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西楼8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西薄雨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迷乱的梦。
梦里的他完全化为精神体的形态,进入了深不见底的虫井。
透明的烟花在黑暗的世界里炸开,耳边响起了孤独的鲸叫声,冰冷的海水蔓延过来倒灌虫井,透明的水幕下一只巨大的透明鲸鱼突然向他遨游而来。
西薄雨伸手触摸它,鲸鱼却化为透明的泡泡,砰的一下消散了。
他转过头,看见水幕下站着浑身湿淋淋的江月,雾霭般的灰色眼睛凝望着他,正在对他温柔的微笑。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巨大的惊喜,大声喊道“江月,你回来了吗?”
水幕下的江月依旧微笑着,但一直不说话,他们好像距离很近,但是西薄雨走向她,手指穿过水幕时,才发现水幕下的江月只是一个虚渺的影子。
惊喜转瞬间就化作巨大的失望,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看着这些浓稠如墨水般的黑暗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色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向他扑过来。
西薄雨被可怕的寒冷淹没了,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猛地睁开了眼。
地下室的灯关掉了一半,穹顶上的弧形月亮灯发出皎洁的白光洒在西薄雨身上。
西薄雨心跳如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微微一垂眼,却见到一缕绸缎般的灰色长发正垂在他的眼前微微晃动着。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又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带着巨大的惶恐和期待慢慢抬眼。
一张染着白霜的熟悉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
冷冻仓的舱门划开了,江月坐在冷冻仓里,左手托着腮,正趴在冷冻仓的仓盖上垂眸看他。
她刚从低温状态中醒过来,身上的温度很低很低,地下室里的热气一遇到她就纷纷凝华,化作一层薄薄的白霜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
西薄雨晕晕乎乎的,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来。
要不然怎么会看见江月的脸?
他神色恍惚地伸出手,掌心贴在江月的脸颊上,冰凉的温度激得他手掌微颤,江月眨着挂满了霜花的睫毛,低声说道“西薄雨,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沉,语调莫名有些晦涩,应该是很久没有用声带发声,所以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
西薄雨看着她,他都不敢眨眼睛,生怕眼睛一闭,眼前的幻想变成浮沫消失,又是一场梦幻泡影。
耳边传来几声低笑。
西薄雨的鼻尖两根冰冷的手指捏住了,江月眨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西薄雨嘶哑着声音说道“难道不是梦么?”
江月说道“不是。”
她睫毛上的白霜开始融化,化作一滴滴细小的水珠悬坠在她灰色的长睫上。
她依然这般俊美,似乎是从那些壮阔瑰丽的遥远神话中走出来的天神。
红色的细丝在她的皮肤上快速地游走着,渐渐汇聚在她的掌心里,织成两只血红色的眼球挂在她修长的手指上。
两只眼球兴奋地荡来荡去,银色的漩涡瞳仁飞速地收缩着。
西薄雨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感,他坐直了身体,抿着殷红的嘴唇凝视着江月。
江月的身上的白霜继续融化,她的皮肤湿漉漉的,灰色的缎子长发也挂满了细小的水珠。
她单手撑着冷冻仓的仓盖,以一个十分矫健的姿势从仓里跳了出来。
江月转动了脖子,甩了一下灰色的长发“人类的身体真的很笨重,哪怕是神之躯体。”
两只眼前伸出八根白色的须须,顺着她的手腕爬到她的头顶上,银色的漩涡瞳孔废墟旋转,紧贴在她的头发上,像两个恶搞的眼珠发饰。
这一幕略有些滑稽,西薄雨还在发愣,江月已经俯下身,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毫不客气地亲上了他那诱人的红唇。
自从两人结婚之后,西薄雨那被江月彻底占有过的身体非常敏感,非常容易情动。
一个漫长又激烈的吻结束,西薄雨已经脸颊绯红地倒在了江月怀里。
江月环顾着地下室,伸出大长腿一踢,非常干脆利落地把冷冻仓的盖子给踢上了。
西薄雨被她按在了冷冻仓上,他迷茫的眼神渐渐聚焦,表情也不恍惚了,冰蓝色的眼睛亮的惊人。
他伸出双臂拥抱着江月,颤抖着手指拨开她垂下来的长发,再一次亲了上去。
冷冻室被他们两个弄得乱七八糟的。
虽说以前也没少亲热,但有了躯体的江月还是不一样的。
在那双灰眼睛的注视下,西薄雨发现自己更加容易羞耻激动。
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这里激烈的战斗才渐渐停歇。
西薄雨一声泥泞地瘫在冷冻仓上,江月拿起一旁黑色长风衣裹住他,把他抱在了怀里。
走出地下室,路过客房的时候一间卧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穿着黑色大裤衩的相睢狗狗祟祟地从门缝里钻出半个脑袋。
江月的目光和相睢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西薄雨脸上一红,干脆把头埋在了江月怀里。
相睢结结巴巴地说道“呃对不起,我开门的方式有点不对。”
说完就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了。
江月抱着西薄雨在走廊站了一会,若有所思道“相睢也太平静了吧。”
西薄雨说道“他是大脑短路了,你等五分钟再看看。”
江月笑了一声,把西薄雨抱回了卧室。
五分钟后,只听哐当一声,相睢在走廊上扯着嗓子喊道“我的妈啊啊啊啊啊啊!!我看到江月了啊啊啊啊!!”
江月和躺在床上的西薄雨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室友们被化身为尖叫鸡的相睢吵醒,江森走出卧室,顶着一头乱毛朝着相睢喊道“你大晚上发什么神经啊你!再这样我就联合白望一起打你了啊!”
相睢说道“我没发疯,我刚刚看见了,江月抱着西薄雨直挺挺地从我眼前走过去的!”
库里也被相睢的大嗓门弄醒了,叉着腰走过来“你们俩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还江月回来了,你倒是挺会做梦。”
又是吱嘎一声,白毛凌乱的白望披着黑色睡袍睡眼惺忪地过来了,看着光着膀子站在走廊上的三个室友,他不禁揉揉眼睛,打着哈欠说道“你们在搞什么神秘聚会么?”
相睢气愤无比“我说她回来了,她就是回来了!不信咱们一起去敲西薄雨的门!”
白望往他的胸大肌上捶了两拳“你在说什么屁话,大晚上四个赤身裸体的alha去敲一个oa的门,不怕西薄雨把咱们的胳膊腿卸了啊。”
相睢暴躁,直接跳起来大喊“江月!是alha你就给我出来!”
江月甩了一下肩膀上的长发,只好站起身走出了西薄雨的卧室。
她推开门,倚着墙壁说道“我回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四个alha愣住了。
三秒过后,四个人像炮弹似的朝着江月猛冲过来,狠狠地把她抱住了。
江月真是左右为男。
过了一会,她伸手拍了拍相睢的胸大肌,赞美道“真好,又结实了啊!”
又顺手摸了一把江森的腹肌,夸赞道“身材保持的不错,继续努力。”
白望和她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江月拍了拍他结实的背肌“不错不错,一如初见啊!”
库里走上前,狠狠地拍了一下江月的肩膀,江月抱住他“最近人类世界开发出什么好玩的游戏了么?”
库里说道“全息技术还没解封,再精彩的游戏也差了点意思。”
江月感叹道“还是没变啊。”
江森说道“你这苏醒的太突然了,完全不让人有一丝丝的准备。”
江月“我这叫闷声干大事,给你们一个大惊喜。”
六个人再次相聚,相睢他们几个仍旧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们怕吵醒西晴,都压低了声音交谈。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家都默契地避开了虫族的事情。
激动了半个小时,江月把兴奋的室友们赶进他们的卧室里睡觉,一个人懒洋洋地回到了西薄雨的卧室。
西薄雨脸上潮红未退,看见江月回来就伸出手拽住了她的一缕头发。
他心里仍旧是不安的,眼前的江月让他陌生。
虽然看向他的眼神仍旧温柔,但是她身上属于人类的情感变得很稀薄。
两人之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似的。
江月脱了衣服换上睡衣挤进了西薄雨的被窝。
刚刚疯狂过,这会却规规矩矩地躺在大床上沉默着。
一分钟的寂静后,西薄雨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大四结束了,我们正在写论文,各自的论文题目已经定好了。”
江月“我知道。”
西薄雨看了她一眼“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江月说道“会很久很久,不会轻易离开了。”
这种陌生的感觉令西薄雨如鲠在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江月没有以前可爱了。
“我觉得你变了很多。”沉默几秒后西薄雨再一次说道。
“时间流速不一样,我是跨越了两个千年之后重新来到你身边的江月。”江月翻了个身,把他抱在了怀里。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我还是你的江月。”
西薄雨发现自己真得很好哄,他蹭了蹭江月的肩膀,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只是突然变得很没有安全感。”
江月叹息道“我也很没有安全感。”
西薄雨愣了“为什么?是虫族在星际航行中遇到了更强大的种族了么?”
江月摇头“那倒不是,我本来是想快点回来的,但是我的意识太强大,剥离的过程不是那么容易,所以错过了期末考试。”
她幽幽叹息“我现在有了胃,我一想到自己还要补考,胃里就开始冒酸水了。”
西薄雨说道“你已经是强大的脑虫了,军校毕业证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用吧。”
江月神色严肃地说道“怎么能没什么用呢,要是让宇宙中的其他种族知道虫族的脑虫连一张大学文凭都没有,我的脸还往哪放?”
“要知道我手底下的一只虫子都拿了海莉欧大学应用心理学博士学位呢!”
江月愤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