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剑光和黑焰将夜色点亮了。
河边原本正在放灯的行人都四散而去,只剩下几个修士。
谈郁手中的招式灵动而凶狠,全是朝着对方要害而下,黑色的火焰从迸射的剑光之中燃起宛如长蛇尖锐。井克枫拔剑格挡,面色一凛,被黑焰的冷意烧灼了手臂,旋即电弧剑光从他手中的青剑跃出东砍西斫。
河上的灯都被剑风卷着漂往更远处,摇摇摆摆,岸上却是拼斗剑拔弩张。
立刻就有其他修士们前去知会了官府与索家。明州是索家门客的久居之地,百姓对修士已经很熟悉,胆大留下来的群众远远地看着河边一片尖锐剑影。
“这是两位未见过的修士”
“那位是索家的宾客,井克枫,早先剑挑穹似门的修士,与他对决那位究竟是谁两人竟然旗鼓相当”
“约莫是新冒头的年轻剑修了,不知道是师从何处,这剑法闻所未闻。”
“莫不是索家人这阵子索家老夫人寿宴也许是亲戚”
谈郁的惊斗之术二招,被井克枫硬生生挡下,剑光碰撞仿若火花刺目,将男人此时的神情照得分毫毕现。
井克枫抬眸望着他,隔着一道剑影,眼中泛起些许兴致,但手中的动作恰好相反。他起初仍冲前了几式,这时已经一位闪避和躲闪,避无可避时干脆用剑格挡。譬如现在,他被谈郁的剑招生生震得咳出了血。
他被气浪掀去十数米,停下时摸了一下嘴角的血,双眸盯着不远处持剑而立的剑灵少年,对方索然无味地收拢了灵压。
井克枫无心应战,谈郁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兴趣,脸上的专注神色一下子淡了。
我就说他现在不会和你打。
“为什么不对我动手”
谈郁皱着眉上前走去,径直将问题抛给了井克枫。
此时四周已经熙熙攘攘,两位索家修士乘剑而来,见状俱是一惊一个是闻名遐迩的年轻剑修天才,另一位则是索少主的情郎。
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索家修士满头雾水。
谈郁也瞥见了身着索家纹徽衣袍的修士,朝他们颔首,说“我晚些回去。”说罢又扭头去看井克枫。
年轻男人正倚在墙边,抱着剑,身形高大,此时正擦去嘴角的血迹,以乌黑的眼眸沉沉凝视他,说“担心伤到你。”
谈郁对上他倒是招招尖锐,直到察觉他无心恋战才舍得收手,因此不满开始反问他。
井克枫觉得怪有意思的。
谈郁也正盯着他瞧,心里泛起些许怪异。
井克枫形貌典则俊雅,乍一看是一位俊朗剑修,说话也低声细语。
然而男主本质上并非表里如一。谈郁在原著里看到的井克枫,睚眦必报,近乎偏执。邪剑出现的时间点,已经是井克枫复仇之路的中途,谈郁也耳闻了男主杀死仇人的手段,与原著的残忍无异。
这时候井克枫说这种话,显得与他的行为很不符。
他怎么会担心伤到一把剑呢。
谈郁面无波澜地瞥他一眼,觉得无趣到没有继续比试下去的必要,捏了个诀乘剑而去。
他在空中率然垂袖飞行而去,衣袍飘逸,井克枫的视线也追随他,一直到消失不见,才缓缓收回。
身旁的索家修士正询问他今夜之事的缘由,他斟酌片刻,回道“我原是打算向索少主讨要谈郁。”
“这”
修士惊异不已,与旁人面面相觑。
“劳烦两位转达了。”
井克枫与他颔首,也拂袖而去。
只留下两个一面惊诧的索家修士。井克枫与索家一向相安无事,哪怕他行事偏激也招不到索家身上,但今夜之事无疑是他盯上了谈郁,意味不明。
谈郁虽不是索家人,却与索树月同进同出,俨然一对情郎。
索家修士顿时心生诧异与尴尬,不想竟然见证了这样一幕他们也不免心中猜想,这件事,索树月是否知情
离他远一点。
系统冷不丁提醒道。
井克枫
你已经是男主的目标了。
在剧情走完之前,你不能落入他手,被利用或者销毁。
试炼秘境总会遇到他的,那里有两场索树月和男主的剧情,我尽量吧。
谈郁也能察觉到井克枫身上微妙的危险感,对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眼神也是冷静而偏执。
只要是男主所求的,从未有得不到的,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谈郁倒不是很担心被杀,毕竟他本体是一把邪剑,迟早会被旁人彻底销毁。
此时索树月的院落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一两句侍女们的谈话声。
他以为对方今晚已经回屋,刚想推门,就瞥见远处走来一位侍女,朝他盈盈一拜,说“可等到公子了,弘公子正打算出去寻,公子就回来了。”
他想了下才意识到弘公子是何许人也,是弘子金。
“弘子金寻我做什么”
“这是因为索少主暂且回不了这儿。”侍女微微收敛了神色,“弘公子听闻之后,便差人来院里找公子,又听说公子到外边去了。”
谈郁见她神色谨慎,而索树月不在,约莫是出了大事。他旋即随侍女步行到了另一处院落,推门而入,院内立着一位小厮将他迎入。
谈郁被他带进了屋子里,此时金发的年轻男人伫立在茶几旁他浑身都是外衣打扮,看起来像是要出门,见他来了,遂将佩刀从身上取下,紧绷的神色略微松动。
谈郁对上他的视线,此时男人翡翠绿的眼眸正盯着他,俨然威仪整肃,仿佛是想训斥他,说道“你去见井克枫了”
“嗯。”
“你不该去,现在明州城内都在传你的消息。”
“索树月呢。”谈郁并不是与他来说这些琐事的,他问道,“我和他结契,他人在索府,出了什么事”
弘子金看了他几秒,目光停在他脸上,语气有些不耐烦说“索家长辈因争执罚了他禁足,现在在东边幽闭室,谁也进不去。”
“因为我”
谈郁猜到了缘由。
弘子金并不否认“索家的长辈一向不喜旁门左道你和他的事沸沸扬扬。索树月对你缺乏管教和警觉,眼下你已经难自保了。”
他说完,就见到眼前的抱剑少年微微颦眉。
“什么是我和他的事”谈郁显然无法理解,“因为我是邪剑的剑灵,索家觉得不详,还是别的理由无论哪种,索树月被禁足都是无妄之灾。”
弘子金望着他这张脸,心里升起些许微妙的感觉。
剑灵倒是为主人鸣不平。
他皱起眉,直白道“剑灵是不认为自己危险的,旁人无不提防或者利用,唯独索树月将你养成一只屋中鸟雀索家人容不下你。”
谈郁忖量片刻,大概明白了今日之事源于索家不认同索树月驾驭邪剑的可能。
现在除了男主,他也被索家注意到了。
他问“没办法把索树月弄出来”
“你以为你是修士,但你只是一把剑。”
“所以”
“你只能做你该做的事,当一把武器,”弘子金冷冷看着他,“索家自然不会将他如何,你贸然过去只会更麻烦。这段时间先待在我这里,不得在索府乱走。”
谈郁有些诧异于弘子金对朋友的慷慨,甚至为此收留一只诡异剑灵在身边,分明先前对他十分警惕。
“多谢你。”谈郁对弘子金说。
年轻男人正在灯下静静看着他,见他垂下眼帘道谢,慢慢移开了目光。
浴房设在院子西边,离正厅和卧房有一段距离。
谈郁走到附近,听见里面有动静,等了一会儿,不多久就见到弘子金从浴房里走出来,男人淡金卷曲长发半湿披散在肩头,上身只披了件敞开的短衫,裸露着结实的胸肌。他在撞上谈郁的视线时立刻顿住脚步。
谈郁见弘子金停在面前,疑惑“怎么”
弘子金望着他须臾。
他赤足踩着木屐,裸着一截细白的小腿。
弘子金微微颦眉。
他不清楚索树月为何放任这个邪门剑灵像主人般行事如果是他,必然不会让谈郁随心所欲。
剑灵应当附在剑身上,或者干脆被禁锢在幽深昏暗的房间里。
谈郁仰着脸看了他一会儿,显然没有追问的意愿,打了声招呼就从男人身旁绕过,头也不回地进了浴房。
门板里渐渐漫出了水声。
弘子金回到前厅,将衣服穿好,吩咐侍女整理谈郁的卧房。他对剑灵的存在不适应,很快又到院子里练刀。
不多久他就见到浴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瘦削的少年身影。
黑发湿漉漉的,穿得很单薄,一双眼睛盯着院内空地,一发觉他在练刀,在远处津津有味看了许久才回去。
弘子金只是瞧了他一眼,他练刀时不喜与旁人搭话。
过了半个时辰,弘子金才也回到前厅。
客厅里,谈郁一身白衫端坐在桌边,左手支着下颌,神色认真,正与屋子里的侍女下围棋,这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望着棋盘。
侍女很快就与二人行了个礼离去了,留下一桌残局。
谈郁低头将棋子收起,放回盘子里,长发垂落遮住了半边脸,忽然被男人的手撩到耳后。弘子金猛地走近他,拧着眉,目光钉在他耳侧的一抹红痕,面色沉下来,久久没有说话。
谈郁见他如此反常,摸了下自己的左耳。
耳垂被咬过的位置有一点细微的痕迹,摸起来像是咬痕。
弘子金语气森冷“这是魔血印,魔族喜好控制他人,用自己的血印在旁人身上施行法术,能在十万里外得知此人行踪生死。井克枫也知道你是剑灵,是吗”
“井克枫有魔族血统”
谈郁诧异。
原著里全无提及这一细节。
bug或者某些书里没有提到的隐晦剧情。
谈郁斟酌道“大概他也想要邪剑。”
弘子金凝视着他许久,皱眉说“你明日启程与我回平州,路途不远,明州对你而言已经不安全。索家可能把你销毁,或者重新封印起来井克枫也想要得到你。”
谈郁对男主,实则没有多少恐惧的意识。
他忽地想到一件未确认的事“是索树月委托你这样照顾我吗”
弘子金正看着他。
踩着一双木屐,黑发,面无波澜的雪白的脸,他自若的神态不像个被主人养着的鸟雀。
剑灵的确是邪性之物。
“他未说过。”
弘子金对他解释。
“可是我很麻烦,井克枫看起来似乎对邪剑兴趣很浓。”
即便是说这句话,类似抱怨或者担忧的内容,少年也是面上冷静,缺乏情绪。
他垂着眼帘像在思考,宛如进门时见到的下棋模样。
弘子金也清楚这一点。
谈郁很危险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如此。
“我不打算过去你那里,”谈郁斟酌着对弘子金说,“索树月大概也不会被关很久。”
考虑到剧情偏离,谈郁不怎么想节外生枝,如果他跟着弘子金反而会引发一串麻烦。
这些原因无法细说,他细思之下,对弘子金简单解释了几句“索树月也让我跟着他,你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和他提前说明,他见到东西丢了会发疯吧。”
眼前的男人听罢,忽地盯着他的脸,眼神复杂至极“你是想等索树月。”
“这有什么不对我是结契认主的剑,”谈郁抬眸望着他,略微仰起脸,寡淡的语气,“多谢你的好意。”
如果你跟着弘子金到他的地盘平州,之后的剧情可能因此改变。
不过这段时期,井克枫在书里也行踪不定。
弘子金倒是对朋友够意思系统说,他看起来即便很厌烦剑灵,也非要带你走。
后来弘子金向他索要了邪剑,为什么
谈郁也好奇这个转折。
弘子金此时也一言不发,默然在一旁凝视着谈郁收敛围棋。
苍白修长的手正在桌上拨弄棋子,全然看不出是一双剑道者的手。
他能想象得到,他的好友平日里如何宠爱这个固执剑灵。
将这只手捉到嘴边轻吻,做别的事。
谈郁已经将两色棋子归为,合上了棋盘,他拿在手中打算放回桌上。
忽然一双手挡在他面前。
男人深邃的眉目氤氲正淡淡的不耐烦,语气不容置喙“如果索树月能和你传音,他也不会同意你留在这里。现在和我离开明州。”
“索家人不会同意你在索树月身边的。”弘子金又说道,“你最好尽快和他断了契约,否则将有新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