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粮食时,张扬给足了兄弟面子。倒不是他有意巴结这位有机会飞黄腾达的兄弟,是张峰岳特意交待。
老师的面子是要给的,另一方面也是他留了个心眼。要让此事大张旗鼓的被人知道,他张家是没有忘了这位秀才,不是他考上才来巴结。
正合岳是非的意思,他要的,就是大张旗鼓。早早醒来后,听说张家动静之后,他已静等在院中。同时已经打发宁月去找他哥哥。名头也很简单,就说是张家大张旗鼓要买地,强买自家已经抵出去的地,让易家快来阻止。
在这几日中,岳是非已经以易老板发善心为名,放出了二十张粮票。以户为单位,一户施了一张粮票,让这些人去易家兑出粮来,都要大声酬谢易老板,感恩易老板的善心。
短短三天,兑出去六百斤现粮。易家如约,没有阻拦的兑出了现粮。易束风怕是还以为岳是非卖了个好价钱,哪里想到岳是非是直接送了出去?
而这件事早已传开,言语纷纷,多数是集中在两点。
第一,“易老板大发善心,灾年舍粮,救济百姓。”
第二,“村里出现一种可兑出现粮的粮票,极其珍贵,比钱还好使。”
要的就是这两个,岳是非的目的,就是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事。他在替易老板收买人心,此事迟早会传到张员外耳朵里去。
“张扬兄弟,真是亏你,把粮送了过来。”岳是非满脸愁容,孤身站在门口迎接到来的张扬。
“秀才老爷,粮给你送来了,你看我给你堆哪?快把你家粮仓打开,我好放粮。”他没有注意到岳是非脸上的愁容,交易的重要时候,有什么可愁的?在他看来,岳是非的命运即将和曾经出现巨大的不同。忧愁?怕是做梦都得笑醒才对。
“我们今天的交易……可能做不成了。”
岳是非带着点犹豫,纠结的语气,对张扬说道。
愣住,张扬愕然:“秀才老爷,你这时候反悔?合同契……”
岳是非急忙打断:“张扬兄弟,我怎么可能反悔?又不是张大善人强买?我有什么可反悔的?纯粹是出了意外啊。”
“意外?什么意外?”
张扬一听,豪气顿起:“我们张家的买卖,谁敢意外?”
够嚣张,够霸气,岳是非都暗暗赞叹。不过还是道:“张家的买卖,当然是不会有意外。可我不是张家的,我会出现意外啊。”
“也不是别人,就是易老板。易老板不知从哪听说我要卖地的消息,突然就来打我一顿。”岳是非脱掉半拉衣服,露出肩上被易束风砸出的淤紫来,诉着苦:“他们说当年我娶老婆时,随了土地做嫁妆。现在谁知道这块地是随来的嫁妆还是我家祖传?非要横插一脚。”
“什么?连土地也要横插一脚?”张扬当下就不干,拉住岳是非的手道:“走,我带着兄弟们,这就找他们去。易家有什么可怕的?”
他欠了易家的钱,所谓欠债还钱,在私情上不得不跟易家低头。但是对他这个武保头来说,并非什么光彩的事。他叫张扬,但并非他原本姓张,是被张员外赐的姓,就跟自家人一样对待。毕竟对张员外来说,不是绝对信任的人,也不会让担武保头这样的位置。
现在终于逮到公事上和易家的冲突,他早就不爽,想跟易家干一仗。至于他的债,现在是帮岳是非讨公道,后面不得给他点好处?这几千斤粮呢,还怕还不了易家的债?
“别,别去。”岳是非装作为难的拉住张扬:“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帮我跟峰岳道歉,谢谢他的协调啦。等过了今日,我亲自去拜访,把钱还给他。”
流露出软弱无奈的样子,岳是非的脸堆成苦瓜般。其实心里乐的不行,一切都在按他的设想发展。
“怕什么?是你的就该是你的。谁敢欺负……”张扬还是有点小聪明,他及时收住,后面的兄弟还看着他呢。他张扬的兄弟还碰不了易老板。不过,他立马接道:“谁敢欺负我们少爷的老师?”
跟来的人确实瞪大了眼睛,看家护院的家丁都是年轻的壮年小伙子。年龄岁数不大,自然不知道岳是非这种穷秀才居然还给自家少爷当过老师?既是张扬当众喊出来的,想必不是假的。
“闹不得,闹不得啊。打起来怎么得了?万一你们谁伤到怎么是好?”岳是非急忙劝道。
真要劝人,能这么劝吗?在场的都是年轻气壮的小伙,最是置气,一点就燃。
“秀才老爷,您这是被人欺负。现在有我们给你撑腰,不得怕……”
“不怕什么?”
话没说完就被截断,来的不是易束风,是一个同样浑身很魁梧的男子,和张扬有几分相似。带着一众易家的家丁快步而来,宁月跟他一同前来,担忧的看着岳是非。
她是真担忧,在她心里,现在的岳是非就是在走钢索。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神仙难救,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岳是非出事呢?
“我说谁呢?原来是软脚虾?上次被老子揍趴下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横气?”张扬看到来人,是易家的武保头,当下就笑开了。
两家明争暗斗这许多年,表面上的和气是要维系的。真正斗的厉害的都是没什么,但两家人之间不能伤害。
就比如今日要是来的是易束风,张扬就会畏惧很多。当然易束风也不会亲自动手,否则就有点不讲规矩了。
据岳是非猜测,这也是易束风没有亲自来的重要原因。他如果亲自来,今日的事反而不好处理,两家就没有回旋余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岳是非当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他在筹划之前,就曾仔细打听过两家的事。尤其是跟宁月,打听了两家的很多“规则”。
正是这些规则,保证着两家斗而不破。而岳是非要做的,就是要打破他的这些规则。
比如说眼下,他卖地,抵地。都是违反规则,这两家的潜规则里,互相间可以抢生意,但是真谈定了的,是不能抢,尤其不能闹出打斗的事来。
“两位,都好好说,好好谈。”岳是非出面,挡在两边的中间,像是有意劝阻,当个老好人。
不等他说完话,易家武保头先瞅了岳是非一眼,喝道:“狗秀才,你是废物。但也是我易家的废物,轮不到他们张家干预。”
岳是非被骂的愣住,浑身发抖,一言不发。不出他的预料,易家人都瞧不起他,见他都喜欢骂两句,他只要站过去就是根导火索,只等有人点燃。
果然,此话听在张扬耳朵里,当场就炸了:“废物?我们少爷的老师怎么就是废物?你搁这骂谁呢?你们易家的废物读不了书,练些跟我们下人一样的玩意儿有屁用?”在他眼中,对面不仅违背规则要强抢,更是指桑骂槐,一个下人都敢骂自家少爷?至少他张扬还不敢真的先去骂易束风。
易家武保头一愣,他也不知道这秀才怎么就成了他家少爷的老师。可是骂易束风就是他忍不了的。易束风读书读不懂,确实也是易家很头疼的一件事。
好在练武的架子不错,经商也跟着易老板走。废物是绝对算不上的。现在张扬直接开骂,哪里忍得了?自家少爷对他很不错,尤其觉得自己也是练武的,岂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练武的就不如读书的?易家武保头也怒了:“张峰岳那病恹恹的身子,也配跟我家少爷比?”
没等两边说几句话,谈也不谈,两边直接就动起手来。这火燃的比岳是非想的还快。
霎时间,拳拳到肉,激的尘土飞扬。要问岳是非人呢?他已经拉着宁月躲回了屋子里去。
“桥哥,你没事吧?没有伤着吧。”宁月先担忧起自己丈夫,岳是非嘿嘿一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上次的静坐,岳是非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嘴,没有把一切都说出来。在他的计划中,最后一切都是瞒不住的,真相始终会被揭晓,只不过让这场幻梦持续的再久些也未必不是好事。
谁说世人一定要清醒?有些时候人心贪恋于温暖的梦中,何必将梦那么早的醒转过来?都是活一世,如斯残酷的真实,还不如舒服的久点,哪怕只是刹那。
“桥哥,外面的粮。”宁月忽地想起,张扬的人是带了粮来的。按说是要交易,现在却上前打了一架,哪还有功夫管?万一这些粮被人抢走呢?
远远地,已经有人在粮食的周围转悠。他们是害怕两家,平日里也没机会。但现在是绝好的机会,人都要饿死了,摆在面前的几千斤粮还是粮吗?都是命啊。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活不下去的时候,没人会在乎一切规则和后果。
不过这就是岳是非要看到的,他还怕没人来看这些粮呢。眼见着那些人还只是心有觊觎,仍然畏惧着两家的武力。
岳是非对着远处嚎一嗓子:“快来啊,有人抢粮啊,天杀的有人抢粮食啦。都是上好的稻子、麦子,别抢啊。”
围的最近的是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他眼睛放光,一直在权衡。听见岳是非一喊,立马就怕动作慢了抢不到,哪里还管是不是真有人抢?冲上前拖了袋米,转身就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