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提心吊胆扭过头去,有意躲闪方永审视的眼神。
“阿奴不是少爷的暖床丫鬟吗?”
“老奴听不懂少爷在说什么。”
方永料到了林伯会故意敷衍。
“我翻遍了整个方家都没有找到阿奴的卖身契,也没有翻到阿奴的籍贯凭证。”
“我想娶阿奴为妻,想给阿奴一个身份。”
“只有您把阿奴的身世告诉我,我才能想办法为阿奴恢复原籍,才能让他名正言顺的嫁进方家。”
“阿奴本性黄,叫黄二妹,是老奴从王家村的村民手上买来……”
林伯话还没说完,耳边便传来了方永的咆哮。
“黄二妹是洗脚丫鬟,五年前偷盗方府财物的时候就被赶出方府了。”
方永只感觉这些年的信任都被狗吃了。
“您和阿奴是我最亲最信的人。”
“我可以为了您不顾一切,也可以为了阿奴去死。”
“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方家败家子了。”
“我真的很爱阿奴。”
“所以。”
“求您,给我一个保护阿奴的机会。”
“可以么?”
看到方永那双诚挚的眼眸,林伯一颗心不禁软了下来。
“唉……”
“老奴和方家三郎方靖乃是生死之交,本是血衣侯座下的亲卫。
”
“考虑到三郎是方家独子,方家老家主离世后,血衣侯便特许三郎回金陵继承家主之位。”
“当年三郎为老奴挡刀留下暗疾,老奴心怀愧疚,便主动请辞来到方家照顾左右。”
“后来三郎暗疾复发,不治身亡,而我年岁已高无心战事,便继续留在方府当了管家。”
“二十年前。”
“七王夺嫡之争爆发,天下大乱。”
“血衣侯被代王和禹王两路夹击,节节败退。”
“退到金陵的时候,血衣侯叩响了方家大门。”
林伯泪眼婆娑的仰着脑袋,布满伤痕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当时血衣侯怀里抱着一个女婴。”
“血衣侯亲手把女婴交给了我,并且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她。”
方永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林伯的眼睛。
“所以,阿奴是血衣侯的后人?”
林伯双眼眯起,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是……”
“噼啪!”
声音未落,方永手里的药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骗我!”
方永只感觉心像是被挣扎了一样痛。
他都掏心掏肺的给林伯说了,林伯居然还在对他隐瞒。
他从小有一半的时间跟随在林伯身边,对林伯的脾性很了解。
林伯说谎的时
候,总是会不自觉的闭上眼睛。
从林伯的举止可以断定,阿奴根本就不是什么血衣侯的后人。
“我在你眼里就只能是那个不学无术一事无成的败家子吗?”
林伯浑身颤抖,一个劲儿的摇了摇头。
“老爷。”
“你长大了,懂事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的成长就能解决的。”
“这里面牵扯到血衣侯,牵扯到一桩足以引起天下大乱的陈年旧案。”
“阿奴不是罪人。”
“阿奴很喜欢老爷,只要老爷真心对待她,阿奴是不会强求名分的。”
“至于籍贯。”
“追查起来,老爷只需要把阿奴藏好,想个理由蒙混过去。”
“老奴贱命一条,但阿奴……”
“绝对不能出事。”
林伯说着,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跪在了床上。
“求老爷不要再问了。”
“阿奴的身世只能带进棺材,也必须带进棺材。”
“老爷要是继续逼问下去,老奴只能跪求一死。”
方永心痛得眼泪长流。
但看到林伯浑身的伤痂,一时又不忍心再逼问下去。
“林伯。”
“或者说,我应该称呼您一声爷爷。”
“我知道,这些年您对我很失望。”
“但现在……”
“我对您也很失望。”
方永哽
咽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他从未想过,最信任的人,会隐瞒他最深。
好在这些年阿奴的身份没有人查出,否则方家早就被人灭门了。
花满溪养伤的房间内。
阿奴小心翼翼的清理着花满溪腿上溃脓的伤口。
华云正半蹲在床边研磨着药粉。
自从认了华云当义父后,方永就把白药的配方交给了他。
“是因为湿气太重引起的溃脓,回头安排下人在房间里多添一个火炉就行了。”
华云满脸羡慕的望了一眼走进门的方永。
为官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忠心的下属。
“能为你赴死,这丫头也算是忠心了。”
方永触目惊心的打量着花满溪腿上的伤口。
腿上分开的两块肉足以把手掌伸进去。
一种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
要不是这个女人,他现在已经是一具枯骨了。
“义父可以帮她们恢复普通人的身份吗?”
华云摇了摇头。
“不能。”
“她们是江宁郡主谢道韫从宗人府领出来的,等于是郡主的私人物品。”
“想让她们重获自由,只有江宁郡主亲自出面去宗人府做担保,别无它法。”
华云脸上露出了犹豫的模样。
“你要是真喜欢这几个丫头,老夫可以帮你去说
。”
“看在老夫这张老脸上,谢家应该不会刁难。”
“先不急。”方永开口拒绝道。
“谢道韫想利用这层关系牵制我,我日后还想和谢道韫加强合作。”
“第三者介入,难免会让谢道韫对我加强戒心。”
他可以自己去和谢道韫讲条件。
若是让华云去说,难免会再欠华云人情。
花满溪的舍身相救已经让他深刻了解到,人情债是最难还的东西。
“让阿奴磨药吧。”
“我有些事情,想私底下请教义父。”
阿奴的身世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为了阿奴,为了整个方家,他必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华云跟随方永来到僻静的书房。
他坐在书椅上,目视着方永把房门合拢。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方永走到华云身前,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孩儿想向义父打听一个人。”
“说吧。”
“如果是朝廷里的人,为父十之八.九都能给你引荐。”
华云伸手想要把方永扶起来。
“孩儿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知道朝廷给他的封号,叫做血衣侯……”
“啪!”
话音未落。
本该搀扶在方永肩膀出的手掌,重重的摔在了方永的脸上。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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