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小奶狗

李自强停好自行车，进厨房打水洗脸。

拿起竹水瓢舀水的时候，不想手一哆嗦，水瓢掉进水缸里。

“怎么？脱力了？”夏臻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抢过去给他舀水。

卖菜不需要干重活，估计是饿得没力气了吧！

“嘿嘿。”李自强不好意思地笑，弯腰把头低到脸盆上，双手捧起沾满水的毛巾，用力擦了擦脸。

路上额头已经湿了一片，到家后停下来，汗流得反而更多了。

落到眼睛非常难受，干脆用水这样洗一遍。

“肚子饿了，你不会买个肉馒头吃啊！”夏臻怪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咱家现在又不缺钱，不需要省成这样——”

有时候孩子越懂事，就越让人心疼。

“饿一顿又没关系。”李自强可能是说话太多，哑着嗓子回答。

话音刚落，肚子咕咕直响，顿时尴尬得不行。

“还逞强——”见他声音快沙哑，夏臻更惊讶了。“先吃点东西吧！”

难道他有胆子敢沿街叫卖？

“嗯。”李自强这下老实了，匆匆绞了毛巾，把脸上的水抹干。

见夏臻拿出他喜欢吃的玉米，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抓起一个玉米，用力啃起来。

香糯软甜的感觉再次充满口腔，让他幸福得像在梦里。

“对了，钱。”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急忙从左边口袋掏出一叠钱，放在桌上。

厚厚一叠纸币有角有分，整理得非常整齐，他数了不止一次。

又从另一只口袋掏出一把硬币，小心放下，防止它们滚落掉到地上。

“总共有多少钱？”夏臻不在意问。

“两块八毛九分。”李自强已经再次抓住一根玉米啃起来，嘴里含湖地回答。

“你是怎么做到的？”夏臻顾不得他吃东西，继续问道。

就算是前世，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出门卖东西，也未必有他做得好。

别看干个体户很简单，大多数人因为要面子，张不了口叫卖。

你不开口介绍，别人就不知道你卖东西，除非固定在一个地方摆摊，这样路过的人才会明白。

“我刚出去时，也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卖，推着自行车在解放街转悠了半天，也没人买菜。”李自强吃完两根玉米，肚子才舒服了一些。伸手抹了下嘴角，开始认真回答夏臻的问题。“后来又去凤山路和新建路，同样没有人买。”

“一直转到中午，累得双腿发软，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歇息，有个大娘路过，看到我的自行车，问这菜是不是卖的？我才做成第一个生意。”

“和大娘聊天才知道，像她们这样年纪的老人，嫌走路累很少逛街，才喜欢在家门口买东西。”

“我一想就明白了，于是推着车专门往咱们李家台门这样的巷子里转悠，每到一处就停下来问有没有人要新鲜蔬菜？一般总会有人掏钱买些回家。”

“就这样，不知不觉把菜全卖光了。”

老实说，他其实也没想过今天能卖完，只能说自己运气真的好。

“这跟运气有什么关系？是你脑子转得快。”夏臻对他的表现真是刮目相看。

换成自己第一次去卖菜，也未必能做得比他好。

他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因为大娘几句话，就调整策略，选择到居民区做生意。

如果依然在街上叫卖，只怕天黑都没卖出多少。

晚上妈妈下班回来，听说这件事，也佩服得不行。

“小强太厉害了，我看你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至于这两块八毛九分钱如何分配，夏臻的意思是两块归家里，八毛九分给李自强，算是他的劳动所得。

妈妈和姐姐都没意见。

“不行不行。”李自强死活不肯要。“我吃穿用住都是家里的，不能再拿钱。”

如果要算帐，夏家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已经超过十几块了。

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可以理所当然地享用夏家给的一切。

既然自己有这个能力，就应该为家里付出些什么。

“那这样好了。”夏臻想了想，说了自己的意见。“你每天拿五毛的工钱，剩下的钱我存起来，将来再考虑怎么分配。”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总得有些自己的私房钱。

否则想买喜欢的东西，或者想搞对象，如果身无分文，那只能干瞪眼。”

以他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向自己和妈妈开口要钱用，那时候说不定就会有矛盾出现。

钱是男人胆。

李自强没有亲人，身上更应该有些钱傍身。

“好吧！”李自强觉得夏臻的话有道理，最后同意了。

身上第一次有了五毛钱，他激动得不行。

晚上躺在床上，好几次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放到枕头底下。

第二天李自强竹筐里装的是番茄和毛豆。

这两种蔬菜价格比较贵，如果不要票，价格可以定得高一点。

番茄卖两毛，带壳毛豆卖一毛二。

总的重量跟昨天差不多，大概四十多斤左右。

考虑到李自强已经有经验了，送他出门的时候，夏臻不再关心他怎么卖，只是让他带上一壶水，以及五根玉米当点心，这样不至于渴了饿了。

中午他依然没有回来吃饭。

夏臻也没在意，一个人简单吃了些，继续写了两篇鸡汤文。

感觉眼睛有些酸涩，就站起来把昨天李自强帮自己抄好的文章拿出来，拿到邮局寄出去。

做完这件事，他没有回家，而是拐进龙山公园，一个人去爬山。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跑步暂时还不太适合。

而爬山能促进血液循环，锻炼心肺功能，帮忙他排出身体里的毒素，所以他打算继续锻炼一段时间。

等身体能适应更大强度的运动，再考虑每天跑步五公里。

会选择下午去爬山，是因为邮递员都是上午送信件送汇款单。

夏臻现在每天七点半起床，八点吃早餐，而信一般九点到十点送到李家台门，早上如果出门，就会错过邮差。

经过龙王庙，他没有停下来歇息，继续往前走。

自从那天出了一身油汗后，体质明显有了进步，他已经能一口气从山脚爬到山顶。

龙王庙旁边有口叫龙王潭的浅井，一年井水不断，此时有几个中年男人正在用塑料壶和塑料桶打水。

据说谭水水质特别好，用桶装回去煮水烧饭，比自来水清冽多了。

夏臻也想过趁爬山的便利，背些潭水回家烧水喝。

终究嫌麻烦，没有带桶出来。

往前走了几十米，忽然听到路边的草丛中，传来一声小奶狗的叫声。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一只纯白色的小土狗，此时闭着眼睛发出无力的呼唤。

小奶狗明显刚出生没多久，眼睛都没睁开，

夏臻蹲下身子看了看，只犹豫了几秒钟，就把小奶狗抱起来。

因为食物短缺，如果家里生了小狗，无力抚养，只能选择送人或者遗弃。

眼前这一只，显然正面临悲惨的命运。

如果没有被人捡走，估计活不到明晚。

不过它是聪明和幸运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后，还知道向自己求救。

夏臻因为前世经历，变和比较相信缘份和命运。

既然自己正巧碰到了它，那说明老天爷希望自己抚养它。

自家现在已经不缺吃穿，养条狗肯定没问题。

小狗被人抱起来，彷佛明白自己的命运，伸出舌头讨好地舔夏臻的手指。

夏臻前世今生都没有养过狗，顿时被它的软萌行为治愈了。

就这样搂着它，继续往山顶走去。

下山后匆匆回到家里，找了件穿不了的破衣服，放在一只纸箱里，把它放进去，算是给它临时安了个家。

又为它的食物烦恼起来。

这么小的狗，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喂狗奶。

当然也可以买一袋奶粉喂它，问题是现在人都喝不起奶粉，如果自己敢这样做，妈妈肯定不会同意。

忽然想到自己现在也极度需要奶粉补充营养，就有了主意。

那就晚上去一趟鸽子市场，看有没有办法弄到奶粉？

“冬冬，你家怎么有狗叫声？”周奶奶听到动静，过来好奇地问。

李家台门以前只有廖家养过一只看家土狗，某天不知所踪，估计被人抓走吃狗肉了。

廖家小子为此难过了很长时间。

这两年除了猫，谁家也没想过要养狗。

“周奶奶耳朵真灵。”夏臻笑着回答道。“刚才去外面，在路边捡了只小狗，估计是被人遗弃了，就准备带回来养着。”

养狗比较扰民，两家挨在一起，肯定会影响他们。

好在这时候的人比较善良，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大动干戈。

“养狗可不容易——”周奶奶听后感慨了一句。“要么别养，养了就要好好待它，这东西有灵性，知道谁好谁坏呢！”

她小时候家里也养过狗，老死时难过了很久。

嫁到周家后，怕再次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她坚持不许家里人养狗。

“我肯定会好好待它。”夏臻从碗柜拿出红糖，加水进去搅拌，决定先给它喂些糖水，“就是没有奶吃，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土狗没那么娇贵，不用担心自己喂错食物，会引起什么后果。

如果能正常喝到狗奶，当然最好不过。

“隔壁台门不是有狗生了一窝狗仔吗？拿过去喂点奶，应该没问题。”周奶奶见小狗还没睁眼，连舔糖水也做不到，只能在纸箱里毫无方向地扭动着身子，就有些心软。

弯腰捡起小狗，直接出门去隔壁了。

她总觉得给这样的小狗喂糖水不大靠谱，只是冬冬是个大才子，她不好当面批评他。

夏臻见了，就有些心安。

如果它能撑过今天，等明天有了奶粉，那一切就好办了。

等周奶奶回来，肚子吃得圆鼓鼓的小奶狗，已经闭着眼睛睡去。

夏臻接过后小心放在纸箱子里，不再管它。

李自强今天回来得居然比昨天还晚一些。

听了他的解释才知道，番茄和毛豆比较贵，买的人比较少，所以多走了几条巷子。

夏臻这才明白，想多赚钱，并不是靠卖价高的蔬菜就行了。

现在大家普遍很穷，只有薄利多销，市场才会更大。

于是决定晚上多准备一些便宜的青菜。

妈妈下班回来，看到家里多了只小狗，并没什么表示。

反而是姐姐非常兴奋，抱起来撸了好一会，才小心地放回去。

晚上睡下后，夏臻悄悄下楼出门，来到鸽子市场。

今天运气出乎意料的好，居然正好有人拿奶粉出来卖。

夏臻拿出十块钱，把那包一公斤的奶粉买到手，兴奋地回到家里。

怕是过期产品，在灯下看了看生产日期。

还好，离过期还有三个月，肯定能提前喝完。

不知道是自己进屋惊动了它，还是它又饿了，小奶狗居然呜呜地叫起来。

怕它吵到妈妈睡觉，夏臻抱起来进了禅境花园。

原本担心带动物进去，会有什么阻碍。

没想到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把它放在地上，自己回厨房泡奶粉。

小狗和婴儿一样，一天要喝无数次奶，下午喂了一次，现在应该早就饿了。

就是没有奶嘴，不知道它能不能喝？

忽然有了主意。

这些年因为隔几天要打一次针，他曾经向医生要了个报废的针筒，正好用来喂小狗。

把泡好的奶粉拿进禅境花园，抽了半筒奶，掰开小狗的嘴，慢慢注进它的嘴里。

小狗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喂食方式，一开始不停挣扎。

很快就被奶粉的味道征服了，乖乖地张着嘴，吞咽起来。

把一碗奶粉全部喂完，夏臻带着它回到堂屋，重新放到纸箱子里。

喂狗时他也被奶粉的香味馋得流口水，于是泡了一大碗，全部喝下肚。

回到楼上，再次进了禅境花园，准备明天卖的蔬菜。

最后催熟了十斤生菜，十斤卷心菜，十斤菠菜和十斤嫩南瓜，这才回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