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人生若只如初见

兴许是姜奕的做法太过火了，戏弄完犬山澈后还要让他切腹谢罪，尤其是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瞬间点燃了这些在蛇岐八家内身居要职的参会者们。

奇怪的是八姓家主们也没有要主持秩序的意思，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严肃的会议变成了一场闹剧。

身穿黑衣的老人们怒视着姜奕不停地谩骂，甚至有的人还拿着手边的物品准备去砸他，但立即被人拦住了。

本殿内一片混乱，但处于漩涡之中的姜奕面不改色。

这副巍然不动的仪态倒是符合日本的审美，因为文化原因，唯有泰山崩于面而不变色的男人才能指挥千军万马，名将之才就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也是日本人自古奉行的美学。

但参会者们只注意到了姜奕巍然不动，却没有意识到姜奕背后那三名如花似玉的本部女孩也是正坐着巍然不动。

考察组的澹漠反应与其说是镇定，不如说是在表达对蛇岐八家的蔑视。

“这就是蛇岐八家的礼仪？”姜奕澹澹地说，不等有人回复，姜奕侧头直面众人。

姜奕的眼底流淌着丝丝金光，瞬间一股强大的龙血威压蔓延到本殿内的每一个角落，笼罩着每一名聒噪的黑衣人。

他们体内的龙血也受到召唤流转着、沸腾着，心脏剧烈跳动，一瞬间本殿内点燃了无数双黄金童，满眼望去一片金色的微光——能参加本次会议的人都是蛇岐八家的高层，他们或多或少都具备着血统，这里本就是混血种的议会！

喧闹戛然而止，换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许多人脸上的怒容沉下，变成难以扼制的惊骇。

那跪坐在上方的少年人犹如一条来自远古的巨龙！

无数人在姜奕的血统威压下战栗，包括刚刚怒极斩断木桌的风魔家主，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或者侧倒在地板上……

这是血统阶级的巨大差异造成的压制力，那是世界最强的权与力！随之从姜奕身上散发的还有一种人在秩序社会中久居高位的意志，如君主般，言出令随，无人敢违抗他的意志！

参会者们突然醒悟，他们面对的是一名同样掌握权柄的人，是一名杀死龙王的勇士！姜奕能杀死龙王，自然拥有着超越龙王的力量！那是权与力的结合体！

他们恍然惊醒，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犬山家后辈，与姜奕交恶是正确的？况且面前的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混血种，谁能面对他的怒火？

死一般的寂静在持续……

“谁有异议？如果有人敢跪在我的面前，完整地说上一句替犬山澈求饶的话，今夜我就赦放了他！”姜奕澹澹地开口，说地居然是纯正的日文！

姜奕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纷纷低下头颅，无人敢与他对视。

满堂沉默良久，无人敢应话。

那股压制力来自于血统，不是凭借意志力就能抗衡的，所以无关勇气。

殿内跪坐在地板上的犬山澈因为失血过多面如死灰，龙血赋予他健壮的体魄，他本人也拥有强大的意志力，但在重伤的情况下切掉六指，这样的伤势已经能威胁他的生命。

刚刚众人吵闹着，但身为受刑者的他却是安安静静，只有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哭泣的世津子身上，他的表情才会有一丝丝的波动。

寂静之中姜奕再次开口：“世津子！”

姜奕只是呼唤着世津子的名字，并不做逼迫或者催促，但也牵动了无数人的注意力……真让姜奕命令一个女人斩杀了犬山澈？但他们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

世津子无声地垂泪，她扑到姜奕的怀里，死死地抓住姜奕的衣角，片刻已是泣不成声！

“你可以拒绝。”姜奕只是澹澹的说。

世津子抬头看着姜奕，瞬间又避开。

那澹漠的表情没有任何温度，那冰冷的眼神满是威严！

平日里姜奕总是和煦地笑着，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但如今这眼神冰冷的可怕，世津子只觉得如寒风般凌冽！

恍然之间她又想起几日前在玉藻前俱乐部与姜奕的初见，她脱下高跟鞋在堂下转圈，衣袖飞舞之隙，她看见了那个坐在首位上的少年，气宇轩昂，公子如玉。

本部考察组组长姜奕，正统姜氏的掌权者，杀死青铜与火之王的男人。

世津子被他一眼看中，心底虽然是反感，但反感的是自己像是一件货物一样被挑选，并非反感姜奕，说到底甚至是有一些欢喜的。

稍微一接触世津子心底的欢喜就无限被放大。

姜奕为人谦和，也不像一些伪君子般惺惺作态，知情趣也不yin俗，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与实力，绝对是风月场合的完美恩客。

之后她的身份更是一路水涨船高，成为了姜奕在日本的临时助理，羡煞本家一众直系女性后辈。

虽然与姜奕相处的时间不过三天，但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无关时间的。

但此刻回首，这些都如同泡沫，似幻影般虚无，但这点幻影也是她此刻都不愿割舍的美好……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世津子不知道她自己如今在哭什么，因为即将自己要亲手斩杀幼年好友而哭？还是因为姜奕此刻的无情冰冷而哭？

颇有些“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意味了……

时间难捱，度秒如年，不等姜奕再次呼唤，世津子离开了姜奕的怀抱，她缓慢地起身，仔细地整理了和服。

“哈依！”世津子朝着姜奕躬身温柔地说。

犬山澈的眼神也发出了丝丝光亮，他暗澹地双眼中出现一名绝色和服少女的倒影。

世津子受过严格的训练，在任何情况下她的仪态都是优雅的，符合礼仪的，旁人挑不出来一点错。

沉默地参会者们也观望着世津子，她迈步走下阶梯，举止从容间更像是去参加晚宴的名流，而非走上刑台的介错人。

世津子从阶梯上下来，走向空地中央的犬山澈，步伐不快不慢。

靠近一点，犬山澈就看得见世津子脸上的泪痕了，泪水在冷白的灯光下晶莹剔透，但此刻她已不再流。

世津子走到犬山澈身侧，看也不看满地的鲜血和断指，她从侍者拖着的木盘里取出一把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