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介甫举起的酒杯悬在半空,脸上露出了思索的模样。
时间仿佛静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永耳边终于传来了王介甫的声音。
“老夫刚才说了。”
“给你一个浪子回头的机会。”
“崔大小姐的事,老夫会给崔家一个交代。”
方永闻言,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要是真被抓进大牢关上几个月,他就再也无法挽回方家现在的局面了。
“叔父之恩,侄儿心中铭记。”
“这一杯,侄儿敬您……”
方永一个劲儿的给王介甫倒酒。
吃饱喝足,王介甫的话逐渐变得多了起来。
“老夫是族中的庶出,进士及第之前,家族从未给过老夫任何支持,在老夫穷困潦倒的时候,是方家帮助了老夫,几次派人护送老夫进京赶考。”
“当年的恩情,老夫不敢忘。”
“但你也别想着老夫帮你。”
“三个月内,若是你还不清崔家的债务,崔家告到知府衙门来,老夫一样会让你滚出方府。”
方永继续给王介甫倒酒,“叔父您就放心吧。”
“欠崔家的那点钱不算什么,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不仅会赎回房契,还能把方家所有的商铺都收回来。”
在他的计划中,最多不超过十天的时间,他就能把欠崔家的银两全部还清。
王介甫醉醺醺指着方永的鼻子,轻蔑一笑。
“大言不惭……”
“你要是真的能把欠崔家的银子连本带利的还回去,就算崔府不认账,老夫也会帮你主持公道……”
话音还在空中回响,王介甫已
经醉倒在了饭桌上。
方永把醉晕过去的王介甫扛了起来,向一直在旁边伺候的林伯和阿奴说到,“你们先吃饭吧,我送叔父回房歇息。”
主仆有别,尊卑有序。
招待客人的时候,仆人是不可以吃饭的。
把王介甫扛到床上以后,方永开始为自己今晚睡哪儿犯起了愁。
家里能败的东西都败光了。
方家里里外外,除了自己的床,就只剩下隔壁暖床丫鬟睡的单人床了。
方永找到了正在吃着残羹剩饭的阿奴。
“阿奴,今晚我和你睡那张丫鬟床吧。”
“都听少爷的。”
阿奴红着脸答应下来。
她本该和林伯一起睡柴房,把房间里的床腾出来给少爷睡。
可她怕错过这最后一次机会。
她不认为少爷能赢下和苏小小的赌约。
离开方家之前,她想堂堂正正的做一回少爷的女人。
两人一起把残破不堪的丫鬟床整理了出来。
床只有一米来宽,勉强挤得下两个人。
方永刚坐到床边,破旧的木床就传来了吱呀吱呀的乱响。
想到已经睡了几个月柴房的林伯,方永心里更加愧疚了。
“先将就一晚吧。”
“明天我让林伯添置几张新床铺。”
“只要能和少爷躺在一起,睡哪里阿奴都愿意。”
阿奴如同往常一样脱下了衣服,走到了方永的面前。
“暖床之前,阿奴……”
“阿奴想先给少爷暖暖身子。”
阿奴声音蚊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个暖床丫鬟,居然当着主人的面说出这种不害臊的话,简
直羞死人了。
两次施法被人打断,方永早就控制不住心中的那股邪火。
如今美人主动相邀,他岂有拒绝之理。
方永抱住阿奴的细腰,翻身压在了床上。
“少爷,要了阿奴吧。”
“阿奴想做少爷的女人……”
殷切的祈求声像是某种信号,让方永再也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他扑到床上,朝着美人娇艳欲滴的红唇吻了过去。
“咔嚓!”
破旧的木床传来轻微的断裂声。
方永下意识的停止了动作。
要是一会儿做坏事的时候把床摇烂,今晚就真的没地方睡了。
他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和阿奴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要不还是改天吧。”
“知府大人和咱们只隔了一堵墙,一会儿要是吵醒了他,咱们不好收场。”
听到知府大人几个字,阿奴主动进攻的小手不由停下了动作。
在她看来,惊扰知府大人的下场就和犯了死罪没什么区别。
看着身边同样一丝不挂的少爷,阿奴脸上平添了几分落寞。
只能如此了吗?
真不甘心呀。
“今晚过后,苏姑娘就会来府里要人了。”
“到时候阿奴就再也不能服侍少爷了。”
阿奴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阿奴真的很想把身体交给少爷。”
“阿奴不挑地方的,只求少爷要了阿奴。”
方永伸手擦掉阿奴眼角的泪水,愧疚之余,心中又多了几分怜爱。
“傻女人,我是不会让苏小小带你走的。”
“你家少爷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相信我。”
“等我
赚了钱以后,我一定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在他心里,阿奴和他的妻子无异。
做为一个男人,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去青楼。
“快睡吧。”
“今晚让少爷给你暖床。”
方永在阿奴的脸上亲了一下,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
他必须好好睡上一觉,养好精神去参加明日的赏花大会。
……
第二天清晨,方永是被后背的冰凉冷醒的。
阿奴还在熟睡。
方永轻手轻脚下了床,询问了林伯才知道,王介甫昨晚酒醒后便离开了。
他拿出一些银两给林伯,吩咐林伯给家里置备床铺,随即便带着腊梅香水赶往百花楼。
百花楼。
江南地区最大的青楼。
也是金陵城官府最重要的税收来源。
在这里每消费十两银子,就会有五两进入官府的银库。
方家半数以上的资产,都被方永败在了这处削金窟。
今日来百花楼参加盛会的都是达官显贵,官府还特意派了人手在百花楼外看守。
方永站在百花楼前,过往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
门前迎宾的裹胸少女穿得比以往保守了一些,五层阁楼显得严肃安静,不似往常那般弥漫着勾人心魄的媚叫声。
“哟……”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咱们金陵方家的方二少爷啊。”
记忆中的声音从拥挤的人群里传来。
没等方永反应过来,一名身穿齐胸紫裙的中年妇女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老鸨徐芸芸,百花楼所有歌妓嘴里的妈妈。
“今儿个百花楼不接待二少爷这
样的客人,还请二少爷去别处快活。”
徐芸芸翻着白眼,张嘴就是一副不接客的态度。
她已经在百花楼门前盯了半天,就是为了阻止方永的到来。
今日是百花楼三年才有一次的盛会,她不想让这个臭名昭著的败家子玷污了达官贵人们的眼睛。
方永把身上仅剩的二百两银票掏了出来。
“连有钱都不让进吗?”
徐芸芸藐视了一眼方永手里的银票。
“切……”
“二少爷要是能像当初那般随手掏出几千两银票扔在地上,老娘今儿个还真得给你个薄面。”
“二百两……”
“还是别再这儿丢人现眼了。”
“还请二少爷还是自行滚回家去。”
“要是敢像前些日子一样在我百花楼闹事……”
“就别怪百花楼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方永一双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方府还未破败之前,徐芸芸就算是当街脱掉裤子也要把他拉进去当座上宾。
如今不过是以普通看客的身份混进去,却被徐芸芸这般羞辱。
方永放下心中的高傲,低三下四的向徐芸芸鞠了一躬。
“我来是为参加此次赏花大会的文斗,还希望徐妈妈能给我一个进百花楼机会。”
今天的赏花大会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
徐芸芸昂首挺胸,向值守在一旁的官兵招了招手。
“要么自己滚,要么老娘叫人揍得你满地打滚,你自己选一个吧。”
就在徐芸芸准备动手打人之际,一道方永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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