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将傅青鱼送回小饭馆才回谢家。
“晨夕,祖父回家了吗?”谢珩先洗漱更衣。
“老太爷已经回来了。”晨夕捧着外裳递上,“大人要去福寿堂吗?”
谢珩穿上外裳整理好衣襟往外走,晨夕跟晨风交了班赶忙跟上。
福寿堂中,谢德海和谢老夫人坐在软榻之上喝茶闲聊,慕荷打了帘子进屋,低声道:“老太爷,老夫人,三公子来了。”
谢老夫人放下茶杯笑了,跟谢德海对视一眼道:“快让他进来。”
慕荷躬身一笑,转头出屋,“三公子,老夫人让你进屋呢。”
门口侯着的小丫鬟打起帘子,谢珩进屋叠手行礼,“孙儿拜见祖父,祖母。”
屋子里伺候的众人也屈膝行礼。
“快坐吧。”谢老夫人含笑让谢珩免礼,“你今儿怎的得空过来了?”
伺候茶水的丫鬟捧了茶进来,慕荷接过笑着放到谢珩手边的小桌上。
“昨日归家听他们说祖母夜间偶有咳嗽,可有让太医来看过吗?”
“看了,开了些药。”谢老夫人自然高兴孙儿心中惦记关心着自己,不过也不想让他为自个儿的身子担心,“也算不得什么毛病,不过是年岁大了嗓子发干而已。”
谢德海插话,“你今日同你母亲去林家参加生辰宴如何?”
林博明办生辰宴,自然劳动不了谢德海和谢老夫人亲自去林家贺礼,不管是辈分还是资格都不够。
“我正想与祖父说说此事。”
谢老夫人懂了,“所以看我是假,寻你祖父说正事是真啊。”
“同祖母请安才是重要的事情,林家之事只是顺便要与祖父说的事情而已。”谢珩说好话哄谢老夫人开心。
谢老夫人确实开心了,“行了,我也乏了。你们说正事便去书房说,别扰了我休息。”
谢老夫人说着起身,旁边伺候的周麽麽上前轻轻扶住她的手。
谢珩起身,“祖母好好休息,孙儿明日再来问安。”
谢老夫人点点头,扶着周麽麽的手进内室去了。
谢德海迈步往屋外走,“也别去书房了,闷的很,边走边说。”
慕荷上前打起帘子,谢珩对她微微颔首,慕荷笑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谢珩和谢德海也没出福寿堂,就在福寿堂的小花园中散步。
已经五月,天色昼长夜短,此时天边还弥漫着一些橘色的云,与已经露头的星月相映成辉。
谢德海背着双手缓慢的踱步,“林家的生辰宴发生了何事?”
“林博明今日下午被人杀了,但林家按下他死的消息并未公开,照常在生辰宴上唱了一出早就安排好的狸猫换太子的戏。”谢珩简单的将林家今日的事情概括了一遍。
“如此说来这场戏比林博明的死更重要。”谢德海沉思,“狸猫换太子?林家这是在暗喻乾元年间太后戕害先帝后宫龙嗣之事?呵呵,那今日去参加生辰宴的人此时只怕在家中诅咒林博明早死早投胎了。”
“当时便有许多人寻了理由离开,但也有人留下。”谢珩接着说:“这些人之中不乏有些不清楚先帝后宫之事的朝中新人,但也有些明知戏中所指意思依旧留下的人。”
“林家在林博明生辰宴上安排如此一出戏是何用意?莫非林家是当年九皇子一派的人?”
“不清楚,但我们查案时无意中查到林家背后有个神秘的组织。此组织与狼塞有脱不开的干系,我怀疑他们在林家安排这出戏的目的便是要在朝堂之上挑起事端。”
“太后干政,不归权于皇上早已让朝中不少大臣心中不满,尤其是以杜大人为首的一派,早已上书让太后归权。此事一旦挑起,两方必然会起冲突。朝堂乱,大离便会乱。水搅浑了,伸入浑水摸鱼的手就不知道是谁的手了。”
谢德海停下脚步,侧身看说话的谢珩。
谢珩神色平静且坦然,谢德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崇安,你可知我们谢家为何能在一次又一次的风波之中屹立不倒?不管是谁坐上龙椅,谢家永远都能受到重用。”
“因为谢家从不参与党争,谁是皇上谢家便忠于谁。”谢珩回答。
“但你现在却想做浑水摸鱼的手之一。祖父知道,你既说出这话必然是已经深思熟虑过的。”谢德海的神色平和,“祖父只问你,为何?”
谢珩措辞,“祖父,人人都说我端方,品德高洁,但我很清楚,我并非那样的人。”
“我无畏于好坏,心中亦无大义,以前所行之事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恰巧觉得那些事尚算有意思而已。便是我院子的名字,人人见了都说我心中有天下,夸赞我高义。实则我自己很清楚,当初为院子提此名不过是虚伪的行为而已。”
“你也不必如此贬低你自己。”谢德海叹气,“你是我孙儿,若你当真是那等德行有亏丧尽天良之人,我第一个便收拾你了。”
“但事实确实如此。”谢珩摇头,“祖父,我以前从未想过真正要做何事,或是要做成何事,也并未真正将任何事情放心上,但如今不同,我想做些事情了,而且必须做到。”
谢德海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孙儿心机谋略了得,不夸大的说,若是他当真下定决心要做何事,便一定会成功。
谢德海很清楚谢珩以前确实缺乏野心,他还曾一度想激起谢珩的野心,让谢珩在仕途之上走的更远,站到比他更高的位置上去。
可现在当真听到谢珩自己主动说出来,谢德海却心情复杂,并不见多少欣慰。
“崇安,君子欲成大器,久利之事勿为,众争之地勿往。利可共不可独,谋可寡不可众。”谢德海语重心长,“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祖父自然支持你。”
“孙儿明白。”谢珩颔首。
谢德海笑了,“你都明白,那祖父也就不多说了。”
“谁杀了林博明?”既然林家故意按下了林博明被杀的消息,便不会轻易叫人知晓。那么谢珩会知道林博明已经被杀,便说明他知道杀林博明的人是谁。
谢德海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的答案。
谢珩垂眸,“林博明设计杀了洪正,被也该被抓判罪。”
“崇安,你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哦。”谢德海见谢珩避而不答便知道自己猜的答案没错,“可是你心仪的那个姑娘?”
谢珩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祖父。”
“从我这儿赢的苗刀也顺利送出去了?”谢德海迈步继续往前走。
“是。”谢珩缓步跟上。
“蒙北王妃能活下来也挺好。”谢德海感叹。
谢珩脚步略微顿了一下才又跟上,“祖父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我若是不知道,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
“自然不会。早晚也是要跟祖父交代的。”谢珩便是之前有心隐瞒现在也不会说实话了。
谢德海也不在意,“崇安,赈灾钦差一职算是你入局的手段,可祖父还是有些没看明白,你这算是站了哪一派呢?”
“太后与云家根深树大,早已枝繁叶茂,任谁投靠依附于他们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谢珩缓缓说出自身的打算。
“所以你最后选择了站皇上一派?”谢德海意外。
谢珩摇头,谢德海心说这才对嘛,他这个孙儿瞧着也不像是有多么忠君的样子。
谢德海还没高兴到两秒钟,面上的笑逐渐消失。
谢德海再一次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谢珩。
谢珩也跟着停下脚步,恭谨的落后一步半距离。
两人之间一时静了下来,谁都没再说话,似是一种无声的较量。
过了好一会儿,谢德海才严肃着神色开口,“崇安,你这是要自成一派?”
“与其为人所用不如自己掌控。”谢珩倒是十分平静从容。
谢德海颔首,算是认同谢珩这个说法,“那你想走到哪一步?”
“既入局,便由不得我想走到哪一步便停在哪一步。”
谢德海皱眉,压低了声音,“若局势让你无法停下,你便要一直往上走,走到龙临殿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去?”
“应当不至于。”
听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他说的应当不至于,而非不会!
谢德海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崇安,你可知你这等同于生出了谋逆之心?”
“孙儿未曾想过谋逆。”
谢德海看着谢珩平静的神色终于气笑了,“你连那个位置都敢走上去,你还敢说你没谋逆之心?”
“走上去并未代表坐下去。”谢珩认真道:“祖父,我需要的只是能够护我身侧之人平安无虞的权力而已。”
谢珩神清气正,谢德海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了情绪,“将你目前的计划同我说说。为何要从灾情入手?”
“我想入户部。”
“六部之中户部权柄并不是最大的,你既主动入局,为何选择户部而非实权最大的吏部?”谢德海还真有些看不透他这个孙儿的打算了。
“父亲乃是皇商,谢家有钱,只要我愿意给钱,入户部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都乐见其成。”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谢德海现在已经不相信自己这个孙子做决定的目的会那么简单了,“没有点别的原因?”
“有。”谢珩这次倒是承认的非常爽快,“阿鱼的心在蒙北,总有一天她要回蒙北。”
“停,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谢德海抬手打住谢珩的话,“崇安,不管你做什么,家中必然会站在你这一边。但有一点,我们谢家不出乱臣贼子,你记住这一点。”
“是。”谢珩叠手一礼应下,“孙儿记下了。”
“行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祖父早些休息,孙儿明日再来跟祖父祖母请安。”
谢德海摆手,谢珩这才离开。
第二天,谢珩果然一早便被传唤进了宫里。
傅青鱼到大理寺点了卯,打听了一番林家如今的消息,以及昨天那出戏带来的后续反应。
林博明已死的消息依旧被林家按着并未传出来,云家和太后那边对于林家昨日唱的那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已经做出了反应,今日一早便已有弹劾林博明的折子送到了开元帝的面前。
局面混乱不清。
李福同压着佩刀的刀柄进来,“傅大人。”
傅青鱼卷起手中收到的消息纸条,“李大哥,何事?”
“傅大人,洪大人被杀一案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今日还不去林家拿人吗?”
“拿!”傅青鱼起身,“李大哥,你点了人随同我一起去林家。”
“是!”李福同拱手应下,立刻转身大步出去召集人手。
傅青鱼习惯性的提起勘察箱出去。
李福同的动作迅速,很快便将人召集起来,同傅青鱼一起前往林家。
不管林家背后那个神秘组织想搅弄起多大的风云,也不管有多少双手想趁着这趟浑水摸多大的鱼,傅青鱼当前要做的便是破案。
林家大门紧闭,傅青鱼站在台阶之下抬头看向这扇大门,忽然有点恍惚,好似回到了来林家验尸的那个雪夜。
只是当时的林家与今日的林家俨然已经完全不同。
林博明和林轩不会不清楚昨日那出狸猫换太子的戏唱过之后林家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可即便是林博明死了,这出戏依旧唱了,便说明林家在这场戏之后已然成了他们组织的弃子。
只是林博明和林轩是如何做到甘愿为此而牺牲林家的呢?
他们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到底许了他们什么样的承诺,才能让他们认为牺牲如今的林家也无所谓,亦或是有更大的富贵在等着他们呢?
“大人?”李福同见傅青鱼看着林家的匾额停下脚步好一会儿都不走,有些疑惑的唤了一声。
傅青鱼闻声收回跑远的心神,“敲门吧。”
李福同点头,压着刀柄上前抓住大门上的铜环叩门,“开门!开门!”
林家之中一片安静,没有仆从应声,也没有门房前来开门。
“大人,里面没反应,怎么办?”李福同回头问。
傅青鱼提了官服的袍摆踩着台阶走上前,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旁边的侧门,脚步一转走上前抬手轻轻一推,侧门吱嘎一声往里打开了。
李福同一愣,“侧门竟然开着的?”
傅青鱼颔首应了一声,推开侧门走进林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风迎面扑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