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吗,这么拼干什么?我们根本不是……”岳是非看着逐渐倒下的身体,他抢先一步站在船头,拉住了这具身体,没有让这身体倒下去,没有让他坠如湖中。
“我们根本不是你要等的义人……你拼命有屁用?”
满身通红,岳是非看着这具身体被鲜血侵染,已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就因为他的小聪明,让一个好好生活的船夫送了命?如果一开始就说清误会,告诉他,拉错了人,会不会他就不会送命?
他会怎样呢?会把岳是非两人拉回码头去,等他真正要等的人吧。
“你连你要等的人要做什么也不告诉我们……,我他吗想帮你,又该怎么帮你了却心愿?”身体逐渐冰冷,失去温度,岳是非头一次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渔夫死的热血悲壮,他毫无恐惧的慷慨赴死,想要把自己的信念留给岳是非。可悲的是,岳是非甚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更不知道那劳什子义人,到底义在何处,又到底是些什么人。
“大船追来了,我们先上岸,离港口很近了。”
反而马云超出奇的冷静,他站起身,接过了船夫手中船桨。船夫的手,从船桨上滑落,坠在身侧,软软的,没有丝毫力气。
古人说,有些人死后,气息不散。生前在意的东西,便会死死抓住,执着坚固,除非将这尸体烧成灰烬,否则都不能让其松开。
实际上这是种误解,人之生,是魂魄聚敛,阳气推血行周遍全身,一气而已。人之死,一气便散,肉身便会软,所有力气都会散去,哪里能抓住什么?故此到死之时,无论多执着,也抵不住这业力,终得放手。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人的肉身会变得僵硬,这种僵硬实际上是身体开始产生了新的变化。尸体内部的气开始重聚,百虫滋生,某种意义上来说产生了新的生机,也就是从身变作了“尸”。
尸是僵的,也就会发硬。如果生时怨气不散,聚在脏腑间,便会加速这种变化。特别双手执拿的器物,要是没有变幻姿势,就会抓握的更紧,在外人看来,就仿佛是执念所成,使人气息不散,可实际上,此时已与原来那个人不再是一个人。
可以视为这具尸体继承原主人的意志,展露出的新的生机,所以这时还是不是遂行原来主人的意志,已经不好说,只能说是借着原本的执念怨气在驱使。
若是地理天时恰当,那些埋在特殊地方的尸身,更得了精气之变,就会开始活动,称之为行尸。此刻的活动,早已是另一个物事,纵使亲人相见,也不会放过,会痛下杀手。
甚至因为尸身原本的气相感召,与那些有血脉相连,地气相接的亲戚更有几分感应。所以有些行尸会先对亲戚下狠手。若是亲属见到亡者尸身,还以为是亲人归来,反而主动送了性命。
不论生时关系多好,多么亲近的人,都应当知晓,当性命终结,便是缘法终结。也许千百生后,还有再见之日,待那再见之日,已是不相识。故此,不应执着那些已留不住的事物。
“第二波箭,又会来。”马云超冷静的对岳是非道,他知道岳是非是有办法挡下这些箭的,刚才没做,只是因为他确实没想到,甚至可能根本不在意。
一个船夫而已,相识才一炷香的功夫。一介陌生人,会拼上自己性命吗?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下船便是别离,再无相见。等船夫发觉自己接错了人,再想找时,茫茫人海,他都不会再见岳是非。
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各有各的生活,怎么会搞的要“相濡以沫”?
所以岳是非没有想到,马云超也没想到,偏偏事情就发生了。
拖着船夫的尸身,岳是非往后让了让,口里淡淡的回道:“知道了!”
也不见他怎么动手,左手对着船舱轻轻拍了拍。只听“啪”的一声,一道无形的罡气屏障牢牢护住整个船身。
“飕、飕”
下一瞬,又是破空声,这次岳是非都没抬头,他都懒得去看。两支飞箭穿风而过,撞在无形的罡气上,不过激起细微的涟漪,根本不曾对这罡气屏障造成什么伤损,就直接落在了湖里。
看着躺在船舱里的这具尸体,岳是非还是不能释怀,他怎么也不理解,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比之小红,这个搏命的船夫,更让他心结难纾。小红虽死,至少岳是非知道是谁的错,即使是他亲自杀死的小红,但他分的很清楚,小红是被凶煞害死的。
这位船夫不同,岳是非觉得他根本不该死,他就是个过客而已!
明明一世都是公子哥,也许都是南方人的缘故,马云超居然也会驾船。他摇起桨来,倒也有几分模样,轻巧的驾驶着这条船靠近了岳阳城的港口。
身后,大船的声音没有停歇过,还在不停的叫喊,试图逼停这艘小舟。飞矢已不知放了多少,没有一支能逾越岳是非的屏障,毫无例外的都被挡了下来,坠入湖中。
对于大船而言,已是倾尽全力,留不下这艘小舟。
眼看着,马云超将小舟划到了港口处,停泊在码头,他先一步跳上了码头,然后对岳是非道:“走吧,我们还有我们要去做的事?”
“做我们要做的事?”从岳是非的眼里,少见的透出几丝迷茫,他竟然不知道现在自己要做什么。是继续找凶煞?还是帮着船夫完成他的身后事?他要送义人进城,就必然是有他认为值得送命的事,总不能让他白死。
“他死了,你说过,挽回不了。帮他做他想做的事,有什么难过的?你劝我的时候,不是很会讲道理吗?”马云超言语带了几分嘲讽,似乎在说岳是非只会说别人,自己却做不到。
“可他想做什么呢?我若是知道,帮他了却心事也是应当。”岳是非还是茫然,他抱着船夫的身子,还是没有释怀。
连马云超都有些无奈,看着后面正全速追来的大船,道:“你再等会,大船上来,他就真的白死了。还是你打算帮他报仇,灭了这一船的人?让他们都跟这船夫陪葬?”
不知为何,马云超低了下身子,用一种诡异的声音道:“岳是非,我知道,你做得到。你如果想,能杀了满船的人给他陪葬……”
声音奇诡到极点,根本不像往日马云超的声音。听在耳里,岳是非浑身打了个寒颤,终于清醒了点,意味深长的看了马云超一眼。
察觉到岳是非的清醒,马云超重新抬起头来,笑道:“可是你岳是非不会这么做,你是好人,是不会让嗔怒席卷你的心,控制你行动的。你会帮他了却心愿,却不会帮他报仇。”
“那些人并不想杀他,他们也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履行职责。”岳是非的情绪平静了点,脸色也重新平静下来。
很满意岳是非重新恢复理智,似乎刚才邪魅诡异的声音,都是马云超故意为之的,他站直身子道:“这位船夫那么憎恨巡视的差人,我猜是这座城里发生了什么不公的事。与差人们有关,而且应该有个什么义人组织,至少维系了几十年。”
最后时刻船夫的声音,岳是非和马云超都听见了。他确实说过,他从小是义人救了,养大的他,所以他才要帮义人做事,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他只想救更多的人。
真是愚蠢且朴素的想法,但确实如马云超猜的,必然有个维系了几十年的义人组织。
假冒他们组织上了这艘船,现在小舟的主人死了,他还有自己的亲人兄弟,还有那几个没能完成重要使命的义人。
怕是这位船夫想做的事,想帮的人,很快会主动来找岳是非两人才对。他要做的事不会随风而逝,并不难查。
至于这些事里,有多少是他自己真正想做的,还是被愚弄的。岳是非都会帮他弄清楚。
起身,上岸。岳是非没有带着船夫的尸体,他走到岸上前,在小舟的前端处留了一道丙丁火符。
“怎么?不带他走?玄门不是喜欢说入土为安吗?”马云超问岳是非,有些不解。
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情绪发散与收敛都很快,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恢复了冷静,几乎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路。
“不用了,他是渔夫,生是这湖泊养了他。既是死,便回馈这片湖泊。”岳是非淡淡的道:“我们玄门其实不讲入土为安,那是儒门才讲。”
“南华真人说,生之于大道,亡则归之于大道,天地皆可是棺椁,何须葬于土中。”
将小舟轻轻推了下,岳是非指尖动,口里低声诵咒。
“嘭!”
火光复燃,自小舟的顶前开始燃烧,这次没有爆发的如火柱一般通天彻地,就是极平静的,缓缓烧灼着,要将这小舟烧尽。
船夫的身体,可以重新落入湖中,回归给这满湖的生灵。在生时捕鱼为业,亡殁时,便回归给这满湖,倒也符合玄门所说的天道循环,比之魂神的轮回,道门更看重的,反而是这自然的周转。
目送着这具身体缓缓的入湖上,岳是非对着他道:“答应你要说,我们的来历。如今便告诉你。”
“我叫岳是非,他叫马云超,我们都来自于外面世界……”
“我们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义人,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有我们原本要做的事。”
“既然冥冥机缘,我们相遇,你又舍命助我们进城。我岳是非一向最讲公平,你们要做的事,我会管。”
“世上不平,我岳是非平不尽。世上苦难,我岳是非也救不尽。但你想做的,你想救的,我自帮你……”
口里呢喃着,目送着小舟越来越远。丙丁火符烧的很快,眨眼功夫,便将这艘小舟烧的差不多,小舟化为飞灰,却只是引燃了船夫身上的麻布衣服,至于他的身体,整个落入湖水中,越落越深。
最后一道丙丁火,顺着鼻腔窜入渔夫脏腑中,于其中游走,焚尽浊气。
人亡殁后,脏腑里腐败,会变成气涨大,这时如果是在水中,就会浮起,变得难看至极。
所以岳是非提前烧尽他脏腑的浊气,让其身体可以沉入水中,为水族所食,完成这天道循环,也是拔度其魂魄,令其超升。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