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道见顾先雄愤怒起来,心中稍稍安定,好歹顾先雄还有几分男儿血气。
否则,真是没救了。
张广道怒目圆睁,顺势道:“顾大人,要杀倭人吗?只要你牵头,我张广道这张老脸豁出去,也跟着你拼了。”
顾先雄愣了一下。
杀倭人吗?
杀了倭人,赵构没了助力,怎么抵挡赵善大军的进攻呢?赵构没了,扬州大家族还怎么权势熏天,享受无数的好处呢?
一念及此,顾先雄心中迟疑起来。
一方面是亲妹妹的仇。
另一方面是家族的利益。
顾先雄心中权衡一番,回答道:“张公,关于倭人滥杀和玷污妇孺的事情,我也愤怒。我妹妹死了,我也恨不得杀倭人。”
“可是扬州的大局,吴王的大局,必须要借力倭人,才能挡住赵善。我同意向倭人报仇,可不是现在。因为现在杀倭人,等于是斩掉吴王一臂之力。”
“我建议击退了赵善,再来杀倭人。”
顾先雄试探着问道:“我先去吴王府,请吴王和安倍中原协商一番,约束倭人,禁止他们肆意抢劫和玷污妇孺。”
“放你娘的屁!”
张广道顿时爆粗口。
他气得发须飞扬,指着顾先雄大骂道:“顾老二,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年轻时,倒也有血性。怎么现在,连自己亲妹妹的仇都不报了。倭人都玷污你妹妹,都羞辱我扬州大族,还能忍受吗?”
顾先雄红了双眼,咬牙道:“现在和倭人撕破脸,城内内讧,吴王必定兵败。没了吴王,我们就没了权势和影响力。”
“普天之下,唯有吴王愿意和我们共治地方,唯有吴王给我们这么多的利益。”
“赵善他愿意给吗?”
“赵善当了皇帝后,不仅没有善待大族,还在收拾辖区内的大家族,你愿意张家被控制吗?愿意把张家的土地交出来吗?”
“你悲愤,难道我就不悲愤吗?”
顾先雄站起身,握紧了拳头道:“死去的是我亲妹妹,我不想报仇吗?可我不是一个人,是一族之长,要考虑全族的利益。孰轻孰重,你不知道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张广道略微沉默。
利益!
家族利益最重要。
可是,也不该如此退让。
张广道沉默半晌,开口道:“顾大人,老夫就一个观点,赵构必须要约束安倍中原。你去见赵构,请他约束倭人,如果他拒绝你,不愿意约束倭人,你说怎么办?”
顾先雄沉声道:“如果赵构不愿意约束倭人,咱们反了他。”
张广道激将问道:“当真?”
顾先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广道老脸露出了笑容,颔首道:“老夫就在你的府上,等你的好消息。”
顾先雄起身就离开。
他一路来到吴王府,进入大厅中看到惊诧的一幕。
安倍中原喝得有些微醉,面颊微红,迷离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欲望,正搂着一个歌姬上下其手,完全是一副土包子的模样。
赵构坐在主位上,也一是脸无语的模样,安倍中原仿佛是八辈子没有见到女人一样。
一个歌姬而已。
就算长得白嫩水灵,也就止于此,猴急做什么呢?
顾先雄没有管安倍中原,向赵构行礼后道:“大王,臣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赵构安抚安倍中原,就带着顾先雄来到书房,问道:“什么事?”
顾先雄迅速说了倭人肆意劫掠,羞辱大家族女子的事情,开口道:“大王,倭兵才进城,就闹得鸡飞狗跳,抢了各大家族的女子,还羞辱了很多女子。长此以往,会影响到吴县的稳定。”
赵构神情冷了下来,沉声道:“顾先雄,咱们国难关头,你们这些大家族也要来敲诈本王吗?”
顾先雄心中叹息。
敲诈?
分明是倭人逞凶。
顾先雄耐着心思道:“大王,倭人凶残,不服管束,肆意劫掠百姓,奸淫大家族女子,这都是发生的事情,不是谎言。”
赵构沉声道:“你向我禀报这件事,要说什么呢?”
顾先雄回答道:“请大王和安倍中原约定,控制倭人军队,禁止他们肆意劫掠,肆意羞辱女子。”
赵构皱起眉头道:“顾先雄,你不知道倭人是本王的助力吗?赵善兵临城下,堵死了吴县,本王需要安倍中原的力量,也需要东瀛的力量。”
“苦一苦百姓没什么。”
“你们这些大家族,平常时候享受了这么多。现在吃点苦,尽量闭门不出就是。”
“反正倭人就图个新鲜,他们发泄完了就没什么事。”
赵构沉声道:“现在和安倍中原撕破脸,对我们最不利。要清算也不是现在,等到击退了赵善再来安排。”
顾先雄一颗心沉了下去。
赵构心情好的时候,喊一声丞相,或者是顾先生,或者是顾卿。
如今,直呼其名了。
说什么苦一苦大家族,什么倭人图个新鲜,简直是不把大族当人。
顾先雄为了家族的利益,没有让赵构勒令安倍中原处置倭人士兵,只让赵构和安倍中原沟通约束倭兵,赵构却仍是不愿意。
他已经很忍辱负重,可是,赵构还要把他仅剩下的一点点尊严,都掰碎了踩几下。
实在是欺人太甚。
实在不能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构眼神凛然,呵斥道:“顾先雄,你要知道,我们正进行一项前所未有的大事业,击败赵善,本王就会问鼎至尊。这条路上注定要失去太多,你必须学会承受。”
顾先雄心中愤怒。
承受你没啊?
你怎么不让你女儿去承受?不让你赵家的女人去承受?
顾先雄原本还抱着一线的希望,可是赵构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给,他彻底失望了。
赵构脸上也没有半点的情绪显露,开口道:“大王的话,臣明白了。请大王放心,臣会安抚好扬州大族,请他们都忍辱负重。”
“好,好!”
赵构一脸赞许神情,笑道:“不愧是本王未来的丞相,本王看好你。”
顾先雄道:“大王过奖了。”
赵构摆手道:“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遵命!”
顾先雄行礼后退下。
他一路离开吴王府,刚刚回到顾家大厅,等候多时的张广道就迎了上来,询问道:“吴王怎么说?”
顾先雄闷闷的坐下,说道:“吴王让大家忍一忍,各家族的人都尽量少出门。”
“犬入的赵构啊!”
张广道愤怒起来,咆哮道:“我们很隐忍了,很配合了。现在倭人肆虐,欺凌我们的家人,还要让我们少出门。”
“赵构算什么吴王?”
“这样毫无底线的王,哪里配当大乾的皇帝?”
“他不配!”
张广道气得口不择言,说道:“既然赵构不能解决东瀛的倭人,咱们联系皇帝,请皇帝的大军入城。我不相信强势的皇帝会任由倭人作乱。”
顾先雄说道:“张公的提议,我自然没什么异议。只不过我们归顺了朝廷,就没有现在的权势了。”
“权势?”
张广道苍老的面颊颤抖两下,手中的拐杖砰砰敲击着地面,咬牙切齿道:“咱们支持赵构开战,各家族都倾尽力量,换来的结果是各家族力量损失殆尽。”
“即便如此,各家族也没说什么。”
“赵构现在成了困兽,我们被也困在吴县,还有什么权势呢?连家族都保全不了,家族女子稍有不慎就会被倭人羞辱,这是权势吗?”
“顾大人,该清醒了。”
张广道悠悠道:“咱们归顺了赵善,会被约束,至少家族女子不会遭到骚扰,不会被玷污吧?”
顾先雄说道:“的确如此。”
张广道说道:“既如此,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赵构不为我们撑腰,咱们反了他。厮杀到现在,赵构已经山穷水尽,我们该准备后路了,不能和赵善一起死。”
说到这里,张广道掷地有声道:“你顾先雄是我们扬州大族中的智者,能洞悉局势,能明辨是非,你说说赵构还有机会吗?”
顾先雄叹息道:“皇帝是雄主,战必胜攻必克,赵构没有机会了。”
张广道毫不犹豫道:“既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总不能赵构一句和我们共治扬州,就跟着他赴死吧。”
顾先雄问道:“张公认为该怎么做?”
张广道说道:“最简单的办法,顾大人出城一趟,悄悄去见赵善,促成归顺的事情。你能说会道,只有你才能完成这件事。”
顾先雄有些迟疑道:“我亲自去,万一被赵构发现了呢?”
张广道嗤笑一声,说道:“大晚上的谁管你呢?赵构正在款待安倍中原,心思都在安倍中原的身上,更不会在意你的。”
顾先雄点头道:“没问题,我走一趟就是。”
张广道老脸上露出笑容,吩咐道:“去吧,我们扬州大族都等你的消息。老夫和其它大家族的人,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必须报仇处置倭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顾先雄回到书房思考见赵善的情况,分析了种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等到深夜才悄悄离开顾家出城。以顾先雄的身份要出城轻松得很。随便找个理由都能出去。
也没有人怀疑他。
顾家在吴县也有实力和话语权,有城门的控制权,出城更是容易。
顾先雄一路来到赵善的营地外求见,很快被带到中军大帐。他近距离看着赵善,拱手行礼道:“顾先雄拜见皇帝陛下。”
赵善哦了一声,笑道:“你是赵构任命的丞相,他还没有登基,就任命你担任丞相。顾丞相,怎么有闲暇来见朕呢?”
一句揶揄的话,顾先雄面色陡变,皇帝的敌意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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