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艺默默叹了一口气。
接手傅贤海的案子之后,她的心情就一直有些复杂。
从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位老人的外界评价有些两极分化,不理解他的人觉得他古板严厉,理解他的人觉得他用心良苦。
这对于一个教书育人一辈子的老师来说,倒也说得通。
但是他身边的亲人,两个子女各怀心思,对父亲感情冷漠。
反而是他曾经帮助过的学生,视他如父亲,如偶像,不仅对过去的恩情念念不忘,还始终把傅贤海最大的心愿放在心上,愿意继续付出,帮老师完成他的遗愿。
不得不承认,这简直是打在“血缘至上”论调的人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很多人笃信“血浓于水”,认为即便没有任何的相处以及感情交流,只要有这种血缘上的纽带存在,人与人之间也会生出天然的羁绊,很容易产生依赖。
可是事实上,在人性自私的天性面前,有些时候血缘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击。
“宁警官,”蔡宇杰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在情绪上有些失控,这会儿也慢慢冷静下来,开口问,“刚才他们三个人提到的那个人,王其沐。
我对他有点印象,那时候我假期都会去帮老师忙。
那个王其沐在上学那会儿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别人早就放弃他了,拿他当空气,上学来不来,上课听不听,一律不管,只要他不干扰别的学生就不理他。
只有老师,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一直督促他,不让他自甘堕落。
老师对他那么负责,他不但不觉得感恩,还一肚子怨气,一天天就好像谁欠了他似的。
我也没有想到他毕业这么多年了,都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这么不懂事。
按照我的理解,他跟老师的感情远远达不到毕业这么久了还会想要去看望的程度。
所以你们觉得他混在同学中间一起过去,会不会打着看望的旗号,浑水摸鱼做坏事?”
“这件事我没有办法现在就给你断言会或者不会。”宁书艺对他摇摇头,“我们做出的推测和结论,都需要有足够的事实作为支撑,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我们有任何不负责任的猜测,对吧?”
蔡宇杰愣了一下,点点头,用两只手缓缓搓了搓自己的脸,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对宁书艺挤出一抹抱歉的笑:“不好意思,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不应该问你这种问题。
虽然我知道,现在报案人是傅琛、傅珊他们兄妹两个,但是能不能提一个不情之请?后续有什么样的调查机内,能不能麻烦你们也给我一个信儿?
他们兄妹两个一直怀疑我手里有遗嘱,怀疑我想要独吞老师的所有财产,所以他们对我一直非常抵触,非常介意。
虽说,在这件事上来说,其实他们猜对了,但是我确实没有他们担心的那种心思,只不过我没有必要自证,自证也没有什么用罢了。
总之他们绝对不会把任何的进展和结果主动分享给我。
我最在意的就是老师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只能拜托你们,在不违反任何规定的情况下,让我也破例做一个知情人吧。”
宁书艺对他点点头:“好,这件事我们一定会酌情处理的。”
蔡宇杰对她感激地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隐没在眼底的忧愁当中。
“对了,你手上的这一份遗嘱,可以暂时留在我们这边吧?”宁书艺指了指那张a4纸遗嘱。
蔡宇杰答应得倒是十分干脆:“可以,当然可以!放在你们这里,我倒是更省心了。”
过了一会儿,霍岩和那三个傅贤海昔日的学生也沟通好了,蔡宇杰就和他们三个人搭伴一起离开了公安局。
“怎么样?有什么别的收获吗?”霍岩问。
宁书艺指了指桌上的那份遗嘱:“咱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蔡宇杰手里果然还有一份遗嘱。
杨景存手里的那一份,大概率用这一份誊出来的。”
霍岩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对宁书艺点点头,认同她的判断。
“你那边呢?关于那个叫王其沐的,又问出了什么吗?”宁书艺问。
霍岩摆摆手:“王其沐大概率不是咱们要找的人。
方才他们几个又回忆了一下,提供的信息里面提到王其沐虽然之前一事无成,但是最近这几年其实还是有所改观的。
从过去好吃懒做混日子,头半个月赚了够吃饭的钱就立马跑出去瞎混,钱花光了再去临时找个活儿糊口,到前两年终于算是找了一个稳定一些的工作,哪怕还是抱怨连天的,满嘴都是各种不满,但至少没有再一拍脑袋就把工作辞了。
他们几个对王其沐的印象不好,所以讲出来的事情多少带着点主管倾向性。
我个人的推测是,王其沐这个人确实不是什么争气的人,并且最坏的就是那一张嘴,怨天尤人,不求上进。
但是他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嘴硬,他应该是那种即便知道对方是对的,自己错了,也会碍于面子,死咬着不肯承认的人。
从三个人回忆的王其沐当天跟着同学一起去的表现,他到了傅贤海那里,并没有任何冒昧的言行,一直挺老实的,傅贤海见了他也很高兴,问了他的近况之后,听说他一份工作坚持了差不多两年都没有丢,还夸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