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宦海沉浮多年,早就习惯了说话多保留三分。薛礼面对单纯得宛若一张白纸般的羽棱铁奴,仍旧觉得心里头隐隐发虚。
事实上,折冲都尉这个官职,在大唐实权武将序列里头可不算低。其实际品级,非常灵活,从正五一直到从三,具体要与所在都护府的地位挂钩。
而燕然大都护府,作为大唐五大都护府之一,其折冲都尉理所当然是从三品,实际权力仅仅在副都护之下!
反观姜简,虽然官称瀚海都护府副都护,实际上却只是从四品上列。比他还低整整两个小级外加一个大级。(注:唐代官秩,从四品上,正四品下,正四品上,然后是从三品。)
作为燕然都护府的折冲都尉,还是由当今圣上亲口点了名姓,从禁军当中调往燕然大都护府任职的将领,薛礼又怎么可能参与不到大都护高侃的具体谋划?事实上,他非但参与了,甚至连提交给朝廷的最终方案,高侃都是征求了他和元礼臣两人的意见之后,才委派信使送往长安的。
然而,正因为知道得清楚,薛礼才无法跟羽棱铁奴交代实底儿。高侃在春天到来之前,除了自己和身边这五十名弟兄之外,不会再往草原上派遣一兵一卒。
原因很简单,首先,从战略上,没有必要争一城一地之得失。瀚海都护府虽然名义上管辖土地数千里,实际上可战兵力只有数千,可控制人口不过二十万,地位只相当于中原的一个县城。冒着遭遇狂风暴雪的风险,派遣大军去救援一个县城,站在高侃的角度,绝非明智。
其次,高侃手头,并没有足够的,有关车鼻可汗那边具体实力,和有关草原上天文、地理、敌我关系的情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眼下燕然大都护那边,所有关于车鼻可汗的情报以及草原上各部到底选择了大唐还是伪突厥等信息,除了瀚海都护府送回去的那部分之外,其他都不能保证准确。
倘若高侃不顾天气寒冷贸然出兵,击败了车鼻可汗,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万一遭受挫折,带来的后果肯定不仅仅是损兵折将!原本左右摇摆,甚至已经选择继续追随大唐的许多部落,都会立刻倒向车鼻可汗,令后者的实力突飞猛进。
第三,则是让薛礼最郁闷也无奈的一点,则是李素立执掌燕然大都护府这些年来,一门心思想着怀柔,根本没为战争做任何准备。甚至打着怀柔的名义,暗中谋取私利。原燕然军上下,暮气沉沉,将领们参与走私的一抓一大把,寻常士卒则混吃等死。如果不加以整顿就派出去作战,届时肯定要拖府兵的后腿。
此外,还有一个让薛礼难以对人明说原因,就是朝堂上的反应了。虽然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决断,要尽快剿灭车鼻可汗。但皇帝陛下的身子骨,却始终都是一个大麻烦。眼下仍旧是监国太子主持朝会,皇帝陛下轻易不露面儿。而监国太子李治的威望,远远不如皇帝陛下,很多事情,特别是重要事情上,都做不到一言而决。
偏偏监国太子的亲舅舅,凌烟阁上名列第一功臣长孙无忌,对于早日平息叛乱,态度也不是很积极。用他的说法就是,像车鼻可汗这种逆贼,就如同泥地里的蒿子,拔了一茬就会再长出一茬来。与其拔来拔去消耗国力和民力,不如先放一放,让车鼻可汗把铁勒、薛延陀这些原本就叛附不定的草原各族,给兼并为一体,然后再一举铲除之。
长孙无忌的话,向来不仅仅代表他一个人的想法,他身后,还站着一大堆关陇勋贵和前隋旧臣。这些人在贞观年间,虽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权力不断减弱,但是,却仍旧掌控着很多要害职位,特别是文职。
他们态度不积极,大军的后勤补给和物资准备,就快不起来。高侃哪怕再擅长用兵,也不可能只携带二十天的军粮,就带领数万大军出塞与车鼻可汗一决雌雄。
“大都护并不清楚这边的情况,我来之时,他给婆润和姜简的建议是,带领瀚海都护府的兵马和百姓南下,暂避车鼻可汗兵锋。”骨子里终究还是一名纯粹的武将,不忍心让羽棱铁奴过于失望,薛礼想了想,柔声补充,“他当时并不知道你们这边如此善战,竟然跟车鼻可汗的大军,打了个难分上下。如果知道,肯定不会如此谨慎。”
“嗯!”羽棱铁奴的情绪,明显比先前低落了许多,蔫蔫地点头。
薛礼见状,心里愈发觉得不舒服,想了想,继续柔声说道:“我会尽快将这边的情况送回大都护府。包括天气明显比往年温暖的情况。大都护知道后,应该能提前领兵出塞,不必等到明年三月之后。”
“多谢薛将军,其实塞外非常冷的日子,也就是最近这一个多月。如果最近几天,还没冷得狗呲牙的地步,估计再冷也冷不到哪去了!”羽棱铁奴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肚子里的郁闷全部抛在了风中,瓮声瓮气地说道,“大都护怎么调兵遣将,我不懂。但姜简肯定不会带领我们去南边避祸。如果一走了之,最开始,他就不会费这么大力气,带领我们跟车鼻可汗的人周旋了。”
这不是薛礼想要听到的回应,让他感觉,对方对姜简的在乎,远远超过对大唐的本身。然而转念一想,姜简本身就是一个的大唐将门子弟,薛礼也就懒得在鸡蛋里头硬挑骨头了。
“薛将军见过姜简之后,就急着赶回去么?”羽棱铁奴却考虑不到,他刚才的话,如果落在别人的耳朵里,有可能会给姜简带来麻烦,想了想,又低声询问。
“应该没那么急,我身边这些弟兄,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的。给大都护送信和为大军当向导的事情,他们都能做。”薛礼被问得一愣,笑着回应,“怎么,最近还有别的战事,可以让薛某助你等一臂之力。”
“肯定有。”羽棱铁奴心中的失望来得快,去得也快,说话间,眼睛里就涌起了兴奋的光芒,“如果车鼻可汗继续追杀婆润,我们就继续打那些投靠他的部落。如果车鼻可汗放弃婆润,过来追杀我们,我们就掉头向北,带着他去更远的地方兜圈子。如果车鼻可汗分兵堵截,少不得就要跟他派出来拦路的人做上几场。薛将军这么好的身手,若是能够留下来帮忙,姜简和我们,肯定全都感激不尽!”
这话说的,又充满了孩子气。也就是羽棱铁奴这种对大唐官秩等级毫无了解,并且心地单纯的少年才能说得出来。如果换了别人,光是听到“折冲都尉”四个字,就知道薛礼的官职不会比姜简低,留在联军当中,很容易造成指挥权混乱的麻烦。
然而薛礼,却不介意羽棱铁奴的鲁莽与大胆,笑了笑,柔声回应,“照你这么说,我留下来,肯定有仗打,好过顶着寒风跑来跑去。”
“我就知道,薛将军肯定会这么说!”羽棱铁奴闻听,立刻兴奋地拍手,“你留下来,我把我这最好的战马,最锋利的兵器,都任你挑。这些日子,姜简动不动就一个人策马冲阵,太累了。我们都想帮他的忙,然而一个个身手却照着他差得太远。可照这样下去,大伙真的担心,哪天他忽然支撑不住。如果他受了重伤,或者累趴下了,不光联军这边会失去主心骨,婆润那边估计也得一片大乱。你留下来,肯定好过他一个人支撑所有。”
“嗯,那我便留下来,跟你们一起过冬!”薛礼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许诺。
如果对方年纪稍微大一些,他肯不会如此好说话,也不会跟对方说这么多。正因为羽棱铁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心思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他才不忍心让对方过于失望。
原因也很简单,想当初,他跟羽棱铁奴同样年龄的时候,在军中的经历也颇为坎坷。对大唐朝廷,对心目中的许多英雄,也曾经感觉非常失望。然而,每当他形神俱疲,想要放弃,回家种田经商,蹉跎此生的时候,却总有军中前辈会及时地拉他一下,告诉他大唐没有他想得那样糟糕。
于是,一年年咬紧牙关坚持下来,他渐渐发现,很多事情的确并不像自己当初想得那么简单。大唐就像一座山峦,有很多险峻挺拔的高峰,也很多幽深黑暗的裂谷。有洒满阳光的缓坡,也有悬崖峭壁。一年四季,从不同方向去看,风光永远不同。
想要看得更清楚,你就需要多换几个角度。想要领略更瑰丽的风景,你就需要爬得更高。如果他在二十出头那会儿,因为失望而放弃,就不会有现在的薛礼。更不会,看到这座高山之上,一些新生的大树,如何取代那些垂垂老朽,成为擎天栋梁。
所以,看到与自己当初同样热血且单纯的年轻人,顺手提携指点一二,对薛礼来说,几乎是本能。他认为只有这样,当自己白发苍苍,失去进取之心的时候,才会有新人成长起来,补上自己因为老迈昏庸而造成的失误。并且,也只有这样,大唐才会永远保持年青。
“咱们可以老,大唐不能!”薛礼已经记不清,到底是谁跟自己说过这句话。却知道,这句话正确至极。
“薛仁贵已经走了有两个多月了吧,最近可有信来?”太极宫,凌烟阁后,紧邻东海马球场旁,李世民缓缓收起拳架儿,喘息着发问。
这套拳,名为五禽戏,是孙思邈多年之前传授给他的,据说经常打,有益寿延年和强身健体之功效。李世民原来一直没时间认真去练,直到最近几个月,将大多数国事都交给了太子李治,才在尉迟恭和程咬金两人的反复催促之下,又重新将其拾了起来。
能不能益寿延年不知道,能活血顺气,倒是真的。每次将五套动作打完之后,李世民都会出一身透汗,胸口处,也感觉不像每天睡醒觉时那样淤塞。
他是个马上皇帝,文武双全,看不惯男人软手笨脚。因此,练拳的时候,有资格陪着他一起活动筋骨的人,整个长安城里也超不过十个人。而这十个人里头,有资格回答他刚才问题的,却只剩下了尉迟敬德和程咬金。
程咬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整天东跑西颠,除非李世民派人邀请,否则轻易不进皇宫。而尉迟恭,最近几乎每天都陪在李世民身边。因此,他一边亲手拿了一块缣布(棉布)做的面巾,替李世民擦汗,一边笑着摇头,“这事儿陛下得问太子,末将这边肯定没收到。薛仁贵这厮谨慎得很,奉命出征在外,肯定把公事放在前头。即便给末将写信,也不会涉及到半点军务。顶多随信送上一些不值钱的鹿皮,狼皮之类,还多半是他亲手打到之后请人帮忙鞣制的,连钱都不用花。”
“太子没跟朕汇报,想必是没信回来。”李世民知道尉迟敬德说的是实话,一边擦汗,一边遗憾地摇头。
薛礼表字仁贵,是他上次远征辽东之时,亲手挖掘出来的勇将。李世民总是在此人身上,看到当年秦叔宝跃马冲阵,所向披靡的模样。所以,对此人的信任,丝毫不亚于尉迟恭。从辽东返回长安之后不久,就任命此人为禁军中郎将,替自己镇守玄武门。
此番派高侃出兵平叛,李世民担心后者身边没有良将可用,又亲口点了薛仁贵。让其到燕然大都护府,担任折冲都尉。
倒不是对高侃不放心,非要在其身边安排一个亲信。而是李世民通过上次辽东之战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像年轻时那样亲自冲锋陷阵,哪怕身边仍旧跟着宝刀未老的尉迟敬德。而亲手挖掘出来的薛礼薛仁贵,在敌军中纵横来去,就让他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年青了一回,一如虎牢关前的当年。
“陛下,其实没消息,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尉迟敬德年龄比李世民大十四岁,年青时同样喜欢冲锋陷阵,岂能理解不了李世民现在的感受?笑了笑,低声开解,“毕竟,车鼻可汗为了造反,已经蓄谋已久。高侃和薛礼两个,却是匆匆赶过去的。没有消息,说明车鼻可汗至今还没能力叩关。如果薛礼送信回来,说他披挂上阵,在受降城下斩将夺旗,陛下反而需要提醒太子小心一些了。”
“嗯,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李世民闻听,笑着点头。“可是朕心里头,终究不踏实。受降城太远了,那边有个大事小情,朕这边需要十多天才能知道。”
“陛下选择了高侃,就要相信自己的眼光。由他放手去打便是!咱们大唐,又不是输了一仗便会亡国。”尉迟敬德摇了摇头,回答得霸气十足,“更何况,还有太子和文武百官。”
这话,可太对李世民胃口了,他立刻哑然失笑,“也是,朕既然选择了高侃,就要相信自己的眼光。敬德,朕真的老了,做事越来越瞻前顾后。若是年青二十岁,朕才不会……”
“若是年青二十岁,陛下估计早就御驾亲征了,末将也能追随在陛下身左,与陛下一道斩将夺旗!”不愿意从李世民嘴里听到这种丧气话,尉迟敬德想都不想,笑着打断。
“不然,朕会派李靖,李籍还有柴绍,然后带着你和秦叔宝,在后方筹备粮草兵马,以防万一。”李世民立刻用力摇头,坚决否认。
二十年前,刚好是大唐出兵征讨颉利,一举荡平草原的时刻。领兵的几位大将,正是李靖、李籍(徐茂公)、柴绍和李道宗。当时李世民下定决心要打一场灭国之战,在后方准备好了足够的兵马和粮草,只待前方传来坏消息,就带着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两人亲自顶上去。
君臣几个,没想到前方打得那么顺利,一路势如破竹。前后用了不到五个月,就把颉利可汗全家给“请”到了长安!
此战,李世民虽然最终没有机会御驾亲征,却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成就之一。所以只要提起来,就觉得喝了琼浆玉露一样畅快。连带着刚才练拳所带来的疲劳,也紧跟着一扫而空。
“所以,这次陛下也尽管放心,高侃的本事,未必如李卫公,那车鼻可汗的实力和本事,也未必有颉利十分之一。”尉迟敬德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赶紧笑着补充。
“嗯,那倒是。阿史那斛勃叫嚷得凶,折腾了大半年了,却连朕的瀚海都护府都没啃动。三个儿子的表现,也一个不如一个。”李世民在战略上,也非常蔑视车鼻可汗,叫着此人的本名点评。
虽然消息往来不便,有关阿史那陟苾,沙钵罗(史笸箩)和羯盘陀兄弟三个,先后败在姜简之手的具体过程,也早就传回了皇宫。让李世民在惊诧自己麾下出了一个如此英雄少年之余,对平定车鼻可汗的战事,又多出了几分信心。
李世民和尉迟敬德两人,原本都不了解车鼻可汗的本事如何。但是,既然车鼻可汗的三个儿子,轮流上阵,都没打过大唐这边一个将门之后,车鼻可汗自身的本事,恐怕也高明不了哪里去。
论实力,金微山下一个突厥别部,哪怕得到了其他势力的支持,也肯定比不上大唐。论本事,车鼻可汗自己,也未必强得过十六卫任何一个大将军。如是算来,这仗,其实没有到决战时刻,胜负就已经成了定局。
“陛下不说,末将差点儿忘记了一件事儿。”一方面是为了让李世民宽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携晚辈,尉迟敬德想了想,忽然正色说道,“夔国公前几天,派人请末将去他家里头喝了一顿酒。他们父子三个轮流上阵,都被末将斩于桌子之下。”
“噗!”李世民原本以为,他有什么重要事情启奏,却不料是炫耀酒桌上的战绩,顿时忍俊不禁,“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刘弘基纵情声色犬马多年,身体早就被掏空了。他那俩儿子,无论身手和酒量,都连他两成本事都不到,当然爷仨联手起来,也经不起你的灌。”
“陛下且听末将把话说完。”尉迟敬德却憋着不笑,继续正色汇报,“末将得意的是,夔国公骄傲了一辈子,这次终于求到了末将头上。还不肯直说,硬拿出跟末将拼酒这种笨办法。”
“他求你什么事情?”李世民闻听,轻轻叹了口气,收起笑容,低声询问。
刘弘基的父亲刘升与他的父亲,曾经相交莫逆。刘弘基当年也是追随他父亲起兵反隋的得力臂膀之一。少年时代,李世民曾经称呼刘弘基为兄,而刘弘基本人,对李世民也关爱有加。但是,造化弄人,刘弘基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却是李建成。
玄武门之变前后,刘弘基虽然没站队李建成。却也没有为李世民提供过任何帮助。所以,从贞观元年起,刘弘基就渐渐远离了朝堂,地位每况愈下。
虽然前年大唐征讨高句丽,刘弘基仍旧被李世民委以重任,做了前军大总管。但是,征辽之战结束之后,此人为了避嫌,又主动辞去所有实际职务,只拿着一份夔国公封田混吃等死。
如今,他终于有事需要人帮忙,不进宫来拜见李世民,却绕着弯子求于尉迟敬德,也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他不是有俩儿子么,都不怎么成器。听说陛下派高侃去征讨车鼻可汗,就想让小儿子刘仁实到战场上历练一番。”既然李世民发问,尉迟敬德也不藏着掖着,立刻实话实说,“随便捞点战功,以免他自己百年之后,小儿子仍就是个白身!”
“嗯?”李世民的眉头迅速皱起,很显然,心里对刘弘基试图安插儿子去军中镀金这种举动有些反感,然而,很快,却又笑着摇头。“看样子,刘弘基也认定了,此战高侃稳操胜券了?这厮,虽然身体被掏空了,眼界却是不差,否则,朕亲征辽东之时,也不至于非要把他请出来助阵。”
“那陛下是答应了?”尉迟敬德从李世民的脸色上,分明已经看出了结果,却笑着敲砖钉脚。
“去吧,难得刘弘基开一次口。朕并非那不近人情的帝王,他的大儿子将来能够继承他的封爵和封田,他的小儿子却没有这些。而他,这辈子也没攒下什么浮财。”李世民略作沉吟,叹息着许诺。“最近如果还有谁求你做类似的事情,你尽管全都答应下来。虽然是去前线捞战功,但是,他们有胆子去,朕和太子,就不吝啬给他们封赏。让他们去两军阵前见见血,总比让他们留在长安城里,终日游手好闲强。”
“那等今天末将出了皇宫,就直接去他家。”尉迟敬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颇为粗鲁,却非常懂得把握分寸。果断忽略了李世民后面几句话,只管照顾刘弘基和儿子刘仁实一个。
“尽管去!”想想连刘弘基这种“狡猾”的老家伙,都认定高侃讨伐车鼻可汗之战必胜,李世民心里头又踏实了许多,笑着挥手。
“不急!”尉迟敬德抬头看了看天色,笑着补充,“末将先送陛下回神龙殿,然后再跟陛下这里讨一顿哺食,吃饱喝足了,才好去夔国公那边。”
“朕又不是七八十岁了,还需要你送?”李世民翻了翻眼皮,大声抗议。然而,终究不忍拂了尉迟敬德的好意,转身走向了神龙殿。
尉迟敬德笑着跟在他身侧,既不装模作样的伸手搀扶,也不故意落后半尺远的位置。如果不是肤色比他深得太多,又生了满脸的胡子,看上去,倒是更像是他的亲兄弟,而不像一个臣子。
右监门大将军张阿难早就习惯了这种场景,悄悄向周围的太监和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带领众人跟在了李世民和尉迟敬德二人身后。却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以防脚步声干扰到君臣二人交谈。
虽然整整一个上午,尉迟敬德大部分时间都在东拉西扯,没说什么正经事情。但是,站在老太监张阿难的角度,却觉得鄂国公尉迟敬德,比朝堂上大部分以老成持重著称的文官,做事都稳当许多。
至少,人家鄂国公谈笑间,就化解了陛下的心事。并且还顺手办好了夔国公的请托。换了朝堂上某些文官,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不为陛下添堵,就已经烧高香。
李世民少年和二十出头的时候,更喜欢与武将相处。中年之后,因为治国需要,就改为偏爱文官。而现在步入晚年,又渐渐回归了本性,觉得跟尉迟敬德、程咬金这等纠纠武夫打交道更让自己省心,而不是朝堂上那些饱学之士。
今日心情好,李世民就特别有跟心腹重臣交谈的欲望,沿着已经落光了叶子的石榴树下,缓缓走了二十几步,忽然笑着摇头,“敬德啊,朕怎么觉得,你虽然是个武将,看事情比许多文官都看得清楚呢。就拿讨伐车鼻可汗这事来说,当初朕都没想到,纵容阿史那斛勃,虽然能够引蛇出洞,却也会让塞外许多部族,误会大唐已经老得没了牙齿。倒是你,非但及时发现了这些,还能当面向朕指出来。”
“陛下过奖了,其实末将的确只是个武夫,远不如朝堂上大部分官员聪明。”尉迟敬德先是摇头,随即,低声叹气,“可末将,毕竟是在隋末那个乱世当中,侥幸活下来的。所以,很多事情,末将当时可能想不明白,反应比别人慢一些,过后,却肯定会想清楚。如果末将真的非常笨的话,早就被人吞得骨头渣滓都不剩了,怎么可能活着遇到陛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