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长,你找我们有事?”叶苇和程浩一齐来到了王守一的办公室。
正扶着额头沉思的王守一回过神来,道:“教导员、程所,坐。叫你们两个过来是商量一下吴大夫要求夏洁道歉这件事。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上面,又是打了12345,又是找了局督察大队。
再一个,夏洁把她的执法记录仪拿给我,说要告吴女士袭警。我刚才看了一下,昨天晚上这位吴大夫确实是打了她一巴掌。你们……”
程浩一下子急了,追问道:“吴大夫打小洁了,怎么回事?”
王守一答道:“我后来问了一下昨天和夏洁一起出警的小孙,当时吴大夫想要打女儿,夏洁为了护住孩子,脸上挨了那么一下,没什么大事。所以,夏洁要告吴大夫袭警这件事,话怎么说全在两可之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两个,一个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一个是夏洁的师父,关于劝夏洁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就说说吧?”
程浩先开口道:“所长,这个吴大夫今天过来投诉就是我接待的,当时的态度就很坚决。我当时就劝过夏洁别那么较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这孩子不听啊!
吴大夫袭警这件事,咱们如果能坐实了,倒是也能让她松口。但是你都说执法记录仪上的证据能支持吴大夫说自己是失手,小洁挨得这一巴掌连个轻伤都评定不下来,也就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我看现在这个情况,只能是再去做做这孩子的思想工作,让她跟吴大夫低个头,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程浩现在的态度基本上就是派出所里大部分民警的态度。夏洁的所有手续都是按照规定执行,是没有错处,但是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跟这种人纠缠,息事宁人就算了。
甚至一部分民警还认为夏洁这是仗着自己的父亲是英雄1才敢这样做。简直是所里的“累赘”,成了大家要额外照顾的负担。
王守一不置可否,转而对叶苇说道:“教导员,你是女同志,有些话更方便说,一会儿帮着做一做夏洁的思想工作。”
叶苇的心里倒是站夏洁这边,反问道:“所长,其实夏洁这事放到我身上,我也不道歉。夏洁哪里错了?”
王守一无语了,“叶苇,你可是教导员啊!咱们大事要讲原则,对不对?但是像吴大夫这种小事,顶破天了就是家庭矛盾引起的嘛。就因为这件事情,你是想用法律把她制裁了,让她们单位把她开除了,还是能剥夺她的抚养权?叫她这么无休无止地闹下去,既影响所里工作,又不利于问题解决,值不值?你唱红脸比较合适,一会儿跟我配合着把这事解决了。”
叶苇不甘地说道:“我都快未老先衰了,最近这白头发是蹭蹭的往外冒。我感觉我要是老了,那就是被你这样和稀泥给和出来的。”
王守一道:“行了,当着我的面,你说什么老不老的。我这前有李大为他爸涉赌的事,后又有夏洁被投诉的事,也没有觉得自己未老先衰。”
三个人议定了之后,便决定把夏洁叫来,配合着把夏洁的思想工作做通。
“什么,他要一起上来?”电话打到一半,程浩捂住话筒,问王守一,“所长,张维扬回来了,说是要和夏洁一起上来?”
“张维扬,”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王守一有些意外,略一沉吟,“让他上来吧。”
“让他一起上来吧。”说完,程浩挂掉了电话。
王守一问道:“张维扬这小子怎么回来了?”
“他知道了夏洁的事情,跟专桉组那边请了假,
回来看看情况。”
叶苇勐地冒出一句:“这两个孩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程浩摇头道:“应该没有。他们两个之前半个来月跟着我,一点苗头都没发现。”
叶苇道:“那是你们男人们比较粗心,对这种事情不够敏感。要是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会为了夏洁的事情,专门跟专桉组请了假回来。”
王守一道:“让教导员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你还别说,这两个孩子还挺般配的。”
几个人刚八卦了两句,张维扬和夏洁就到了。
“报告!”
王守一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维扬,怎么回来也不先打个招呼,打算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张维扬笑着说道:“所长,我是听说夏洁出事了,所以先看了看她。这不是过来聆听所长的教诲了吗?”
王守一大笑,“你小子还是这么会说话。行了,你们两个别干站着了,快坐下吧。”
等几人都坐下之后,王守一搓了搓手道:“夏洁,找你来还是为了吴大夫那事。夏洁,这件事你确实没什么错误,但碰上一个钻牛角尖的人,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她现在成天打12345,还跑到局里的督察大队投诉。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道歉。夏洁,要不就道个歉,权当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夏洁咬着嘴唇:“所长,要我道歉可以,请您告诉我错在哪里?”
王守一道:“这孩子,脾气和你爸一样!你没错,但是她这样到处闹,搞得所里、局里都没办法正常工作了,咱们道个歉,就当求平安了。”
张维扬插话道:“所长,这个事情我觉得咱们不能抱着求平安的心态来处理,不然以后还有的麻烦。”
王守一看向张维扬,“就知道你小子一起上来是有话说。说吧,我洗耳恭听。”
张维扬道:“所长,这件事情,我也只是跟夏洁那里听了一点皮毛。但是就吴大夫对女儿这种令人窒息的管束,这种孩子离家出走的事情以后绝对少不了。这次要是跟她道歉了,下次或者下下次,万一咱们所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难道还要继续道歉吗,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而且孩子频繁地离家出走,万一真出点谁也不想见到的事情,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唔,这个情况我倒是没有考虑。”一心只想着怎么息事宁人的王守一被张维扬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就吴大夫这种神经质的样子,她女儿再被她逼得离家出走,一点也不奇怪。
到时候肯定还是得八里河派出所来处理这个事情,谁知道哪个民警的哪句话或者哪个举动就会触碰到吴大夫的敏感神经。
今天是夏洁遇到这种事情,明天就可能是李大为,后天就可能是孙前程、赵继伟等人。
到了那个时候,是不是还得继续道歉。毕竟英雄之女都道歉了,别人更没理由硬扛了。
更重要的一点,王守一发现自己确实是忽视了孩子的安全问题。
这一次孩子是跑到了朋友的家里,很快就全须全尾地找到了。
下一次万一这孩子真的离家出走了,出了意外不更让人痛心。
叶苇问道:“维扬,那你有什么好想法就说出来吧?”
“各位所领导,咱们所现在对吴大夫家的情况了解太少了。连她家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都不了解,想要解决问题那也无从下手。”
王守一点点头道:“维扬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程所你去了解一下吴大夫家的情况,咱们看看能不能针对她们家的情况对症下药。”
张维扬突然道:“程所,您最好直接去问社区,社区那边应该掌握着一些东西。”
王守一道:“维扬这个提醒很有道理,这种人既然在我们这里会闹事,在她住的地方肯定也是不好惹的对象,万一跟别人打听的时候再刺激了她,事情更麻烦。”
程浩的效率很快,一个多小时就把情况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所长,我打听了,其实她的日子过得不顺,这是拿着警察当了出气筒。她丈夫在外面有外遇,两口子正在闹离婚呢,男的早就不回家了。她管不住男的,现在就管开了孩子,一会儿看不见就像疯了一样。平常在小区里,也是谁都惹不起,和左邻右舍打了个遍。”
王守一叹了口气:“她为啥这么着急孩子这就可以理解了,还挺遭人同情的。咱们大家议一议吧。”
嘴上这么说,却直接看向了夏洁。
想看看夏洁在听到吴大夫的遭遇后会不会有些松动。
夏洁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张维扬。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叶苇、程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张维扬又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我这里也是有两个不成熟的想法,请几位领导把把关。一个是直接找吴大夫的医院领导,让他们出面管一管她这种撒泼的行为。她既然在小区和邻居、到派出所和警察都是这副模样,我就不信她在医院那边和患者、同事就没有矛盾。是人总会有弱点的嘛……”
夏洁轻声问道:“这样不太好吧,有点背后使阴招的感觉?”
王守一、叶苇、程浩尽管没说话,但是也在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张维扬。
张维扬解释道,“办法管用就行,是不是阴招并没有那么重要。她都恩将仇报了,我们出招稍微狠一点也未尝不可吧。而且只是跟医院领导反映一下情况,让她收敛一下,又不是真的打算打击报复让她丢了工作。”
还有更阴的如找人上门医闹这种法子,他还没有说出口呢!
王守一低头盘算了一下,“咱们是派出所,要**律,讲公平。这个方法也许有效,但是不该由咱们用出来,显得我们是在仗势欺人。”
张维扬也不知道是该说王守一、夏洁是讲原则,还是该说他们太迂腐了。
于是继续说道:“我的第二个想法还是拿夏洁挨了她的那一巴掌做文章。她既然投诉我们,让夏洁道歉。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行之,让她为了这一巴掌向夏洁道歉。”
程浩道:“以这位吴大夫的性格,估计是为了面子绝不会松口的。到时候不是还僵在这里了吗?”
张维扬道:“到那个时候,就可以找一些社区或者吴大夫那边亲友劝一劝她了,应该能起作用。她要真和我们要闹个鱼死网破,我建议咱们还是用我的第一个想法。”
王守一衡量了一下得失,拍板道:“先试试维扬的第二个想法,如果不行,再想别的辙。-局里那边的压力,我先扛着。”
其实张维扬还有一个更阴损的想法,并没有在这里提出来。
私下里跟吴大夫的丈夫联系一下,让他出面跟吴大夫争夺女儿的抚养权。
吴大夫的丈夫是有婚内出轨行为,理论上讲女儿判给女方的可能性更大。但是如果十岁以上的孩子有强烈意愿要跟随过错方,法庭也是有可能支持的。
至少能给吴大夫造成一些压力,省得她觉得女儿肯定归她了,管得这么让人窒息。哪怕稍稍放松一些管辖,孩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
而且也是给孩子一个选择的机会,这种牵扯到孩子未来的事情就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
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按照吴大夫的管法,母女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真到了激化的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不过这几位连跟医院领导沟通,让医院来管管这位泼妇的想法都不同意,这种更阴损的想法怎么可能会支持。
念及此处,张维扬才说了那个拿袭警一事做文章的平庸办法,估计几个人也能更接受一些。
不过这两个他们觉得不够光明正大的办法,张维扬决定自己出手。
别的不说,作为平陵市小有家资的人家,张维扬的家里和市医院的领导还有知名律所的金牌律师还是有一些交情的。
这点小事,一个电话就能办了。
至于是不是有些阴损这个问题,张维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想要达成的目标是光明的,这种并不会对人有实质伤害的阴损做法也不会影响目标的正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