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长兄如父,我身为兄长没有教好自己的妹妹,是我之过,还请神尊高抬贵手,让在下有机会弥补,代妹赎罪。”
秦一志面色不改,并不为当头停住的铜锤而惧,反而拱手行礼,不卑不亢,对着将军神据理力争,连圣人言教都拿了出来,要为自己妹妹挣几分。
还真让岳是非改观不少,可谓刮目相看。
儒家自古两千载,三教之中,暗下里都喜欢自谓第一。但真要说对朝堂与天下影响最大的,始终还是儒门。
然而儒家最喜欢谈的圣人君子,修身之道,真正能循其理而修身的人却极少。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辈倒屡见不鲜。
亚圣孟子说,读书人的勇气,便是要“虽千万人在前,吾持大义,那便去。”
所以真正的儒家读书人,实际上都死倔,脾气又臭又硬,否则如何养浩然之气?
但是这样的人,往往与世俗不相容,所以孟子为何要说“虽千万人吾往矣?”因为很多时候,你要面对的,当真便是大多数。以强凌弱,没什么难处。以弱对强,才显勇气,重点在于是否合乎义理。
走进这扇门庭以来,岳是非心里就对秦一志的观感一般。总觉得他也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否则不至于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却与玄门中人纠葛很深,至少岳是非看不出他的排斥感。
对待自己妹妹时,又太过冰凉冷血,少了几分感情。
“若再阻我,汝家族可亡矣!”
其声如天雷霹雳,震荡得满屋激荡,似乎连整个秦府都地动起来。如果有人现在从外面当空往下看,只会看见走近秦府,就会觉得浑身发寒,透体冰凉,莫名的恐惧感自然而生,不自觉的想逃出此处。
对秦一恒的愤怒,扩散到整个秦府。
“啪!”
没来由的,供在秦府祖宗前的香炉,出现一丝细不可见的裂纹。
秦一志会犹豫吗?他的犹豫在动手前,就全部想好,做好心里建设。也正是如此,他才敢站在这里,张开双臂,护着身后动弹不得的秦一恒。
甚至比起已经被将军神锁定的秦一恒,秦一志身上有股隐约却沛然的白炁,反而让将军神的威严不能近身,秦一志是无惧的。
“圣人教人孝悌为人之根本,我即是兄长,若家妹有错。定当责罚,弥补。还望神尊秉上天好生之德,高抬贵手。”秦一志仍是不卑不亢的说道:“若有让神尊您折损颜面之处,在下必捐资修庙,虽知其微薄,亦是尽心。”
话说到这份上,将军神心头怒火仍在。但他也懂圣人言教,也不愿干犯,反而略有犹豫。
直到秦一恒终于摆脱了一丝将军神的禁锢,说道:“哥,不是我,我没有……”
秦一恒已经连喘气都困难,被将军神死死的压制住。费尽全身的力量,才终于挣脱丝毫,累的满身大汗淋漓,跟水里捞出来似地。倾尽全力也只说了这么半句话。
话未说完,本来还算冷静些的将军神,此刻更是被激怒。勃然大怒:“不知悔改,不知羞耻,不知忏悔,如何能放过?”
悔为罪消之始,鬼神的时间远超于人类,对于人所做的某些事,未必执着于一二。反而会更看人的趋势,人心是向上,尚有可教,还是向下,已无可救药。
若是秦一恒低头忏悔,或许将军神还真有可能放过她。毕竟他的出现,本身也有些瑕疵。
结果秦一恒不知惭愧,还在狡辩,彻底将其激怒。
“砰!”
只见他手轻推,犹如推开一扇没有上锁的门扉,直接将秦一志彻底推开,令其站立不稳,整个人往边上墙壁狠狠撞了过去。
铜锤仍要落下,但这次,秦一恒没有闭眼。相反,眼睛睁的透亮,盯着头上落下的铜锤。
她不再是无家无门之人,上不上族谱她在乎吗?进不进祖坟重要吗?她哥哥,仍是把她当自己妹妹,秦家祖先仍视她为后裔,这便足矣。
“咣咣!!”
金铁交错,流星相会,擦边而过。
无人看清岳是非是怎么出现在秦一恒面前的,他高举景震剑,左手茅山护身罡,以斗光照临,景震剑上符文发出赤红的光芒,与将军神的铜锤相撞,硬生生挡住落下的铜锤。
衣服下摆处,岳是非佩白先生的白字印,印上白光闪烁,更为岳是非浑身添了几分光彩。
若非如此,以现在的岳是非,还真难挡下将军神的一击。
一触即退,将军神重新站立在虚空中,双目圆瞪,盯着下方,怒斥道:“道者,为何阻我?”
岳是非按住心头沸腾的气血,平息片刻后道:“正神未得天命,不当现身人前。我身为上清法官,领三洞五雷箓,得授天枢院职,见此不正,当奏禀上帝,彼时怕是你也难逃责罚。”
玄门法官,其职可不止治鬼,也包括监劾神灵。惶惶天律,一切皆有规矩,天律衍自大道,不可干犯。
不止玄门法官,人间主治的官员,也可奏表上天。只是秦一志虽学儒家经典,却无官职在身,反而没有制约之力。
听闻岳是非的话,将军神确实没有再轻易动手,面上怒容仍在,他斥道:“汝身为玄门法官,本该驱邪扶正,除妖斩邪,如今却因私情,受他家私请,我若禀至汝上清祖师,怕是受罚的是你。”
岳是非摇摇头道:“我阻止你,并非是受了他家私请,有意偏袒。今日我从马家后山上,发觉一驱蛊的男性黑衣人,一路跟随下山,也是彼时遇见了秦一恒。本就在查察此事,但此事尚有诸多疑点,所以我不认为就能轻易下结论。”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岳是非收了景震剑,先对将军神行了一礼,然后才道:“将军庇佑百姓,得皇封正神之位,必是神性正直。不会放过坏人,想来也不会冤屈好人罢?”
“何况……”岳是非突然话锋一转:“我也曾去往将军庙,看到庙中赐下的神水,被您的庙祝以奉神之名高价售出,不知是否也是您授意?”
“胡说,本神赐下灵水以解蛊毒之厄。未曾让庙祝收受一毫厘,皆是他贪图财富,以本神之名收受资财,与吾何干?”将军神面上仍是怒容勃然,但却有那么一丝丝心虚在里面。
岳是非其实之前就想明白了这事,猜到是那两人故意的,不过现在正好能用:“我想将军神当年大义拯救百姓,也必不怀贪吝。只是那庙祝既是在将军庙护持香火,以您之名行事,您可曾监督惩处?将他赶出庙去?”
略有沉默,片刻之后将军才回道:“他自小孤单,于本神庙中侍奉香火数年。若逐他出庙,必流落街头,无处求生。吾不愿见此,已曾于其梦中警示,再犯难逃报应。”
岳是非再拱手道:“将军慈悲,您慈宥世人,庙祝败坏您声名,您也愿宽宏其罪。难道今日便不怕错伤好人吗?何况若真是她做下恶行,冥冥天数,她哪里逃得掉报应?”
将军默而不语,似乎也觉得岳是非说的有点道理。
“还望将军慈悲,暂息盛怒,马盘古镇之事错综复杂。天人下降,邪恶横行,已是危如累卵,您想必已有察觉,此时动怒,若遭至上天谴责,此间百姓当去何处求取庇佑呢?愿祈您慈悲,为大义计,护佑生民!”
“大局为重!”
说罢,岳是非双膝叩地,对着将军神长拜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