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里送孩子上学,去单位点个卯,做好三餐和其他家务,张维扬回京以后的第一年过得那是相当惬意。
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有趣的小插曲发生。
比如在北京这片地方遇到某些友人,就是见面的方式稍稍有些特别。
“姑娘,给我拿个煎饼,多加个鸡蛋!”
某个周日买菜的路上,张维扬在路过的一家煎饼摊子买煎饼。只见煎饼车上安了个玻璃阁子,玻璃上还似模似样用红油漆写了几个阿拉伯文,估摸着是在假冒清真食品。
卖煎饼的姑娘手艺很不错,摊得又快又好,不一会儿就做好了,由她的同伴把煎饼递给了张维扬。
“承惠一……艹,张维扬,怎么是你!”之前一直戴着个帽子没露脸的煎饼摊收银员正是今年刚趁着大裁军的机会转业回京的钟跃民。
钟跃民后来成了C军侦察营的营长,也是部队里的骨干力量,首长一直不愿意批他的转业申请。
1984年的百万大裁军算是遂了他的心愿,跟张海洋一起选择转业。
“我也没想到是你啊!我倒是听张海洋说你不想跟他一起去公安局里受拘束,因此一直没有接受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的安排。他说你打算自己干个体,具体去干了什么他也语焉不详。合着你和他说的干个体还真是摆个摊就算啊!”
张维扬也是有点惊讶,进入《血色浪漫》世界这么些年,他都差点忘记还有钟跃民、高玥卖煎饼这一段故事了。
钟跃民摆了摆手,依旧是他那副万事都无所谓的表情,“嗨!都说了要干个体,那当然从最基础的干起。怎么着,你还歧视我们这小摊小贩啊?”
张维扬也不着急离开,和钟跃民在路边聊了起来。
“那倒没有,只要是自食其力的人那都是值得尊重的。不过要说潇洒还要数你钟跃民,什么事情都能干得津津有味,而且身边还有美人相伴。我看你这煎饼摊干得这么起劲,生意怎么样啊?”
钟跃民道:“还行吧,每个月的结余能有七八百块钱。”
张维扬道:“不赖啊,努努力一年下来说不定能弄个万元户了。”
“钱这个玩意够用就成,我也不指望着能够大富大贵。”
张维扬问道:“你这个摊子摆了多长时间了,我之前也没见过你们这个摊子啊?”
钟跃民道:“干了有三个多月时间,之前不在这边摆着。这不公安局门口那边最近工商查得紧,我又没办营业执照,这两天来这边躲一躲。”
“那难怪了,我说我老从这里经过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呢。”张维扬指了指还在盯摊的高玥,低声道:“你就打算一直干这个了,一旦工商查得再紧一些,你这摊子说不定就摆不下去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能长干,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经得起这么风吹日晒吗?人家小姑娘愿意跟着你受这份苦,说明人家对你有意思,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情意。”
要是别的姑娘跟着钟跃民,张维扬觉得还是劝姑娘跟钟跃民趁早分开才对,这个浪子实在不是女子的良配。不过高玥这个姑娘还真是钟跃民的天生一对,就让他们俩一切随缘吧。
看了一眼就在一旁忙碌着的高玥,钟跃民也低声说道:“我知道这姑娘对我有意思,老干这个也觉得心里对不住她。这不是我现在也没想好到底该干嘛,就先这么凑乎着混日子。李援朝之前邀请我去他的正荣集团里上班,说是能跟他一起挣大钱,
我没答应他。TMD,本来和是他平起平坐的朋友,给他当个下属我可不乐意。”
张维扬点了点头,“你不去正荣集团是对的,我听说他们这个公司是搞贸易的,手底下可能不太干净。当年弄死小混蛋的那件事,李援朝这家伙卖人卖的比谁都痛快。正荣集团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怕也是要让你当个背锅的。你爸退休前闲置了十几年,跟人说话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分用处,真出了事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你要是有心干个体,就盘下一个店面做点正经买卖,开餐厅、卖服装还是其他的营生都可以试试。你这个破摊子连个执照都没有,说不定哪天就让工商给端了。”
钟跃民琢磨了一下,“开餐厅,倒也不是不行。小高这个人既聪明又勤快,我这个人又三教九流的人认识了不少,开个餐厅应该能做出个样子来。就是现在手里没什么本钱,我和小高的那点转业费也不够啊。”
“钱的问题也不难解决,我、奎勇、海洋可以帮你凑一凑,算我们哥几个借你的,你挣钱以后还给我们就行。”
怎么说也在C军侦察营里当过几年战友,也算得上是朋友了,这点香火情张维扬还是要念的。
钟跃民想了想,决定接受张维扬的这份好意,“成,那到时候就多谢哥几个了,以后一定如数奉还。”
随即扬声道,“小高,咱们这就撤摊,去街上考察店面。哥哥要带你开餐厅挣大钱了。”
看着远去的钟跃民、高玥,张维扬笑着摇了摇头,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
然后骑上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家里的三个吃货今天要吃糖醋鲤鱼和红烧肉,他得去市场买一条新鲜的鱼和几斤五花肉。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张维扬还提起了上午偶遇钟跃民的事情。
周晓白回忆了一下,道:“钟跃民,就是你和奎勇在C军侦察营的那个战友,我记得他插队的地方就在白店村的隔壁,你写信的时候提到过。”
张维扬道:“不是隔壁,是隔了一条沟,步行过去几十里路呢!”
“对,隔了一条沟,时间久了我都忘了你说过陕北那边的特殊情况了。我印象中钟跃民他爸不是位置挺高的吗,怎么他现在混成这样了?”
张维扬答道:“他爸当年复出以后就闲置了,这些年过去早就人走茶凉了,也没有当年说话那么好使了。钟跃民这个人又不爱受拘束,一个正营级的干部偏偏复转军人安置办公室分配的哪个岗位也不去,可不就只能干个体了。不过他这个人有意思就有意思在这里,你说他是安贫若素吧,他又不是那样的人,有钱了比谁都能挥霍。但就是各种环境都能适应,什么东西也想尝试一下,只要不让他受拘束就行。”
周晓白想了想道:“那不就是凯鲁亚克的小说《在路上》里的主人公迪恩吗?一心想要体验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保持那种‘在路上’的感觉。”
张维扬笑着说道:“就是这么个意思,到底是我们家的周才女,知识储备丰富,举的例子一针见血!”
周晓白道:“倒是个妙人,可惜不是女子的良配,那个小高以后有得受了。”
张维扬心道:可不是一个妙人,不过是让你为了他魂牵梦萦了半辈子罢了。
嘴上却说道:“我看那个姑娘哪怕跟他在大街上卖煎饼也甘之若饴,估计是认准这棵歪脖子树了,打算跟人家过一辈子。虽说钟跃民的这个性格不受拘束,说不定过几年又野到哪里去了。不过人家姑娘对他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咱们外人也没啥可说的。我想着两个人好歹也是战友一场,能帮就帮他一把,给他凑点钱开个餐厅,小高这姑娘也不用天天跟着他风吹雨淋了。”
回京的第二年,张维扬又接到了上级的调令了,这一次他是到首都这边负责一个机械化师的全面工作,算是比特战大队大队长又向上走了走。
有过硬的战绩在手,又在这几年里提出了许多新的军事理论,张维扬这样的人才根本不可能在闲职上一直呆下去。
前一年的轻松惬意不过就是上级体谅他多年在外地工作,对家里的亲人实在是有所亏欠,给他点时间略作了一些弥补罢了。其中还有岳父周镇南心疼闺女独守春闺,走了走后门的缘故。
随后,张维扬在军中的发展之路顺风顺水,1988年授衔得了个两毛四,再然后就是挂上大金星,直至更高的位置。
周晓白后来成为了国内知名的作曲家,还和已经成名的民歌歌手秦岭有过几次歌曲上的合作,被世人奉为经典,成为了华语音乐界的一对金牌组合。
李奎勇、吴满囤在部队的发展虽然没有像张维扬这样步步高升,但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是坚实,最后都是以两毛四转业回地方。后来,李奎勇担任了北京某县区的局一般手;吴满囤担任了老家那边的副县长,进了班子。
宁伟那小子在特种部队里如鱼得水,授衔的时候已经是“华南虎”的副大队长了,也挂上了两毛二。
白店村的十人组二十年聚首的时候选择重回陕北,回到梦开始的地方。这一路上倒是人人都拖家带口的。十人组中最后一个解决个人问题的是秦岭,嫁给了话剧团的一名演剧演员,倒是比较有共同语言,孩子也快五岁了。
又过了二十来年,张维扬也从高位上退了下来,安心享受起退休的生活。只不过没几年就先周晓白一步而去,南疆的伤势终究还是消耗了这具身体的不少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