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铭抓着笔苦思冥想着。
杜春秋等人是真没办法帮忙。
并不是他们不懂,能在礼部、翰林院任职的几乎都是学霸,他们从儒经里找出点可以臆想的东西来那是极为容易的。
但杜春秋那些人怕别人说那种考题是自己出的,有损于自己声誉,所以没敢出声。
刘永铭用笔头挠了挠自己的头皮,说:“出考题真不是人干的活!随便拉出一句来,又太俗了,他们也都考过!出点难的吧,我这脑仁就疼。我也没读过多少书,更没法跟你们这些大儒比!”
屠之佑站在一边说道:“是不容易。”
“易?”刘永铭好似想起了些什么。
刘永铭问道:“第三场考什么来着?”
屠之佑答道:“策论及试经史,一共五道,您可以随意点。科考重于第一场,第二场与第三场,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咸德十八年的科举就是一场罚!惩罚的罚!”
今年是咸德十九年,并不是十八年。
屠之佑马上纠正道:“六爷,您说错了,今年已是咸德十九年了。”
“什么?”刘永铭一愣,又问了一句。
“咸……”
没等屠之佑说完,刘永铭另一只手拍着大腿大声地说:“好!你这个题出得好!”
刘永铭突然喝了这么一声,不只是屠之佑,在场的同考官们也都吓了一跳。
“什么?”这下轮到屠之佑有些迷糊了!
刘永铭笑道:“多谢屠翰林指点!就出你说的这题目!”
刘永铭说着在纸上写下了一道考题来。
夏彷走了过来,抻头看了看考题,念出了声来:“咸其拇,咸其腓,咸其股,咸其脢,咸其辅颊舌,吉乎?”
夏彷念完愣了愣神后,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屠之佑,那眼神中好似还带着骂人的语气。
意思是在说:你提醒他这个做甚?
屠之佑当然也看到了考题,但他更注意夏彷的眼神。
屠之佑只觉得无辜,他苦着脸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是六爷自己想出来的。可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出的题!我也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杜侍郎!杜侍郎!你信我!帮我说说话!”
夏彷摇了摇头,那杜春秋看得也直摇头:“得!这下算是彻底完了!我的一世英明呀!屠翰林,您就不该多这一嘴!”
“不是我!”屠之佑着急着解释,但夏彷与屠之佑哪里肯听。
刚刚在里头刘永铭曾说,第三场自己出的题要与前面两场出的类似。
所以刘永铭出这样的题他们心中是有所估计的。
且杜春秋心里是十分感激刘永铭将贡院的事情都担下来,他觉得刘永铭的名声虽坏,却不该再往他身上泼脏水,所以就想着有人帮刘永铭将出风月考题的事情给担起来。
刚刚刘永铭与屠之佑一开玩笑,这杜春秋便将出题之事不分青红罩白得盖在了他的身上。
刘永铭出的这道考题其实是出自易经咸卦。
咸其拇是初六。咸其腓是六二。
咸其股是九三,但少了“执其随”三字。
咸其脢是九五,后面还有无悔二字。这么写只是为的是让句子读起来更加排比。
咸其辅颊舌是上六,这些都是原文。
如果没有另外两道考题做参考,它在易经里的释意应该是:其志在外,随机应变。顺则不害,志在随人,君子当以虚受人,不得妄言。
“吉乎”的原意是“可以吗?”,可以理解为君子按这样的规则做事,就一定会顺利吗?
但是,有了前面的两道风月考题作为参考,这道考题就变得失了注解的原意,而更像是书本里的本源之味了。
易经里的咸与咸淡的咸不是一个字。咸谈的咸应该写作“鹹”。
咸者,从口从戌。
原意是拿着斧钺等礼器宣布这些东西全都是自己的。
也指拥有、触摸、亲吻的意思。后引申为众口一言或是皆、都等概括性词汇。
刘永铭考题里的咸,就是指的触摸、亲吻。
考生看到这道题,一定会认为题目是在说“摸她的脚指、小腿、大腿、脊背,然后亲下巴、脸颊,然后舌吻,这样可以吗?”。
这道考题俨然已经变味成“十八摸”了!
屠之佑刚想说些什么,那杜春秋连忙说道:“侯右都怎么还不回来了?算了,不等他了,本官再去巡一巡官场!省得再出什么差错!”
杜春秋说着便向外而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给躲开了!
刘永铭乐了一声,放下笔站起身来,向着屠之佑作了一下揖,说道:“多谢屠翰林教孤!”
屠之佑气道:“没有这一回事!”
屠之佑见得黄泥掉进裤裆,已经说不清楚了,一抚衣袖生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