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施琅无奈地看了眼身后的船队,原本,按照他的计划,这一次出使美洲的舰队,怎么着,也得有浩浩荡荡两三千人吧?
可到了隆武三年三月。
当他真的第二次跑美洲时,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船队规模,压根就不比上一回大多少,无非是多了两百人而已。
总共才五百号人。
看样子,大明朝是真的不打算往美洲大肆扩张了啊!
一想到这,施琅就忍不住叹息——想他也是一身的本领,师从西洋教官学习这西式海战之法时,亦是成绩优异,原以为,可以凭着这一身本领,为朝廷征伐四海,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将来史书留笔,也得人称呼一句施琅大将军呢!
可到头来,这一生就要奔波在去美洲的航线上了。
这如何能让施琅这个心高气傲,一心往上爬的主高兴?
尤其是,朱慈烺对于开拓美洲,明显是兴趣缺缺了。
这一回,他出海之时,休说是亲临相送了。
就是派个大臣来送都没有。
别说是大臣了,就是上海县的知县,也都没露面。
这无疑,是让施琅,感觉前途渺茫。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够继续地踏上新的远航。
这边,有些郁郁不得志的施琅,率领着第二批,比原计划要减少了百分之八十的开拓团成员,自上海出发,要途经吕宋,补充五百个从日本国岛津家弄来的少女,然后向美洲大陆的清河镇进军时!
位于美洲大陆上。
三月的美洲大陆上,清河湾内(旧金山湾)内,清河流淌入海,在河流的南岸,大片大片的土地,上面,一片的碧浪翻滚。
刚刚洒下去不到一个月的春小麦,正茁壮地生长着,自人类诞生之始,就未曾进行过农耕的沃土,可想而知,是有多少的肥沃。
跟经历过两千年耕种,肥力严重下降,贫瘠的厉害的华北平原比起来,这里的土地,哪怕是不用化肥,不用上粪,也照样能够给庄稼提供足够生长的肥力。
此时,身穿着一身粗布短衣,头上戴着一个稻草帽,好似是一个老农的刘臣良,正眺望着面前这一片碧绿的麦田,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
“这麦子长得好,长得好啊,等今年秋天收了之后,那咋滴,也得收个几千石的麦子吧?”
“到时候,咱们可就不愁吃喝喽!”
“是啊……”
一听到这,旁边的冯康顿时流起了口水。
在美洲大陆上,吃倒是不愁。
因为这里山川壮丽,物产丰饶,哪怕是玩游牧,也饿不死人——印第安人几千万人玩游牧都饿不死,何况是他们这几百号人?
但虽然饿不死人,能够吃饱。
但想吃好可就不易了!
反正,冯康他们是一直没能吃好。
这个吃不好,并不是说,他们要饿肚子,而是说吃不到想吃的东西。
虽然他们携带过来了大量的物资,还有大量的种粮,但是,真正能够供给他们的食物,是并不多的。
尤其是,刘臣良还要多留种子。
所以,能够吃到他们嘴里的食物,就更不多了,是支撑不了他们在美洲生存到来年播种收获的。
因此,大明朝的美洲开拓团首批成员们,他们平时吃的主要就是打猎得来的野味。
就是吃肉。
其中,主要是以牛肉为主。
松鸡,野兔,还有清河内捕捞上来的,乱七八糟的鱼儿。
吃肉当然是件好事了,刘臣良他们一伙子人,往年就没咋吃过肉,哪怕是出身还算不错的刘臣良,一年到头,能吃个十来斤肉就算是烧高香的了。
至于冯康他们,那就更惨了。
这些生活在明末乱世里面的北人,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苦啊,从小到大吃过的肉,估摸着加一块,也不够一百斤。
而且,这还是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算上了的结果。
就拿冯康来说,他这辈子吃过肉最多一天,就是崇祯十八年正月初一。
当时,成了大清国旗帜下,一名光荣的绿旗奴才兵的他,终于有点财力,多吃点肉了。
当时的冯康,是煮了一个肘子,包了一百多个肉蛋饺子,又摊了五六个鸡蛋!
吃到了前所未有的一顿美餐。
可自打到了美洲,这些个之前没咋吃过肉的家伙,竟然一个个,连肉都吃腻了。
甚至见到了牛肉,就想哕出来……
这一个个,可真的是忘了啊!(实际上也不是忘本,主要是光吃牛肉,人也扛不住啊)
尤其是,这些肉处理的也不怎么好,那些个野牛肉,本来就粗劣,再加上也没什么佐料可以腌制,绝大多数吃法,就是直接烧开锅,加点盐,煮一大锅的水煮牛肉。
这样的吃法,也难免大伙会吃腻。
眼下,看着这刚刚长出来的小麦绿苗,冯康的心情不由的就开怀了起来。
麦子有了,肉也不缺,吃一碗,倒一碗都没问题。
来年,那还不是馒头牛肉管够的好日子啊?
这样的日子,简直是赛神仙啊!
一想到这里,冯康就有些眉飞色舞——他这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是在异域他乡,但吃喝管够,而且老婆马上就要给他生下娃娃了。
这样的日子,他是满足极了。
而他们俩正搁这高兴着呢,一侧却有人,禀报了一个坏消息。
“老刘,老刘……”
只见到那个叫李四的开拓团成员匆匆的提溜着燧发枪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刘臣良赶紧上前,然后询问道。
后者也不含糊,直言不讳说。
“还能是怎么回事?特么的,巡逻队里面,又有人偷摸的跑出去了……”
“他们……”
刘臣良顿时恼了!
“他们把铳带走了吗?”
“带走了!”
李四禀报。
刘臣良脸色刷的就是一变。
原来,在大明朝的美洲开拓团的首个据点清河镇这里。
作为清河镇的镇长,开拓团的团长,刘臣良的权威,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原先,刘臣良的权威还是很大的。
可随着大伙定居美洲的时间愈发的长,他这个朱慈烺委任的开拓团团长,权威就开始下降了,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不再是官了,而是大伙嘴里面的老刘。
不过,在惯性之下,开拓团上下,还是能够勉强遵照他的号令行事。
但这一切,在当冯康于那条一知名的小溪内,寻找到了黄金之后,就发生了改变。
从那一刻开始。
刘臣良这个开拓团的团长,说话就有些不好使了。
安排下去的任务,大伙也是阳奉阴违。
派出去的巡逻队,捕猎队,还有吩咐下去的开荒种地事宜,都得不到严格的贯彻了!
几乎所有人,一有机会,就开小差,然后三五成群,跑到林子里面去淘金。
甚至,还因为这金子的事,而闹出来矛盾来。
这无疑是让刘臣良有些头疼,他现在幽怨的看向了冯康。
“老冯,瞧瞧你干出来的这事,要不是你寻到了黄金,咱们这人心,也不至于就这么散球了……”
“唉……”
冯康也叹了口气,他也是挺老实的,知道自己惹出来了祸,此时,也有些自责。
而一旁的刘臣良则道。
“赶紧的带人,把他们追回来,可不能乱折腾,咱们现在,连衣食都没解决呢,光顾着淘金顶球用?”
“再说了,淘出来了金子,又能够干啥?”
“这又没地方花,这金玉之物,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咱们弟兄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种出庄稼,把麦地周围的篱笆,扎的又高又结实,不让野牛过来祸害了咱们辛苦种下去的麦,另外,把营地修的坚固些,万一西班牙国的洋鬼子过来找咱们的麻烦,也有御敌之力……”
“这些事干做了,多开个几亩地,多修几条渠沟,乃至于多砍几颗树,多破几块木板,都是好事,把功夫都耽搁到去淘金,那就是寻死之道啊……”
刘臣良道。
他是读过书的,是知理的。
知道金子虽然好,但对于还未站稳脚跟,一切都处于草创阶段的美洲开拓团成员,现在所有人都把兴头投入到淘金,那并不是件好事。
很有可能,会是取祸之道。
刘臣良匆匆集结起来了十几个跟他还算亲近的亲信,去逮那些个私自离队去淘金的家伙时。
要将开拓团内部的危机,给强行的用力压下的时候。
位于遥远的东方。
印度洋,缅甸沿海的沙廉,也是天南镇下辖的南天门!
十余条大明朝访欧使团乘坐着的船只,及护航舰队,扬着白帆,驶入到南天门那停建一新的泊位。
大明朝天南节度使李来亨早已经在港口恭候多时。
随着港口内,十几条船只驶来,身穿着大明二品武官袍服的李来亨,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这么多船,再配合着他的锦囊妙计,夺了阿拉干国的江山社稷,还不是轻飘的事?
如果夺了阿拉干国。
他手底下就有了好几百条,阿拉干式的桨帆船了!
届时,他就不再是,只局限于陆地上的流寇了!
而是正儿八经的大海寇!
是纵横孟加拉湾内的无敌海贼!
而且,还可以痛痛快快的去抢隔壁的阿三国。
去实施朱慈烺的“疲印之计”。
甚至,还有机会,再兴大顺!
所以,李来亨现在心情能不好吗?
而他心情好着的时候。
大明朝访欧使团的使团长郑成功,则一脸威仪的下了船,身侧则跟着,以陈永华为首的一众幕僚侍卫。
“郑大人,额在南天门,可等您好久了!”
李来亨一个箭步,快步走出十几米,迎了上前,领着身后一众大块头的天南武士,朝郑成功一抱拳,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哈哈,闻名不如见面,李节度使果然是一表人才,难怪皇上说,李节度使你是天下青年英杰……”
郑成功也一笑,拱手之余,夸赞了一下李来亨。
“哪里,哪里,都是当初不懂事,不懂事,如今额也晓得了忠义,知道要忠朝廷,忠皇上了……”
李来亨笑道,谦虚的很,然后又介绍起了身旁。
“郑大人,这是额们天南镇的大军师顾君恩……”
“这是额们的天南大将刘宗敏……”
“久仰二位大名!”
郑成功拱手道。
他确实是久仰这二位的大名。
因为相比于他郑成功而言,这二位可都是早就名扬天下的风云人物了。
几人就这么的在港口寒暄了几句后,李来亨便将郑成功等一众随员们,还有随同过来的水师将校们,悉数的请到了南天门城内。
这里早就准备好了宴席。
供所有人吃喝。
宴席是带有陕西特色的九品十三花的流水席,当众人坐定后,李来亨十分客气的将郑成功请在了上座坐下,然后这才领着顾君恩,刘宗敏还有几个随员过来的官员,及陈永华等一旁坐定。
便开始了吃喝。
当然,吃喝是其次,主要是议事。
郑成功还没吃过陕西食物,他眼下颇为好奇,而李来亨则在一旁给他介绍着。
报着菜名,一边道。
“额们陕西苦哩很,没啥好东西,老郑你将就着些,莫嫌弃,这是额从陕西带过来的勺勺客做哩,粗茶淡饭,你尝尝……”
“好好!”
郑成功点了点头,动起了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喝了好几大碗酒的刘宗敏,捧着个大海碗,在搅拌着吩咐手下人弄来的面条的同时,边朝郑成功道。
“郑大人,额老刘是粗人,就不客气了,额想请问,郑大人您对出兵阿拉干,有啥球想法?”
“想法嘛,倒也没什么,这件事不归我管……”
郑成功说道。
“皇上的旨意是,把船留下,具体的仗,不是归我打的……”
“既然这样,那额就说说额们主公的计划了……”
刘宗敏边吃面条,边说道。
郑成功一愣,看向了李来亨。
“老李,你有啥计划?”
李来亨也不含糊,他笑道。
“还是额来说吧!”
“老郑,额哩计划很简单,你不知道,这个阿拉干国最近成了额们大顺,哦不,大明的藩属国,他们国王想尚额们大明朝的公主哩,额想让咱们的弟兄,乘船然后到阿拉干国,装着送亲的队伍,然后趁机发难……”
“这怎么行?皇上知道这事吗?”
郑成功微微皱眉——这不是瞎胡搞吗,大明朝的公主下嫁阿拉干国的王?
这怎么可能?
而且大明朝现在也没合适的公主可以下嫁,上皇的几个女儿,长平公主已经嫁人了,昭仁公主还小,至于朱朱,那可是郑成功的外甥女,才多大啊?
怎么可能嫁人?
当然,这些郑成功并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阿拉干国怎么成了大明朝的藩属国了?
“这个藩属国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咱们都要打阿拉干国了,怎么还能收他当藩属啊?”
郑成功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他面露正色,朝李来亨质问道。
是啊,人家都当你小弟了,你二话不说派兵把人家给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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