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落叶绿间掺黄。
秋老虎接连返潮,耀武扬威地秉着。
闷闷的热熨在肌肤之上,更显几分微燥。
葛烟晚间没用饭,去了室外。
她长裙刚好拖曳着盖过脚腕处,慢步时,腻白的踝骨隐于晃着的裙摆间。
洲湾岭叁号整座被建成了玻璃花房,大面积的阳光花圃随着每个季度的交迭更替,由花艺园师专门打理,换成当季的时令花色。
眼下最合宜的花是白茶和昙花,黄花槐和西洋鹃簇簇绽开,纤袅地秉着,额外好看。
近来她想了,便在这边缓缓踱步,赏景之余,也算是活动。
今天倒是例外,没过来多久便被沈鸫言引回了壹号。
他带着她去了厨房,落座于料理台的桌边时,面前摆了碗圆鼓鼓的汤团。
葛烟狐狸眼当即涔起亮,再转头时望向他,“不是说要少吃这个吗?”
她孕前期接连吃了挺久的甜口汤团,那会儿沈鸫言虽控着她,也抵不过她的讨娇,每每产检后见指标都正常,也就任由着她吃了。
到了后期葛烟没再多碰,为了自己也为了宝宝,严格控制了摄糖量,只偶有想了,便尝一口。
今天这样一碗,风打哪儿吹来了?
她心思全然放在脸上,额外好猜,惹得沈鸫言无声失笑。
“让周嫂换了内陷。”他执了汤匙,递到她指间,“多多少少用点。”
葛烟怀孕前期中期食欲都还行,只是最近,好似又恢复了孕前那般,胃口不算太大。
换了内陷的汤团没放甜,却是这个季节难有的素色。
荠菜尖最嫩的部分拿来掺海参虾贝,吃起来很清爽。
所以哪怕不是预想中的,葛烟还是就着这样的鲜味多用了几个。
毕竟她晚上没吃什么。
用过以后又去缓缓漫步了会儿,她眼皮耷拉得厉害。
葛烟原本就是额外贪眠之人,孕期则更为显著。
下午时分刚有专业的按摩师和护理师上过门,她舒展了身子后,困意来得早,不到八点便乏得不行,洗漱过后便要去睡。
沈鸫言原本还要去忙公务,见此当即从书房里迈出,也跟着她上了床褥。
葛烟纤窈的指尖搭在他肩侧,另只手抬起揉了揉自己的眼,“你不用继续忙吗。”
沈鸫言顺势揽她入怀,清癯轮廓隐在床头灯的隐绰光影里,“不用管那些,过来陪你。”
他长臂稍抬,摁下旁侧的调控器,主灯熄灭后,只留有壁前灯缓缓晕了点亮。
不过瞬间,室内便拢了半昧的昏色。
好半晌过去,沈鸫言听她声息稍起,修长分明的手探过来,在她的长睫上拨了拨,声线含了点淡笑,“刚才还说困得不行,到现在还不睡?”
葛烟闭着眼,微微喃道,“总要给我时间酝酿一下啊………”
他应了声,径自停了许久。
再开口时,清淳嗓音自头顶往下泄入,送进她耳廓,“怕不怕?”
这个话题突如其来,但葛烟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抬手在他清劲的肩侧划圈,轻声呢语,“为什么会怕?想宝宝都还来不及。”
而如果真到了那天——
“顶多………就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担心?”
“担心也不需要。”沈鸫言揪住她的指尖包在掌心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葛烟翘起唇角,倾身朝前抱着他,也算是酝酿够了,彻底安心地入睡。
只是孕期睡眠难有中断的时刻,后半夜她略有不安稳。
乍又惊醒后,旁边的人也紧跟着半撑起自己,清冷面容落在皎然的月色里。
“又抽筋了?”
“嗯………”
沈鸫言了然,按照先前惯常做的那般将修长的指尖探来。
轻轻给她揉捏腿肚。
先前骤然的筋脉抽搐因为他的动作而渐渐缓和。
沈鸫言垂首,手中动作未曾停下,“我来,你困了继续去睡。”
葛烟却是没听。
她顺势攀在他肩头,眼眶悄悄湿了瞬。
径自再埋入他颈间,葛烟颤起长睫,胸臆间的情愫蹿得厉害。
好像越到这会儿………便越感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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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诞生那天,汾城落了场难得的瓢泼大雨。
也是恰恰好,沈鸫言前脚刚从私人医院的套房里出发,前往沈氏。
没到公司多久,那边便传来葛烟的消息。
孕期的最后一个月,她住进了沈氏旗下隶属的私人医院。
贵宾套房宽敞偌大,直接落了一整层,沈鸫言没回洲湾岭,和她一并住了下来。
葛烟早两个月便没再去剧院了,最近隔三差五有朋友过来探访,倒也不算是枯燥。
便是刚刚两人分别时,她还嘱托说带本格言最近新出的芭蕾杂志给她看。
再有消息,沈鸫言顾不得正在开的会议,当即驱车赶往医院。
不提葛楹梁致臣,林妘沈煜城,外加沈煜林都守了过来。
见沈鸫言立于长廊之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哪怕那副清冷的面容此刻淡着神色,没有任何表情。
瞧起来,却是比窗外的雨天还要来得沉郁。
似是凝起雨雾风暴前的那一刻,堂堂沈总,竟也有心绪格外暴露的时刻。
葛楹和林妘是过来人,大概知晓他此刻的心境,上前抚慰几句后,并未再说些什么,只静静地和他一并在无声中等待。
窗外雨帘成幕,长廊泛着青黑的灰色,雷雨阵阵。
等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刻,天光却倏而乍亮,劈开空气悬浮着的颗粒,送来几束极为明媚的光。
亮色顺延着窗缝在地面铺陈开。
隐隐有啼哭声传来。
助产师蓦地推开门,语气携着极为喜悦的盛意,“恭喜贺喜,沈总,大人健康平安,宝宝是龙凤胎哦~!”
沈鸫言停于廊间的颀然身影稍只稍顿片刻,随后朝着里间迈去。
葛烟这觉睡得很沉,辗转醒过来时,床前隐隐地显出道熟悉的身影来。
她稍有迟钝,只定定地望了眼前人好一会儿,才缓缓出了声。
“………怎么不说话?”
见沈鸫言漆沉目光只落于房中,不偏不倚锁住她,也不出声,葛烟抬手便在他的虎口上掐了掐。
她半撑起自己,想要起来,沈鸫言才有了动作,将绵软的抱枕放置在她腰后,轻轻地垫着。
葛烟环顾四周,问了几句,才知道其他人都被沈鸫言屏退走了。
自宝宝降临后,他便先来了这里陪她。
葛烟听了唇角忍不住弯起,抬起指尖在他的掌心里稍稍挠了挠,“沈总该不会是觉得,我醒不过来了吧?”
沈鸫言目光沉凝,不知过了多久才掰过她皙白的下颌,在她唇上印了瞬,嗓音轻缓略哑,“不吉利的话少说。”
………那又是谁一瞬不瞬地在这里守着呢?
葛烟长睫眨了下,和他又低语了几句,想起别的来,连忙抬眼问起,“宝宝们呢?”
沈鸫言听此将旁边的摇篮床推至床边。
这下葛烟狐狸眼都泛起似的雾色,低头垂眸,目光在捱着的两小团上掠过,嗓音轻柔,“真漂亮,是两个女孩儿吗?”
沈鸫言撩起她落在瓷白脸侧的乌发,眼底笑意倏起,“是哥哥和妹妹,龙凤双全。”
“这样………”
葛烟眼睫颤得更为厉害了。
她没关注过别人家的,只是觉得自家的,好看得有些过分,刚生下来就是软糯的两个小白团,唇瓣红得剔透。
好比此刻,小家伙们并排躺着,小手儿在空中虚虚地晃。
眼睫湿漉漉地垂于眼睑处,面颊漾出盈溢着的弧度,嫩生得不行。
襁褓里托起这样新生的两只,是别样的绵软。
她只觉自己的心好似都要被煨化了。
“它们的手这样小。”
“眼睛现在居然还没睁开呢。”
“好软………”
葛烟小心翼翼地触了触,终于反应过来时,转眼朝着沈鸫言望去。
却径自迎上他睇来的目光。
她的面颊被盯得泛起赧然的绯意,抬起手要去点他,“………怎么只光看着我?”
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笑意,捉住她作肆的指尖,偏过头轻碰了碰,答非所问,“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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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新出的这两个小宝贝,可谓是在最为强大的光环中降临的。
不光是秉承了沈氏一族的重视和期许,便是周遭豪门氏族得知喜讯后,送过来的礼物纷至沓来,近乎是堆积成山。
更别提周遭亲朋好友对于两个宝宝的喜爱,不用说都溢于言表。
而比起这些,重中之重的环节,还要属取名。
沈氏是百年传承的名门望族,这样携有深藏底蕴的世家,在族谱上迎来新一代的落名,颇为重视。
这一辈的字原本由沈族的老太爷来定,但秉承着传统,迎来的这一代,竟是可以自定,大家便交由小两口,让他们两自己起。
其实不这般提,沈鸫言原本也自有主意。
和葛烟商讨后,大名很快便定了下来。
哥哥名为沈青峄,妹妹则唤作沈卿予。
峄,又称之为邹山,有豁达不凡,胸臆襟广之意。
盼他犹如山峦般稳沉,却又能劈开地袤,承天起地,坐落于巅峰。
予,可通愉,推予也,是天生的福临之意。
盼她能在充满爱和福气的同时,惠泽深厚,接连承起天降的福泽好意。
沈鸫言正式在满月酒上宣布这对龙凤胎的名字时,来此赴宴的宾客听此寓意,当即哗然。
………这可真真是捧至心尖的宝贝。
而比起沈家金疙瘩似的龙凤兄妹,有关沈太太的热闻,风头好似更盛。
满月酒宴落于洲湾岭陆号。
单单布置整座陆号来当做晚宴的场所,据传便花有好几个月,所挥洒的重金如流水一般。
觥筹交错间,奢华极尽,绸布迤逦。
比起婚礼前所发出的那些请柬,这回满月酒的邀请函,只单单由他一人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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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烟予我,唯卿卿矣;今有喜讯,邀宾来至。
华风满枝,和月甚明;以此往后,白首赴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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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诗句不仅为沈鸫言亲自所作。
那笔迹一字一句,风骨之余,尽显遒劲。
除了被展现在邀请函上,酒宴落座的名片背后,也落有相同的话语。
表面是邀请来赴满月酒,词句间却处处提及葛烟。
有聪明人稍稍提点了下,众人随即又恍然大悟。
这诗句里里外外单显出夫妻二人的情趣还不够,细思想来,竟和沈总家双胞胎的名字对上了!
沈青峄,沈卿予。
是卿卿赐予的礼物,情意连绵。
众人纷纷感慨之余,只觉牙酸得不行。
在打趣之余,不免又艳羡起葛烟来。
而处于热谈中心的当事人却是无暇顾及,早早地便回了洲湾岭的壹号楼。
她满月酒宴陪他没多久,沈鸫言便让她退了。
毕竟才生完孩子,身心俱是虚弱的时期,还是需要多些休息。
葛烟也没推据,她心念了两个宝贝,将宴会放心地交给沈鸫言后,迈向壹号楼的心情也有些急切。
龙凤胎在满月酒宴上亮相一瞬,很快便被送了回来。
葛烟回到时,哥哥妹妹睡得正熟。
其实比起大名,兄妹俩的小名极尽可爱。
因为她孕期额外喜欢吃糖糕和汤团,小名就这样被沈鸫言定了下来………
哥哥是小汤团,妹妹是小糖糕。
这小名传到林妘那里时,还被笑了好一阵。
据传先前沈董和其胞弟,也有类似延伸开来的称呼。
夜色如水,葛烟默默地盯了会儿小家伙们,任由心间淌过热油似的汩动迸起。
再转眼,主卧内不知什么时候放置了蛋糕。
这是满月酒宴上特意为两个小宝贝定的八层塔奶-油蛋糕,哥哥妹妹各有一整塔。
但毕竟还是两个小奶娃娃,吃不了,只单单图个好寓意。
估计是觉得她想吃,沈鸫言便让人将最上面的那层特意分开,送了过来。
葛烟在这边洗漱拾掇,弯腰坐于床边时,复又要去看两个小奶团,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
随着极其细微的声响,她转眼望向门边,迎面便是沈鸫言颀然立于那处的清挺身影。
他双目漆清,臂弯里搭了西装的外套,“还没睡?”
知晓他现在应该是忙完了满月酒,葛烟眨眼应了声,“嗯………”
他随意地将外套扔掷在软塌一角,放缓了动作朝里迈,“宝宝们呢。”
“正在睡呢。”葛烟柔着音调轻声道,“刚才一直都是周嫂在看,现在宝宝睡熟了我让她休息去了。”
话刚落沈鸫言便逼近床榻,单膝抵在边沿和她的两-腿之间,俯身将双手撑了过来,落于她肩膀两侧。
“喂………”葛烟哪能抵挡得住这样笼来的气息,顺势便倒在了床褥之上,颤起长睫去看位于上方的他。
顶上的光泄下,被沈鸫言清劲的肩侧抵住半边,衬出淡淡明辉。
迎面望去时,他眼神漆黑沉然。
葛烟被望得没法儿,细着嗓道,“………要有也不是现在。”
沈鸫言却只是定定看着她,未曾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逝过,就在葛烟以为时间都接近静止时。
上方的人笑意浅浅地晕开,就这样浸在那般清疏好看的眉眼里。
“我也没说现在。”沈鸫言睇着身下的女孩,悠悠道,“等下先看宝宝。”
“………”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她很迫不及待的模样?
由被动变为主动不过是瞬间的事,葛烟咬唇,当即抬腿要绕过他俯撑范围里的桎-梏。
却被他攥住细嫩的脚踝,偏过头,不偏不倚在她的踝骨处印了下。
葛烟这下嗓音飘得极轻,开口便唤,“沈鸫言………”
沈鸫言敛着双清绝的眉眼,稍稍起身,顺势捞过她的手,递至他领口处。
“帮我解了。”
葛烟倒是没推辞,纤窈的手放置在他领带上,开始缓缓地解。
但许是很久不曾帮过他了,她这回解的实在是慢。
软搭搭之余,好半晌都没解开。
沈鸫言难得轻叹了声,乌然漆黑的双眸垂下来,幽幽地锁住她。
葛烟自觉心虚,却还是轻声问,“………怎么了啊非要这样看我。”
他笑,“在想是不是一孕傻三年。”
………葛烟当即停了动作在他颈间挠了下。
她狐狸眼涔着雾,“说谁傻呢。”
“谁应谁是。”
两人复又闹了会儿,到底是怕吵到宝宝,沈鸫言自己解了领带后顺势压了过来,只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葛烟两条细胳膊搭在他肩侧,闻言朝他望去,稍稍有些疑惑,“嗯?”
沈鸫言撑起自己,敛眸望着怀中以及身下的她,视线落在她泛粉的面颊处,“怀孕到现在。”
原来是指这个………
可比起她,他所作以及所准备的一切。
让她泛起的负面情绪都消弭了。
停顿了半瞬,葛烟弯唇,轻呵出声,“还好,不辛苦的。”
她扬起细长的颈,稍稍抬起头,朝前在他性感的喉骨那里吮了下。
这样也算是嘉奖,葛烟动作完说一块儿去看宝宝,话刚落,纤腰便被他揽过来的指骨用了力地扦住。
沈鸫言清冷音调携着沉色,“在那之后的时间总可以分给我了?”
葛烟不明所以,“………什么时间?”
“今晚。”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