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关于生死

“哈哈！”白非非大笑了起来。她记得很清楚，她是怎么到的欧家。

也是开学的第一天，她上过幼儿园，可是也没学会什么，原本该上衔接班的，不过她因为没有人接送，也没有去。所以，到了学校，她也不知道上课该做什么，或者说，为什么要上课。

所以打铃了，她也不回去，就窝在学校的沙坑里玩。然后欧萌萌就来了，站在沙坑边上无奈的看着她，然后对她伸出了手。

白非非就从沙坑里爬出来，带着一身子沙子抓住了欧萌萌。欧萌萌原本想牵着她回去，不过，白非非从小就是那种打蛇随棍上的主，立即就顺势爬上了欧萌萌背上。

对，原本应该抱的，可是她就拉着欧萌萌，非要背。于是也就爬到欧萌萌的背上。

那天，欧萌萌就背着她在操场里慢慢的走着，也没有特意的送她回教室。等着她情绪好了，就带她回了校长的办公室，带着她回去洗头、洗澡。

“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喜欢坐在教室，而且也没有把我送回教室去。”白非非忍不住问道。

这个她其实一直想问，但没敢问。她宁可相信，因为自己太可爱了，于是被校长妈妈捡了回去。可能今天她的心情太过激荡，和她说起了旧事，忍不住问道。

她记得很清楚，优雅美丽的校长妈妈背着她去了办公室，打温水给她洗澡，给她换上新校服，重新给她梳辫子。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那时她傻，她觉得校长妈妈好漂亮，好温暖，看她的眼神好舒服，于是她就又爬到她的背上，睡着了。

“因为你这样的熊孩子就算送回教室，他也会再跑出来。所以我一般不会送孩子回教室，会问问为什么不喜欢教室，不喜欢老师，是不是有校园霸凌之类的。不过经过你，我就不再背人了。”欧萌萌也气闷。

自己这校长，学生们都怕，她走近，都会被喊一声“校长来了！”然后呈鸟兽散开。没看她走进学校这么多年，也就领回来一个金子墨，再就是一个白非非。金子墨是被塞给她的，而白非非真的就是赖上她的。

她洗了澡还要趴在她的背上，趴着睡了一早上，然后她趴在她的背上去食堂吃的午餐。然后坚决的不肯去上课。

“哈哈！我还以为你会说，没有小孩子会喜欢进教室。”白非非大笑了起来，抱着欧萌萌的手臂，“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你会保护我，特别喜欢你身上的味道，特别的安心。”

“唉，原本就没有孩子喜欢进教室。”欧萌萌也笑了，她也记得曾经的每个孩子的第一次见面，每一个孩子的眼睛都很漂亮。

“谢谢你，萌妈，谢谢你把我们三个养大。”白非非轻轻靠着她。

“我没有，把你养大的是你爸妈，我很感激你爸妈，在你哥他们需要正确的引导时出现了，特别是你爸，特别好正向的引导。那时，我才知道，父亲和爷爷是不同的。”欧萌萌轻轻的笑了，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是你妈，得被你气死。好好的富二代不当，有别墅不住，没事住我这儿做什么。明明你爹妈都不错，夫妻恩爱，家庭幸福，还特别爱你。”

欧萌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弄得她有时都不好意思见白非非的父母。可是白非非的父母特别好，一直和她保持联系。

“那是现在！我爷爷去世之前，我比孤儿还不如。他们看您这儿好，也从来逼我回家，因为他们也累得快死了。所以我妈常说，您是那几年对他们帮助最大的人。”白非非闭上眼。

那时她父母来接她，她死死的抱着欧萌萌的脖子，怎么都不放开。后来白非非的家长没法，只能把她留下。就把她的东西都送来，之后，有点空就送点吃的喝的。给钱不好意思，买礼物都是人人有份。那时他们不是不管白非非，而是真的管不了。

“你问过你妈没？对那时有什么看法。”欧萌萌想想，轻声问道。她知道这些事，不过，按着俗世的价值观，她爷爷的事，也真的没有办法。

“问过，她说她是儿媳妇，她不能做决定；而对我爸来说，他不敢做决定；奶奶不忍做决定。而爷爷就算做了决定，可是没人敢答应他。所以这是不是很可笑，人对自己的生命都没控制权。那么，谁能做这个决定？”白非非回头看着欧萌萌，这些话她不敢在家里说，那她的亲爷爷，不过她出生，爷爷就病了，然后她在遇到欧萌萌之前，日子其实过很寂寞的，每天都是一个人。

“其实我父母去世时，我想过。我和小葵一块赶去医院，他们已经去世了。小葵快疯了，一直不肯让医护停手，他逼他们再试试，说不定还有救。我那会想，若是当时他们是植物人，我会怎么选？也许我会决定让他们上仪器，至少在生物学上，他们还活着。这样我还有爸爸妈妈！那天我想了很多，也是那天，我在医院签了不抢救同意书，我和小葵说，我想像他们一样，干脆的死去。”

其实她也在父母那事上，想到白非非的爷爷，那时白非非的爷爷还活着，活得非常痛苦，在IcU里，十分羡慕的看着要被推出去的欧家父母。可是不能安乐死，他说了都没用，那时代，就算他要求了，那种情况下，白非非的父母也没那个胆子。所以一家人都痛苦不堪时，只能相互折磨。那时，她就下了决定，她老了，就要自然优雅的离开。

“是啊，明明不该记得的，可是我就是记得。那会，家里每一个人都痛苦不堪的脸，连我爷爷也痛苦不堪。所以您说，您不抢救，不插管，不进IcU，让我记得帮您签字，我就答应了。我和二哥聊过当年的事，我跟他也说了，万一我有事，他也一定要劝我爸妈，别给我插管，别让我上仪器。我不想活得那么没尊严。所以我哥他们最不喜欢听这个。”

白非非笑了，她在大哥那儿签了不抢救声明书，他是专业的律师，可以处理这些事务，也和学医的二哥说明了自己的意愿，但是明显的，两个哥哥都不很赞同。若是她签，哥哥们都不赞同，那么老太太签，两个哥哥答应才怪。

“他们没有这种经历，所以你是惟一同意的。”欧萌萌也不怪儿子们，他们就算被收养，其实内心也是脆弱的，像小孩子一样，觉得不说，也许就可以不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