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真总觉得哥哥最近精神差了很多, 导致病情也不太稳定,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劳累他了。
她打算这几个月尽量不出差,全奥会的事也少让哥哥操心, 好好的陪他在家里养几个月身体看看, 正好她也快过生日了。
云京要进入冬天了。
孟真陪着哥哥输液, 看着顾萧在一旁和兰树姑姑拆颜料,他带来送给兰树姑姑的。
兰树姑姑的强迫症很严重,拆每样东西连包装纸也要拆的整整齐齐, 叠好了再放进垃圾桶, 每个不对称的失误都会让她情绪崩溃,所以顾萧拆的很小心, 跟拆炸弹一样, 边拆边和兰树姑姑说:“别紧张别紧张, 你看这条线撕的多好多整齐。”
兰树姑姑看着他的手,自己的手指也在用着劲,还在重复说:“我要小云拆,小云拆的好。”
这个家里谁也没有哥哥仔细,每次哥哥都能帮兰树姑姑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整理好, 就像整理她的情绪。
这一点孟真深有体会, 哥哥总能整理好她们崩溃的情绪。
“顾萧也拆的好。”顾萧努力拆着说:“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姑姑你信不信我?”
“不信。”兰树姑姑说。
顾萧也不生气,自信满满的笑着说:“拆完这次你就信了, 以后你就会说顾萧拆, 顾萧拆的好。”
孟真被她们俩逗乐了,她握着孟舒云手的手指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看见哥哥的手指轻轻蹭了蹭她中指上的戒指,顿时就明白哥哥已经猜到她和顾萧的关系了,不自觉就心虚的脸红了。
“是合适的。”孟舒云看着她手指上的戒指, 意有所指的说:“喜欢最重要。”
喜欢最重要。
房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是孟云开。
“爷爷。”孟真回头看他。
孟云开的目光从真真身上落到了顾萧身上。
顾萧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差点把袋子拆坏了,要站起来。
老爷子说:“你忙你的。”又让他坐了回去。
老爷子进来看了看孟舒云的液体,才开口对孟真说:“赵照在楼下等你,你手机关机了?”
“是吗?”孟真才想起来,她的手机在书包里一直是静音,书包一直在顾萧手里。
顾萧忙把旁边的书包拿起来递给孟真。
孟真抽出手机果然看到赵照给她打了电话,还有陆曼的未接来电。
她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陆曼回了电话,很快就接通:“周太太找我?哦?顾青送急诊了?”
顾萧听见抬了一下眼,看向孟真,孟真已经走出了卧房,手指搭在楼梯扶手上愉快的敲了敲说:“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他其实并不清楚真真为什么那么恨顾青,可他想真真是一个非常能共情她人的女孩,哪怕是对家里的工人也特别好,她那么恨顾青一定是顾青对她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会和当年绑架她的事有关吗?
他只要想起这么多年真真都在吃治疗应激障碍的药,他就为她难过,她好像受了许多许多的伤害。
卧室门轻轻关了上。
顾萧回过神就看见梦老爷子在望着他,他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心虚。
房间里剩下孟舒云、孟老爷子、兰树姑姑和他这个外姓人……
“你比真真大几岁?”孟老爷子直接就问了这么一句。
顾萧的心就更忐忑不安了,“三岁多一点。”孟家介意这个?
老爷子坐在椅子里,又问:“孟家不允许真真早恋你知道吗?”
顾萧知道,老爷子和孟舒云绝对知道了,他点了一下头索性说:“您放心,我现在还在真真的考验期,在真真没成年之前我绝对不会做什么,也不会让其他人误会。”
孟老爷子看着他,到底是点了一下头,没有再问什么,行,没有隐瞒没有撒谎,直接坦白,这一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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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真下了楼,先没让等着她的赵照说话,听陆曼说完了来龙去脉。
她坐进沙发里慢慢听着,陆曼已经找顾青和姚璋都谈过了。
陆曼多么聪明,在孟真和她说必要的时候舍弃顾青,就想好了这一步,她当着周淮风的面大人大量的不起诉姚璋跟踪偷拍,其实只是因为这个就算起诉也判不了多久。
陆曼要的是把顾青也摘出来,不能再让警察继续调查顾青,免的调查出她妹妹当初杀人的事,把她彻底连累进去。
所以她需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去替顾青顶罪,去承认是通过顾青监听了陆曼的谈话,得知了孟真政审的事,因为私仇去调查了孟真。
还有谁能够比姚璋更合适的?事实上姚璋确实也一直在调查孟真甸海的事情。
“孟小姐,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姚璋调查你的证据吗?”陆曼低低的又问她一次。
当然。
孟真抬了抬手,赵照把公文袋放进了她手里,这里面是姚璋用顾坤手机打电话给曾经顾坤那些“政府里”的老朋友的记录,就是这阵子的记录,姚璋为了调查她,没少费心思。
当然顾坤也是同意的,不然姚璋也不敢用他的手机打这些电话,顾坤以为可以帮到儿子,帮到坤明集团。
其实调查对手这种事,顾坤没少干,平日里打点政府里的那些“朋友”为的不就是这些吗?
所以孟真无比确定,就算顾青“高尚”不调查她,他的父亲和姚璋也会帮他调查她,可惜她还是高估了顾青,顾青骨子里就是卑劣的。
既然这样还不算男主失格,那就一错再错。
“周太太放心。”孟真说:“姚璋本来就不干净。”
挂电话之前,她又问了一句:“顾青现在怎么样了?”
陆曼没想到她还会问起顾青的状况,顿了一下说:“不太好,现在刚抢救过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人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在检查导致他昏迷的原因,就怕醒不过来。”
“一定会醒过来的。”孟真诚心诚意说,毕竟他还是男主,还有不少的气运在身上,现在肯定不会死的。
她挂了手机,随便翻了翻文件袋,听赵照汇报说,姚璋和顾坤一直在调查她,最早姚璋从那次探监姚丝丝回来后就开始查孟真在甸海的事情了。
看来是姚璋的妈妈姚丝丝给她出谋划策了。
孟真也没打算把这些结果给警察,她能查到的警察也一定能查到,她是不会插手这件事的,有陆曼在还怕姚璋跑的了吗?
陆曼是不会放过姚璋的,也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她现在“市长太太”的美好生活。
孟真也是佩服陆曼,居然取得了周淮风的原谅——原谅她不小心被套了话泄露了政审,也原谅她害怕失去他隐瞒了妹妹的事。
只要姚璋认罪,警察不再调查顾青,陆曼就能继续安稳的做她的市长夫人了。
“还有一件事查清了。”赵照说:“顾青之前频繁去甸海,是因为当初他被拐卖到甸海后收养他的渔民出事去世了,只剩下渔民的老婆,他去处理那些事情了。”
“因为什么去世的?”孟真问。
赵照摇头说:“这个还没有查到。”
孟真想了想,伸手对赵照说:“你的手机。”
赵照掏出手机放在了孟真掌心。
孟真熟练的拨出了那个号码,对面很快就接通了,她先说:“是我。”
然后那边传来李丹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吗?”李丹问:“需要我做什么?”
他很清楚,孟真只要不是用自己的号码打给他,一定是需要他做些什么,或者是出什么事了。
“帮我查个甸海人。”孟真说:“查一查他和他妻子在甸海有没有犯什么事。”孟真把名字和住址告诉了他。
“好。”李丹应的很干脆。
之后的几秒之间,谁也没说话,也没挂断。
李丹又问:“还需要我做别的吗?”
孟真说:“没有了。”
李丹又应了一声:“那再见。”却没有挂断,彷佛在等着她先挂断。
是了,往常都是她先挂断。
孟真迟疑了一下又说:“过段时间我生日,你要来玩吗?来云京,来我的生日宴。”
李丹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好几秒,才开口问:“你需要我过来吗?”
孟真有些语塞,她需要他才会出现,他好像就没有自己的意愿,她放轻了声音:“李丹,我是问你想不想来。”
他又顿了好几秒。
楼上顾萧和兰树姑姑正在下楼来,顾萧在楼梯上小声和她说:“你哥哥输完液了,等你打完我们吃饭。”
孟真拿着手机,回了一个“好”,然后听见李丹说:“想的。”
想的。
他这个人是有自己意愿的,只是她的需求在他的意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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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顾青直到半夜也没有醒过来。
陆曼已经回家去了,只剩下姚璋和坐在轮椅里的顾坤,她坐立不安的在重症室外看着昏迷不醒的顾青,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顾青可一定不能出事,这些年除了顾青肯收留她,她再也没有别的去处了。
她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做题,她总跟着顾青的脚步。
想起她最绝望要跳水库自杀的时候,是顾青抓住了她……
一次又一次,只有顾青牢牢抓住她,让她活了下来。
顾青不能出事。
今天陆曼来到顾家和她说了很多话,陆曼说得对,就算离开顾青,她也很快会被警察调查出来她联系过一些人,调查过孟真。
她是脱不了关系的,但顾青可以,他做的很谨慎,警察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顾青联系过哪些人,陆曼也会帮他。
可是她一旦离开了顾青,就没有人会帮她了,没有文凭,初中辍学,杀人犯的女儿,她还能去做什么?去超市里打工?去送外卖?
不,她不要一辈子都这样。
不如让顾青亏钱她,一辈子也还不清她。
很快检查结果出来了,顾青脑子里有个瘤子导致他昏迷不醒,医生说这种瘤子大概率是良性的,但需要彻底切除。
姚璋被吓的手指发抖,看着顾坤签下手术同意书,忍不住哭了,可她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她不能垮掉,如果她垮掉了根本没人照顾半身不遂的顾坤,和需要做手术的顾青。
她撑着把顾青送进手术室,又给顾坤喂了饭。
天还没亮的走廊里只有她们,顾坤看着她眼泪也一直在掉,她知道顾坤是觉得亏欠她的,抬手替顾坤擦了擦眼泪说:“不要哭了,等顾青平安出来,我找到护工照顾你们,我就会去警察局认罪自首,顾青会没事的。”
她声音很哑很低。
顾坤哭出了声,哽咽的像个小孩儿,含糊不清的说:“谢谢……我记着,记着我们顾家欠你的……顾青给你请律师,等你、等你出来你们结婚……”
姚璋在阴冷的冬夜里终于听见了这句话,可她哭的更厉害了。
她很清楚,这不过是赌顾青的良心,赌他会不会良心不安的娶她。
但她必须赌一把,就算顾青不娶她,这辈子也甩不掉她了。
陆曼说,她最多判三年以下,争取一下判个缓刑,是不用坐牢的。
顾青的手术很顺利,很快病理结果也出来了,是良性的瘤子,以后注意就不太会复发。
姚璋总算松了一口气,亲自照顾着术后的顾青。
手术七个小时后顾青才醒过来,可是产生了不良反应,又是吐又是神志不清,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一般要到一两天后才会渐渐有意识。
姚璋不敢走,一直没合眼的陪他到第三天,他才渐渐恢复了知觉,睁开眼也不吐了,只是口齿不清,也还不太认人,盯着她的脸叫:“孟真。”
盯着来看他的陆曼叫:“妈妈。”
这让姚璋很担心,他的记忆好像全乱了一样,她很怕顾青忘记她的付出,一遍一遍告诉他:“我是孟璋。”
她想守着顾青,可陆曼却催着她去警局。
那天下午,警察找到了医院想找顾青了解情况,姚璋知道她该走了,该去认罪了。
她从医院离开的傍晚云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她才意识到已经入冬了。
路上人在拍照,议论。
“今年的雪下的真早啊。”
“大感染那年雪下的才早呢,我记得是十几年来最早的下雪记录,那年可真是印象深刻……”
姚璋停在警察局门外,抬头看着天上飘下的雪花,有些恍惚,好像从那一年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哥哥死了、妈妈杀了爸爸、妈妈坐牢……她退学在大雪的深夜奔向顾青的家门口。
然后,一晃眼就是这么多年,她的生活好像停滞在了那一年,之后的生活只是日复一日的照顾顾坤,做家务,等着顾青回来和她说两句话……
她显露出从未有过的茫然,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什么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无端端想起,孟真快要生日了,她记得很清楚孟真出生在下雪天,小时候她觉得孟真像白雪公主一样,很羡慕,她也想在下雪天过生日。
现在想想,她是羡慕孟真在下雪天过生日吗?
不是的,她羡慕的是孟真的出身,高贵的母亲,永远不会对她生气的哥哥,名正言顺的出生,出生就被爷爷当成继承人的好命。
她羡慕孟真的整个人生。
“姚女士。”律师从警局里出来叫她:“我是顾家为你请的律师,先进来吧。”
姚璋知道他,他是陆曼为她请的律师,云京最好的律师,说一定能帮她争取缓刑,不用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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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
孟真靠在车上闭眼休息,突然被顾萧轻轻推醒了。
“下雪了,看外面。”顾萧捧着她的脸扭过去。
孟真看见了车窗外的大雪,昏暗的傍晚雪洋洋洒洒的落下,“下雪了。”
“是啊。”顾萧松开了她的脸,笑着说:“你还记得吗?我第一年回国就遇上了云京最早的那场大雪,你那时跟我打赌说云京会下近十年内最早的大雪,我还不信。”
孟真记得,那是大感染来临的一年,云京最冷的一年,也是她翻盘的一年。
顾萧笑盈盈的看着她的侧脸,“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在一起。”
孟真想开窗户,被他抓住了手。
“太冷了,一冷一热你会感冒。”顾萧握着她的手,想了想,不想扫她的兴,把自己放在车上的大衣裹在了孟真的脑袋上,只露出一张脸,然后打开了车窗。
冷风吹着大雪飘进车里,飘在孟真的脸上,她感觉顾萧把大衣抓的更紧了,几乎是从背后环抱住她,笑着说:“冷不冷?想下车去拍拍照吗?”
孟真回头看他,他有时候和哥哥很像,总会想尽办法惯着她,纵容她。
他替她穿好大衣,又裹上了围巾,推开车门拉着她的手下了车:“这里就挺好,拍照好看,我的屏保也该换了。”
他的手机屏保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换成了孟真在烟花下的侧影照。
“来来。”他兴致勃勃,打开照相机对准她:“我先拍张牵手照。”
孟真被他拉着,风很冷,可心却很轻快,笑着伸手抱住了他,险些撞在他的手机上。
他慌忙伸手护住了她的脸,又笑了:“磕着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