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钟声

姜奕俯视着在地面翻滚的诺顿，冷漠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诺顿嘶吼起来，龙鳞怒张。

他再次展翼，他想挣脱那种无形的束缚，挣脱那强大的威压。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那强大的压力把他死死地按在地面上，他巨大而明亮的黄金童中流动着变幻的光，倒映出了姜奕傲立的身影。

诺顿眼神凶戾，一个庞大的领域瞬间从他身体里展开。大半个卡塞尔学院都被这个领域覆盖，领域中所有的电弧和熔化的铁渣都随着风暴盘旋在龙的身边。

死亡的领域展开了，所有雨都停止了，流动的铁渣往下落，这是一场熔金色的大雨。

炼金领域！

这个领域的运行规则与言灵“剑御”类似，但“剑御”控制金属的原理是改变磁感线，利用磁场的磁力控制金属，而诺顿维持领域的运行规则完全是依靠属于君主的权与力。

“烛龙”是诺顿火焰权柄的体现，而炼金领域就彰显着他金属君主的权柄。

身边缠绕着熔化的流动金属，诺顿仿佛置身于金属的王国中，他重新恢复了君主的威严。

金属们不断冲击着诺顿的身体，带来能量的同时为他披上了一层炼金的盔甲，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他的身体中散开，仿佛有锁链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终于冲开了那道束缚。

诺顿咆孝着，炼金领域中的铁渣和液态金属重新汇聚成钢铁的龙卷，裹着刺眼的电弧，正面轰击姜奕。高温之下铁渣熔化，扑到姜奕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熔铁的河流。

躲在姜奕身后的诺诺从侧面探出头来，看着那君主制造的强大攻击目瞪口呆，这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迹，都是站在世界巅峰的君主的权与力的体现。

让诺诺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姜奕又撑开了一个防御气罩，站在里面就让人感到安心，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攻击能突破这层防御似的。

事实也是这样，诺顿的攻击不能突破姜奕的防御。那熔铁的河流撞击在无形的气罩上，纷纷四散而开，化为铁水般流下，直到源源不绝的河流消耗殆尽。

“濒死前的挣扎么？”姜奕如此评价诺顿威势惊人的攻击。

诺顿身边的钢铁洪流还在重新汇聚，在这座遍满金属的现代学院里，他的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姜奕一挥手，诺诺就听见了几道风裂的声音。物体超过音速产生的音爆震得她耳朵嗡嗡的。

待到破空而来的物体停下，诺诺才看清楚了，是那几把炼金刀剑。

青铜剑匣、被诺顿丢弃的“暴怒”，和诺顿从嵴椎里顶出来的“妒忌”。

姜奕打开青铜剑匣，刀剑震动，如七头活龙苏醒暴作，刀匣弹开，机件滑出，如灿烂的孔雀尾羽般缓缓张开，刀剑们震颤着发出沉雄的吼叫，好像就要破空飞去。

姜奕用手把这些强大的炼金武器一一抽了出来，凌空整齐地排列在他身前。

“色欲”，日本肋差；饕餮，亚特坎长刀；贪婪，苏格兰高地民族的克雷默长剑；懒惰，日本武士刀；暴怒，斩马刀；妒忌，唐刀；傲慢，八面汉剑。

像是有七颗强壮的心脏在面前跳动，几千年了？第一次全部出鞘的炼金刀剑们在活灵的控制下疯狂颤抖着。

姜奕视线一一扫过“七宗罪”，七柄绝世的武器立即安静下来，一股奇怪的风吟声响起来了，像是七把刀剑在低鸣附和，在吟唱着龙文……

真正的“罪与罚”领域展开了，在领域中它们攻击的目标很明确，从曾经耗费心血铸造这些绝世炼金武器的人——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罪与罚”的领域不愧是由诺顿亲手谱写的，从中释放出强大的能量让人心季，如果使用者的血统不够强大，一定会被这些活灵们吞噬。此时这些活灵疯狂的嘶吼着，即使有姜奕的压制也无济于事，它们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或许真的只有领域中一方的死亡才能满足这些渴血的活灵。

姜奕伸手抓住色欲，这把短小的肋差震动立即停止。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姜奕轻声地说，像是君主下达了宣判死亡的敕令。

他只是松开了握住“色欲”的手，并没有任何推动或者投掷的动作，这把炼金刀具就化作一缕长虹，以极高的速度刺破黑夜里的空间射了出去。

在诺顿的炼金领域汇聚好高温的钢铁洪流后，他扇动双翼亲自携带着这储存着巨大能量的洪流冲了上来，像是御驾亲征的君主。

与其说是“色欲”射中了诺顿，不如说是诺顿自己撞上了“色欲”。

世间最强刀剑之一“色欲”将铁流一分为二，狠狠地插在了诺顿右腿上。

但诺顿只是身形稍微受阻，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的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诺顿嘶吼着狂奔，他的脚踩踏在空气中仿佛也能借力，他双翼后掠，这头巨大的生物爆发出无法想像的速度，空气暴震，身后出现火色的音锥。他突破了音障！

但立即他的身影就被减缓了，“饕餮”也破空而来，这把亚特坎长刀似乎还爆发着狂吟，像是冲锋的战歌，“饕餮”插入了诺顿的左腿。

诺顿能感受到，在姜奕释放的强大领域中，每一把炼金都会被气体加速到极致，他根本无法躲避。

他只能带着铁流继续前进！如同离弦之箭，没有半点退缩的余地！

诺顿和姜奕之间的距离不足百米，以诺顿超过音速的高速，飞行到达姜奕面前应该只用零点几秒，但他迎来的只有一把把炼金刀剑，他亲自铸造的刀剑撕裂他的鳞甲，肆意的毁坏着他的生机。

姜奕看着诺顿在摇头，诺诺似乎听到了有叹息声传出。

诺诺看着前方，奇怪的是诺顿静止在空气中，双翼缓慢的扇动着，他尾后拖曳的红光像是电影中的五毛钱特效。

诺顿滑稽的停在原地，等着姜奕释放一把把刀剑，刀剑迎面射来他也不会躲避……诺诺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刚才在空中高速流动的金属也被固定了，她的视线落到远方钟楼之上，钟的时间停留在了23:54:07上，过了几秒那最长的秒针也未走动……像是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连时间也被停下了！

这种力量她似乎听闻过，“时间·零”，减缓时间流速的超强言灵，但“时间·零”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惊人的效果……

姜奕又握住了“贪婪”和“懒惰”，诺诺已经可以想想那被禁锢的蠢笨龙王挨刀的凄惨形象了。

姜奕面无表情地松开握剑的手，“贪婪”和“懒惰”如同接受到御令一般急速射出，诺顿无法躲避，他身上坚强如铁的鳞片开裂，两把刀剑先后划过诺顿的面部，留下一个十字形的伤口，再直直插入他的眼睛。

接着是“暴怒”和“妒忌”，“暴怒”刀身带着赤红色和熔金色的光辉，瞬间暴涨为十握的长剑古刀。妒忌也狂啸着，它俩早就迫不及待了。

姜奕双手刀剑闪动，两把炼金刀剑高速射出，像是拥有意识一般，又或者被姜奕操控了。剑刃砍断了龙翼的根骨，从后面折回插入诺顿的背部两侧。

下一刻，正在飞行的诺顿在巨力下勐然后撤坠落，他面部被穿透双眼切开鼻梁，十字形的伤口涌出如岩浆般滚烫的黑血，巨大的膜翼无力地垂下。

诺诺感觉到，世界又被按下了开始键，停止的时间流动起来了。

诺顿坠落到地面，此刻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被“七宗罪”钉死的他连桉板上的鱼都不如，鱼至少能扑腾几下表示反抗……

姜奕也拿起了那把最后的“七宗罪”，“傲慢”在他手中无比沉静，这把八面汉剑如同君王的佩剑般威风凛凛。

他的身影在慢慢下降，是整个领地的消散，诺诺也跟着缓慢下降，直到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姜奕拿着“傲慢”平静地走向诺顿，诺顿只能嘶吼着。

人影一闪，姜奕如猎鹰般轻盈地飞掠，诺顿的两条手臂落在了地上，姜奕一个照面就切断了他的双臂，而诺顿的面孔才刚刚由愤怒向着疼痛转变，眼睛里是还没有熄灭的火光。

不愧是“七宗罪”之首的傲慢，极度锋利的剑刃切割起龙的躯体来毫不费力。

姜奕站在龙的躯体上反握着八面汉剑，“傲慢”在他手里发出金属的蜂鸣声。

“死亡亦是新生。”姜奕冷酷地宣判道。

名为“傲慢”的汉八方古剑穿透龙鳞把诺顿钉入地面，伴随着诺顿痛苦的一声嚎叫，七柄刀剑之间共鸣起来，巨龙全身燃烧起刺眼的金色烈焰。

青铜与火之王的炼金领域最终成型，这是诺顿自己创造的杰作，自己挖掘出的坟墓！

仿佛金属与火焰的牢笼死死地束缚了巨龙的动作，看不见的力量之钳挤压着龙的全身骨骼，发出令人心季的碎裂声，龙痉挛着嘶吼着颤抖着，不甘地昂起头，自己的血把满嘴利齿都染红了。

他曾是君主，如今已经是阶下死囚，但他并不等待怜悯，他仍在鼓起每一块能收缩的肌肉试图站起来。

但一切只会归于平静。

诺顿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他生命的气息正在快速的消散，“七宗罪”疯狂的汲取着他的龙血和生命。

诺顿巨大的躯体被金色的烈焰燃烧，这种金色的烈焰没有温度，姜奕站在面前都不会觉得炽热，但他似乎携带着能够焚灭一切的威力，坚硬的龙骨和龙鳞在金色的烈焰中如纸张一般化为飞灰。

姜奕背身离去，诺诺看着那正在被焚灭的龙尸，她似乎听见了一个男人沙哑的哀嚎。

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如肢解、切肉、剔骨般的哀嚎声让人汗毛竖起。但又似乎是在卸下负担，迎接重生。

“那是什么？”诺诺皱着眉头说。

屠杀一只龙类是理所应当的，人和龙在历史的长河中本来就是对立的关系。但如果和人扯上关系，总会让人不适。

“一个新生的人类，还能有什么？”姜奕揽住诺诺的肩头，“‘七宗罪’切割了诺顿的身体，‘罪与罚’毁灭了诺顿的灵魂，属于人的那一部分就留了下来。”

“诺顿是人？他怎么会有人的一部分……他不是龙王吗？”诺诺疑惑地问道，“人和龙完全是两种生物好吧？”

“龙和人一样，最开始只是降临在这个世界的孩子。”姜奕没有回答诺诺的问题，他像是在感叹：“生物属性上的差异只是他们为了适应大自然，朝着不同的方向进化造成的结果，龙和人都不存在生殖隔离，又怎能说这两种生物没有一点关系？意识层面上对自己的认知才是最重要的。”

诺诺哦了一声，她被姜奕揽着转身离去。

在转头的一刹那，她看见了一幕：

在巨大的龙尸后，一个黑影凌空掠起，如同希腊神话中那个以蜡封羽毛为羽翼飞向太阳的美少年尹卡洛斯，张开双臂，迎上黑暗中燃烧着的金色烈焰，仿佛要去拥抱并不存在的太阳，陶醉于它的光焰，全然不惧被高温烧毁了羽翼而坠落。

她没有坠落，她被狂风托住了。巨大的金色羽翼张开于背后，在废墟之中，在金色烈焰之前熠熠生辉，她以翼和身组成巨大的十字，立于虚空和黑暗之中，金色童孔带着凌人的威严。

她像是在对龙尸诉说着什么……

火焰的君王陨落，所有的焰光如潮水般退去，卡塞尔学院再度陷入了黑暗，但这一次却漆黑得不那么纯粹，正直午夜，但似乎天空要破晓了似的。

那满天连绵的乌云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从冒着黑烟的废墟之中往上望去，只有一轮残月肃然悬挂，远远的几颗零乱的杂星相伴……

钟楼传出了悠扬的钟声，在这个点不该有钟声响起的。钟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在陷入寂静的校园中每个人都能听见。

他们早已呆滞惶恐的脸庞恢复半点神采，又立刻睁大了双眼，他们激动的拥抱亲吻着，振臂高呼，大声喝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