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刺眼的白,萧无玉的瞳仁被恍得陡然失神。
她身死的消息不可能传得这样快,那这白幡......
掌心浸出黏湿的汗,她差点握不住缰绳,身后的人眉头紧拧,显是对这场景也毫无预料。
“先进去。”
萧无玉突然连点头都觉得乏力,他搀着她的手臂握住腰,她才没步履踉跄。
堂内堆满了花圈纸钱,一具黑漆漆的棺椁停在堂中,那灵位上的冰冷字眼让她腿脚止不住地打颤。
她这一世,才只见了外公一面。
九死一生从漠北逃回来,就见到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萧无玉迈的每一步都如坠千钧,只觉得行了很久,才终于挪步到棺椁边。
于疆场驰骋一生的战神将军,如今年老衰败,两颊凹陷,颧骨嶙峋,布满皱纹和褐斑的皮肤,松垮垮覆在骨头上,胸前一个瘆人的血洞,已然干涸发黑。
萧无玉伸手出碰了碰他交叉在胸前的手,这双粗粝的大手,撑起了贺家的荣耀,和辰国几十年的安稳。
“外公......”
泪溢了满眶,又毫无忌惮地淌
萧无玉放声哭嚎,几欲昏厥,顾承昭扶住她,才不至于委顿在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外公为何会这样!”
这空旷的灵堂,只有贺倾辞跪在火盆前,麻木地扔着纸钱。
“瞿州匪患肆掠,贺家奉命剿匪。”
“外公年迈,为何非要他去!”
“圣命难违,皇帝指名说,一定要祖父挂帅。”
漠北才休战多久,这分明是在为难外公,要置他于死地。
“祖父不慎中了流矢,那箭簇上,有毒。”
“父亲和哥哥们,还在瞿州,我带了一批人扶灵回来,也差点被匪寇截杀。”
怪不得,贺乘风没来漠北接应她。
瞿州同云州相邻,萧无玉和亲来的路上,就曾经过被匪寇烧杀的村落,她带他们进了云州安置,那时虽有苗头,尚没有如今这般嚣张肆掠。
“那匪寇不过是山野杂兵,如何能和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武威军匹敌!”
贺倾望着她,泪早已哭干,只剩下一双空洞无神的瞳仁。
“瞿州多山地沼泽,他们像是特意被训练过,借着地形优势,武威军处处掣肘,而且。”
火盆里最后一张纸钱被火舌吞噬,化作焦灰。
“他们,有玄铁兵刃。”
萧无玉顿住身形,怔了怔,脖颈几乎转动不了,半晌,她才缓缓回头,望向顾承昭。
“我记得,管理整个辰国玄铁使用权的,是......你?”
顾承昭喉头发干,握住她肩胛骨的手掌不自觉地紧了紧。
“是。”
“那为何,会到了瞿州匪寇的手上?”
他眼神有几分躲闪,萧无玉如遭雷击,摇着头往后退了半步。
“是你做的?”
“不是。”
“那你解释啊!”
“卿卿,我......”
他要如何辩解,这十五万匪寇和玄铁,确实是他三年前就埋下的手笔。
瞿州是云州进京的必经之途,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分散贺家的兵力,拖住入京救驾的进程。
可同她在一起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有和贺家联手的打算。
现在有人竟趁他昏迷的这一个多月,寻风又去了晟国,不知用何手段,号令了这批人。
“卿卿,你相信我。”
萧无玉拂开他的手,“这是你早就埋下的暗棋是不是?”
她竟然,轻易就洞穿了他。
“现在这枚棋子,不受你控制了。”
她笑了笑,“你为了那个位子,谋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却说走就走?”
“顾承昭,你不觉得,该弥补些什么吗?”
他垂了眼眸,脸色苍白如纸。
她连那个称呼也不愿喊了,恐惧如附骨之蛆,攀爬上脊髓,攫住心脏,遍体生寒。
现下,她绝不会再跟他走了。
顾承昭深吸口气,视线锁住她。
“我去瞿州,这事因我而起,便由我来平。”
萧无玉定定看他一眼,朝贺倾辞走去。
“阿姐,我要随他一起,把贺家人带回来。”
贺倾辞抓着她的手,“还有沈家人,他们也去了。”
萧无玉点头,“漠北王庭起了冲突,短期内不会来犯。云州这里,就辛苦阿姐看顾了。”
贺倾辞抱了抱她,现下也顾不上问她在漠北的遭遇了,只把手中的虎符交给她,“云州还有十万兵马,你们带九万去支援,剩下的守云州,以防万一。”
贺倾辞在她耳边轻声道,“沈胤川......你同他说,我......我有身孕了。”
萧无玉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喜色,牢牢回握住她的手。
“你放心,我小侄子的爹,必得全须全尾地回来。”
她说这话时并无什么底气,可表姐现在的身子,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
顾承昭站在她身后,沉声道:“你留在云州,我去。”
萧无玉没回头,只淡淡给了句:“不必多说,走吧。”
不过午时休息了片刻,下午就整军出发。
三日后,他们到了武威军的营帐。
刚入大营,浓重的血腥味侵入鼻尖,不停有哀嚎的人被抬进伤兵营。
一条断了腿的士兵被担架抬着路过萧无玉身前,鲜血淋漓,滴坠在她的皂靴上,只觉得透入了骨髓,燎得皮肤滚烫。
武威军竟已折损了近十万人,剩下的,半数都有伤残,就连和漠北人打,都从没这么惨烈过。
大帐里,贺唯胸上缠着厚重的绷带,同贺宁逸一起,在作战布防图上圈点商议。
外祖去世,剿匪统帅落到贺唯肩上,他听见有人进帐,抬眸看来,满目惊诧。
“玉儿?!你回来了!”
旋即又薄有怒意,连向来温和持重的贺宁逸都皱起了眉。
“好不容易从漠北回来,来这里做什么?回云州去!”
情绪一激烈,牵动了伤口,萧无玉赶紧扶住他。
“阿姐有身孕了,我替她带援军来。”
“胡闹!”
“舅舅,如今这局面,便不要再赶我走了!”
贺唯顿了顿,长叹一声,萧无玉还是问了句,“沈家人,怎么样了?”
“建安侯,昨夜里,殁了。”
她闭了闭眼,沈尧都还不知道,自己要抱孙子了,便已天人永隔。
“胤川和乘风,现在红枫谷。”
帐外有兵士慌慌张张跑来禀报。
“大帅,敌军大批人马去了红枫谷!”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