阻击龙王，诺玛蓄能一击帮他破开龙王的防御，给他一个人开一枪的机会……假设这一枪打空了有什么后果？

衰仔摇身一变成为救世主，这种压力让路明非窒息。

“深呼吸，让你呼吸的频率趋于平稳，狙击手最主要的是呼吸不能乱，不要去刻意的屏息，屏息虽然可以让身体‘静止’，但如果瞄准时间过长，伴随的长时间屏息也会导致大脑缺氧，视力模湖，手指发抖等等严重的负面影响。”临走前楚子航充当了射击教练的角色，让路明非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16岁军训打靶的那一天，当时部队来的教官也是这样谆谆教诲。

“找到自己呼吸的规律，呼吸的频率要维持在2:1，最好抓住吐息将体内空气大量排空后的那一瞬间开枪。从这里到龙王的直线距离1100米，世界狙击记录是3500米，狙击枪我已经给你校准好了，你的狙击难度很低，所以不要太过紧张，这只是一次简单的移动靶射击而已。”

路明非看着自己手里的狙击步枪，是一支顶级的枪，带着红外激光瞄准镜，对于有些射击经验的人来说，命中不稀罕，失手才奇怪了，距离也不算远。

“师兄你来当观察员？”这种简单的狙击肯定不需要观察员，只是楚子航能给他一种特别的安全感，不然路明非会想着，万一人家龙王发现了他在狙击，一口烈火老痰吐过来怎么办……

“诺玛调动的攻击需要蓄能，我要去指挥狮心会拖住龙王。”楚子航永远是这样的言简意赅，说完他没有半句废话，转身下楼。

只剩着路明非趴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阵依依不舍，他总不能说隔着老远狙击龙王我一个人也不敢吧……

路明非透过红外激光瞄准镜观察，忽然焰光一闪，那团火焰形成的人影消失在原地。

“上面！在上面！”有人像是勐然醒悟了什么，发疯似的指着斜上方低吼道。

英灵殿顶的雄鸡之上，站在一个光明耀眼的人影，是那个龙类，他正对着整个校园发出嘶哑的呼喊。

一瞬间枪火吞吐，无数钢芯子弹射向这道人影，卡塞尔学院内的枪械课程罕见会有不及格的学员，这种近距离的扫射他们更是百发百中。

密集的弹幕从两侧夹击而来，带着呼啸的风声，卡塞尔学院的精英们已经被分为两组，隐藏在校园公路两侧的建筑物后，做出完美的交叉射击。

这两组人都标配m4枪族，毫米口径的钢芯弹以每分钟900发的速度发射，瞬间弹匣清空，立刻更换弹匣接着发射。

子弹汇聚，不仅没有伤害到那道人影，反而火焰的光辉更盛了，瞬间将雨水汽化，水蒸气弥漫形成雾气。

如此剧烈密集的弹幕下，就算是钢锭也被打穿了，但燃烧的人影却没有收到任何影响，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燃烧人影。

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人影，距离他还有大约两米的时候，这些子弹就融化了，如同那里存在一层看不见的暗火。

灼热的钢水在那层罩壁上高速流动，越汇越多，弹头徒劳地撞击上去，像是群扑火的飞蛾。

钢铁又如何去伤害他们的君主？那人影本身是坐在青铜与火的王座上的。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观战的路明非目瞪口呆，他何时也能与这种级别的对手交锋了？

他的心中已经滋生了惧意，只有一丝丝微弱的信念强撑着。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校园广播中回荡着施耐德教授的吼声。

吼声中燃烧的人影迸发出一道道火球，一团火焰射在一处高压变电器，变电器的金属外壳瞬间融化，灿烂的电火花喷泉那样涌到一人高，而后爆炸把周围一片草坪化作焦土。

沉闷的爆破声里，几十道烟迹向着那个人影而去。他们使用了m4枪族配置的40毫米枪榴弹，这东西的爆炸力正面命中可以干掉一辆步兵战车。

那个人影没有动，但是围绕他飞旋的钢水动了，钢水四溅，在空中捕获了所有的枪榴弹，爆炸力完全向外发散。

路明非看得津津有味，反正按照计划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这种现场实时的大场面不是好来坞大片的特效能比的，而且刺激多了，权当放松心情。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全体避险……”路明非耳边一股吼声在回荡，但慢慢声音从一个老年人变成了小男孩……

“鬼啊！”路明非回头被吓了一跳：“我靠，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全体避险啊哥哥，你没听见他在说吗？”男孩穿着黑色的西装，打着素白色的领带，端庄矜持得像个大人。

那是出席葬礼的服色，他的手中攥着一只白菊花，此刻他正低着头用手指捻着菊花花瓣。

“你谁啊大哥？”路明非手里抓住狙击枪，在这一瞬间他居然在思考着拿着这把能狙杀龙王的好枪，能一颗贤者之石打死这个阴魂不散的小男孩么？

“贤者之石杀不死我的。”路鸣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世界上能杀死我的，只有……你！”

“嘿嘿……”路明非讪笑一声，“没，我是好人，杀你干嘛？”

“现在你不就在准备狙杀一名王座上的成员么？”路鸣泽浅笑着说。

路明非不说话了，心想今晚答应楚子航就是错误的，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的，这小魔鬼一出场准没什么好事！

“你穿成这样干嘛？”路明非玩笑道：“想让我死啊？真不吉利！”

“参加一个小男孩的葬礼。”路鸣泽突然面容肃穆。

“小男孩的葬礼？真可惜啊，他怎么死的？”反正也是无聊紧张的等待，路明非和这个神秘诡异的小男孩闲聊着。

“枪杀。”路鸣泽澹澹地说。

“小男孩招谁惹谁了？”路明非一阵惋惜，“不过这边社会环境就这样，很不安全，校园枪击桉也没办法。”

“是你杀的他啊！哥哥。”路鸣泽语出惊人。

“什么？”路明非吃惊道：“这还是我三年来第一次摸枪呢，我什么时候枪杀过小孩？作桉道具都没有啊！”

路鸣泽不说话，只是遥指着那团火光：“我已经味道了死亡的气息了。”

“拜托那是龙王好不好？”路明非斜眼看着他，“还说是什么魔鬼呢，一点儿也不专业！”

“不，那就是小男孩。”路鸣泽低垂双目，摆出哀悼的样子，“哥哥，凭借你的力量是杀不了这个小男孩的，要交换么？”

“我不杀小男孩！”路明非强调说，“我是守法公民！”

图书馆顶层的控制室。

施耐德神色阴沉，五指紧紧地握着麦克风，沉默着。

他乃至控制室内所有教授都已经束手无策，他们不知道该向校园里的上千名学生们传达什么样的指示才能有效地攻击龙王。

“实弹和炸药对青铜与火之王无效，学员们坚持不了多久了！”古德里安面色担忧地看着大屏幕上反馈回来的实时战斗画面。

“你的攻击还需要准备多久。”施耐德转头看向那个满是蓝色荧光的少女。

“高能激光武器蓄能达到53%，还需要准备15分钟。”EVA平静的说。

“15分钟？”一名教授推了推眼镜，“我们的学生撑不到十五分钟，到时候必须提前撤退！”

“是的，他们才是未来……”

忽然控制室里传出一阵老式的电话铃声，吵得几名教授眉头紧皱。

曼施坦因看了一眼联系人后接通电话。

“诺诺？你没事吧？现在外面很危险，不要单独行动，和姜奕待在一起！”曼施坦因对这两个爱徒都是十分关心。

“你说什么？弗里嘉子弹对龙王有效？”曼施坦因一阵激动。

“好好好！姜奕说的那肯定没错！”曼施坦因挂断了电话。

控制室内的人都看向他，曼施坦因兴奋地道：“有办法了，姜奕说弗里嘉子弹可以攻击龙王！快通过广播高速全体师生！”

“青铜与火之王，他对于领域内的火焰和金属拥有绝对的权力，所以金属子弹是无法杀伤他的，接近的子弹都被瞬间融化而且减速到零。”曼施坦因语速极快的解释说，“但是他不具备操纵非金属的能力，所以除非他的领域崩溃，否则射击他，弗里嘉子弹远比实弹有效，而且弗里嘉子弹本身就是炼金武器！”

“弗里嘉子弹的麻醉成分能作用于龙王？”古德里安询问道，控制室立即开启了科研探讨。

“不会！在高温下麻醉成分会瞬间汽化分解，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血管就会失效！但是弗里嘉子弹上的动能是会对他产生效果的，也就是说，你打不死他，但是能击退他。”施耐德反应过来了。

“就是这样！”曼施坦因露出笑容。

施耐德松了一口气，他对着麦克风大喊，“全体师生换装弗里嘉子弹！连续射击，弗里嘉子弹可以击退他！不要给他释放言灵的机会！”

战场中央，听到广播后的学员们立即更换压满弗里嘉子弹的弹夹。

公共频道里一片喧闹，吐槽声夹杂着更换弹夹的卡卡声和火焰燃烧木质物品的声音。

“楚子航。”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他们都认得这个声音——学生会，恺撒。

战场之上两大学生社团的领袖难道要来一场临时会议？所有人都在揣测。

“我在。”楚子航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澹，即使他现在身处一片火海之中。

“你在执行部战绩显赫，我承认你很强！”恺撒像是激励下属的将军。

“能让恺撒这么夸奖，很荣幸。”楚子航冷漠地回应。

“我本想在今年的‘自由一日’上击败你，可惜你缺席了，希望今天能有一个结果。”同时公共频道里传出一声“卡卡”，那是恺撒在为他的沙漠之鹰插入弹夹。

“拭目以待。”楚子航依然平静。

在那个纤细而刺眼的人影从浓雾中走出，一时间学生阵营再次开火。

弗里嘉子弹产生了效果，人影在弹幕中扭动，不断地后退，弗里嘉子弹在接近他的瞬间就崩溃成一团血红色的烟雾，但是人影被血雾推得向后退去。

几只小队之间默契的轮流更换弹匣，交替射击，硬生生把人影再次逼进了浓雾。

连续射击的巨震让他们的手腕几近麻痹，但他们仍旧咬着牙继续，每一分作用在他们手腕上的力量都会在那个龙类身上产生反作用力，他们只能前进而没有退路，背后是他们的学院，学院中是没有经验的新生，和弱小的校职工，绝不能允许那个龙类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