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分离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一切都在静静等待，风铃的意识光团却突然动了。

光团动的很是平常，平常到连飞行都不是，而是随着风如同一个皮球一般随意滚动。光团向左滚了几百米，停了下来，又向右滚了几百米，然后再次停了下来。奇怪的是，两次滚动滚动的十分精确，从哪里开始便在哪里结束，两次滚动完成以后，光团就站在了原本的位置上，连一点偏差都没有。

光团停了一会，然后就又一次动弹了，只是与刚才的位置相比，这次滚动的方向略微改变了一点点。

然后在众神惊讶的目光中，光团又开始了从落地点第三次、第四次，乃至第无数次的滚动。

时间一刻一刻过去，直到光团撞在下一个祭坛底座的晶柱上，众神中才有人恍然，风铃这是在探索下一个祭坛的位置。

果然，撞到这个祭坛的底座后，光团就不再滚动了，而是缓缓升起，然后猛然被祭坛上方的火焰吸了进去之中。与之前一样，火焰显然能感觉到风铃体内那种让它垂涎的味道。

沐浴着“惩戒”之神火，光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光团的生长是有问题的，最初的光团先是长出来几根枝杈，宛若一颗大树的种子在火焰中冒出来几节光秃秃的树枝，如果说那是生物体显然并不是什么良好生长的生物体，长成大概也是大部分是植物体的一种怪物。光团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光芒闪过，硬生生自行切断了那些长得不对的东西，然后紧接着重新开始生长。这回是是十几根螳螂腿一般的节支，光团似乎又再次意识到不对，然后又将它们切断。接下来的半日，光团先后长出来触须状的腿、蛇状的脑袋、丝线样的胳膊、蝌蚪状的头……反正没有一样是让大家觉得正常的。

直到……她伸出来五根晶体。

这五根晶体微微透亮看上去以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晶体没什么区别，只是晶体内部，有一道淡紫色的光芒，在缓慢的奔驰着，如同阿卡姆欧布身上那些粗大的晶体一样，蕴含着星河能量，质量极为高贵。几百道目光几乎是在同时刷的一下集中在阿卡姆欧布身上，阿卡姆欧布的眼中极是惊讶，但同时又欣喜若狂，双眼中喷射的火焰突地也大了起来。风铃公主大概想起了他吧，才会以这样的晶态制造出新的实体。

神的惩罚，大概最喜欢的就是将被惩罚的对象变成与众不同的异类，而从结果上看，阿特丽安娜显然认为将生物体变成晶体应该也是惩罚的一种，只是她忘记了这个世界的自然生物都是晶体，再别的位面看起来是惩罚的事情，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连提拉特弥斯在这个位面的身体最开始也是晶体，现在风铃重新以晶体形式现身，惩罚之神火自然分辨不出来惩罚与自然生长其中的差别，会自主认为火焰中的对象已经受到了绝对的惩罚于是不再发挥力量。

片刻过去，神火之中诞生出新生的风铃公主，依旧紫色长发，但神色上看得出来，在经历了两道神火之后，风铃的脸色极为苍白，紫色的长发发尖已经变成了白色，那是神力过度损失的征兆。

风铃重现了身影，从第二座祭坛走了下来，祭坛中留下来一座新的雕像，那是一只浑圆的球。

走下祭坛的风铃没有回头，那是因为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她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立在风铃面前的第三、四、五座祭坛是连接在一起的，三座祭坛上火焰跳动的颜色是蓝色、青色、白色的。“一般惩戒之后，神会将被惩戒者流放至一个他所不熟悉的空间，是为‘流放’之怒火，流放之地没有了神的关注，被流放者必须面对下面的一切，至于这一切之中有什么，大约只有施放怒火的神自己才知道。”这是提拉特弥斯的提示。

那三座祭坛里面会是什么，风铃已经不在乎了，之前提拉特弥斯没有明说，但这样的提示实际已经跟明说没有什么区别了。风铃自己也是神，流放地——一个神氏被流放的地方，无碍呼就是那么几个：一种是封闭空间类的，一种是自然灾害类的，要么是怪兽出没的地方。从表面上看，这三座祭坛简直可以明白无误地标记出来他们属于自然灾害类的流放空间。

但是经过前面两座祭坛的洗礼，风铃已经遭受了重创，下面这三座基于位面力量的祭坛她能否通的过，的确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风铃望了望祭坛彼端的提拉特弥斯，提拉特弥斯似乎心有成竹，向她点了点头。

风铃也向着提拉特弥斯点点头回应，表示自己撑得住，然后毅然踏入了第三座祭坛的火焰之中！

那一刻的赴汤蹈火，只因为你的信任。

天上原本飘着雪花，那是晶体能量凝成的雪花，第三座祭坛的火焰被激活，火焰牵动位面力量，天上的云卷了起来，风猛然间加大了，一股龙卷从云中跃了出来，倒着向第三座祭坛压下来，无数晶块在自然的力量下凝结成型，被风裹挟着如同刀片一般试图将祭坛中的事物切割成碎片。踏入火焰中的风铃的身上立刻出现了数道横七纵八大大小小的伤口。风铃用手按住那些伤口，但发现自己手上立刻又被切割出来一些伤口。由于身体受伤，体内那些紫色的能量如同液体一样流了出来，那是神的血液。火焰的彼端在她面前只有短短的三五米，可是前进一步难如登天，她一抬脚，腿上立刻被狂风夹杂的冰块再次切割出来三四道一寸深半尺长的伤口，位面的狂暴能量被神之怒火牵动，威力可见一斑。

风铃趴下来，用手向前挪动，可是才动了两步，她的胳膊上也是伤痕累累。她想牵动自身力量进行防御，可是试了一下却发现那些力量在这火焰中根本没办法使用，想想也能解释，自己一身神力原本是用来困住这些神之怒火的力量的，这会自己在神火之内，相当于碗投入了水中，却又怎么实现困住水的作用？

难道自己终究是要陨落在这里？

面前距离离开这堆火焰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可是却难于登天。风铃挣扎着又往前爬了一步，昂起的脸上立时也是三五道伤口。

便在这时，隐隐有许多祈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风铃一愣，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凡人的祈祷。原本作为神，她会对这些凡人的祷告做出回应，以满足他们小小的愿望，可是目前她被困在火焰之中，却如何回应他们？

风铃唯有苦笑。

可下一刻，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风铃趴在地上仔细分辨了一下，这些祈祷并没有多少实际内容，倒是跟既成的经典有些类似，像是某种歌功颂德的文字，神奇的是这些祈祷却如同有组织有规律一般齐声呼喝，无论音节还是重轻音的布点，都暗合某种节奏，再仔细看一看，这种节奏竟然和风力的回转节奏相呼应！

风力不可思议地被共鸣了，变得忽大忽小，小的时候，连手指大小的晶块都拖不太动，那些晶块就噼里啪啦地往地上落这么一来，风带起来晶块的切割力量瞬间小的可以忽略，行动也立刻变得自如起来。趁着下一次祈祷干扰到风力风力小了，风铃聚齐全身力气半是翻滚着爬出了第三座祭坛的火焰。

祈祷的声音没有停，却变换了节奏。

第四座祭坛中的火焰中是漫天的雷电，祈祷的声音照样有作用，那些雷电受到干扰，不是劈在地面上就是劈在半空中，愣是没有几道劈在风铃的身上，甚至有一道劈在火焰的一端，从另外一端穿出，硬生生将火焰剥了开来，风铃趁此功夫，蹒跚着从火焰缝隙中钻了过去，毕竟是神，钻空子自然比凡人反应快上那么一星半点。

至于第五座祭坛，祈祷的声音换成了长长的唱诗，位面的力量显然需要紧急处理这世界所有的歌声，但是这个歌声又如此统一，似是占用了位面力量太多的精神，那些光线中蕴含的原本切割一切的力量硬生生被扭成了麻花，这些声音倒是跟风铃自己控制星河力量的方式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对于能量形成了干扰，火焰中间就多出来不少曲曲弯弯的空洞，风铃低下身，拼着全身的力气快速从火焰的一端爬到了另一端。

“流放之地，只要能够存活，神对他的惩戒对象只有叹息的份，因为那些流放之地能够存活的存在，其意志的完全程度已经超出了神力所能及的范围。第六座祭坛，便是‘叹息’之火。”提拉特弥斯如是说。

叹息之火基本上连强一点的凡人都奈何不了，更奈何不了身为神的风铃。

当她摇摇晃晃地走出第六座祭坛的火焰时，提拉特弥斯微笑着道：“你自由了。”

风铃默默对着提拉特弥斯半跪了下来，连身上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来不及处理，满是疲惫道：“伟大的提拉特弥斯，我，风铃，将从此以后跟从着你，愿为你的奴仆！”

提拉特弥斯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向着风铃背后指过去：“这些就将成为你在这个世界的遗迹。”

风铃捂着身上的伤口转过身去，后面的四座祭坛上已然生成了四座沐浴在神火之中的雕像，那些是她最痛苦的时刻遗留在这个世界的镜像。

自由二字，来得如此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