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哪里?”小姑娘愣神,不理解岳是非的意思。
伸出手掌,仍由白雪落在自己的手上,岳是非道:“你能听到这阵梵音吗?知道是诵的什么吗?”
“不知道,但是很好听,很安静!”
小飞雪摇头,她并不懂佛道之法,只是凭借自己最朴素的感受所说。
“佛门有一篇偈语,最初出自大方广佛华严经夜摩天宫,觉林菩萨品。古时,有个人梦寐间魂入幽冥,遇到有个僧人教他诵一句偈,以此偈之力得脱幽冥之苦。故此后人称此偈为破地狱偈。”
岳是非看小飞雪仍旧不明白,知道难以说通,最后只是道:“你只需要知道,此偈在佛门有度亡之用,能化怨怼戾气,对现在的你,确实有助益。”
宣哲润的母亲,在老宅最混乱时,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一句佛偈。所以在最后时刻,教给宣哲润的是这句佛偈,让宣哲润牢牢记住,乃至与灵神在精神世界里作对时,记得的也是这一句佛偈,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旋转围绕。当他在村口试图以自身护持住九樟村时,记得的也只有这句佛偈和地藏菩萨名号。
按说,他在这里诵,只是恰巧诵念,并无有意超拔之意。十二月银雪飘落,也是季节恰当之便,正当此时。落在岳是非点燃的坛场香火上,说是巧合也不为过。
汇聚在一起时,若说巧,那也太过巧妙。世上哪有这么正好碰在一起的?所以在岳是非看来,只能用天意来形容。
小姑娘的父亲,是救人而死,村里本就有极高声望。小小年纪就帮母亲做事,人生最花样的时光遭此人祸,怕是连天地也殊为不忍,所以在最后时刻,借宣哲润和岳是非的手,送她最后一程。
天降飞雪,许是也要送她一程。至于陈家,岳是非相信他们家最终会承受自己应有的下场。玄门说“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佛家说“万法皆空,因果不空。”该受的,是逃不掉的。
“真的要走了吗?”小姑娘还有些不舍,她不知道岳是非原也没想这么快送她离开,时辰非人力选择,是天命所定。
岳是非点头道:“快去见见你妈妈、弟弟、舅舅,最后与他们告个别,我在这等你。”指着被熄灭的香头,继续说:“生死忽然,一去万事空,原本绝不能再与亲属相见,你这……我也不好说是福还是祸,总归是苍天略开方便,你就别在这耽误时间。”
挥挥手,送别小姑娘,让她去和家里做最后的告别。
原本准备的坛场,是要做驱邪伏魔之用,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让岳是非决定改变坛场的作用,先把小姑娘的亡魂超拔了才是真,至于群邪,短时间也闹不出太大的问题。
坐在坛前,岳是非没有动。但他也不能完全放任小姑娘的魂神离开不管,毕竟她曾经几乎化作厉鬼,相比其他魂魄,总归更加危险。
厉鬼作祟时,是不分亲疏的。已经连自己的至亲都无法认出,只剩下单一的执念驱使其行动。
所以称岳是非还留了一手,以坛上黄纸折了只纸鹤,放出去后,画出圆光,看看小姑娘回家时是什么情况,也好在特殊时候提醒她注意时间。
不起眼的农村小屋中,门窗紧闭。门楣上贴着黄符,窗下撒着粗盐,划成封门的线条。白果给姐姐家多拿了一道黄符,门前门后都贴上符纸。
躲了两天,白果姐姐带着家里仅剩的孩子,不敢出门。夜深时,她能听见门外鬼怪的呼啸,满村哀叹。她有时会想,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在门外。如果不是自己还有个孩子,她甚至想冲出门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回来没有。
白果早就带回丧讯,不知道女儿去世的时候,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七。如今知晓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竟一时不知是悲还是喜,但她也还想见女儿一面,哪怕一面也是好的。
“唉……”
唉声叹气变成这个农村女人近些天最常做的事,似乎除了谈起,她竟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姐姐,是姐姐!”
躺靠在床头的小男孩,是村子里少数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的人。为了怕吓到他,夜晚的怪声,都说是风吹的,最近的夜晚天冷风急,不能出门玩耍,必须老实待在家里。正是好动好玩的年纪,关的住身体,哪里藏得住心?
所以他一有时间,就会看窗外。就在刚才,他看见窗外似乎有张熟悉的脸,兴奋的叫了起来。
“别瞎说,你姐姐出远门读书,现在怎么会回来?”
女人先是一惊,朝窗外看看。只见白雪飞落,被风卷着,哪里有半个人?只有影影幢幢的鬼影鬼声,每夜游荡在街上,可怖异常。
训斥完小男孩,女人同样不死心的又往窗外看了几眼。越看越伤心,她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像往日放学之后,站在门外喊自己名字?每当想起,心头都是揪痛,多好的孩子,多乖巧的女儿?怎么就没了呢?
“可,可是那就是姐姐啊,她还在对我笑哩。”
小男孩天真的指着窗外空白的一片,疑惑于自己的母亲为何要否认姐姐的存在。
他的话惊到了女人,下意识的问道:“你、你真的看到你姐姐了?”
老一辈都说,小孩子的眼睛不同成年人。清澈无杂,最是纯粹,所以小孩子能见到鬼神的形象。反而成年人,心中的思虑,忧愁太多,遮蔽了人心,渐渐的便看不到鬼神。
“妈,姐姐想进来,我们打开门让姐姐回家吧?”
女人犹豫了,因为白果告诉她,大师说过。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开门,门外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象,如果是他们来送物资,会自己开门。鬼是不敢碰门的,所以只要不开门,就什么都不怕。
“你是不是生姐姐气了?怨她这几天没回家?”摇着女人的手,小男孩劝道:“妈妈,你就原谅姐姐好不好?我想跟姐姐一块玩,姐姐一定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乱跑了。”
愕然,女人明明告诉小男孩姐姐是去读书:“谁告诉你姐姐是乱跑的?”女人拉下脸来,她害怕被自己儿子看出端倪,只是面上的憔悴是掩盖不了的。
“之前,我都看到了,晚上我睡着以后,妈妈你会偷偷哭。听见你埋怨姐姐乱跑来着。”小男孩理直气壮的说着话,他清澈透亮的眼眸中透出自以为是的聪明劲。女人这才知道,原来根本没有瞒住自己的儿子。
她不再装,反而很认真的问道:“真的吗?姐姐在外面?你真的看到了。”
“嗯,姐姐在外面。”小男孩说着还对外面招了招手,笑容挂在脸上,两个酒窝清晰可见。
思索着,女人瞬间做了个决定,将心一横:“好,我们给姐姐开门。欢迎姐姐回家!”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