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是你爸的儿子——所以,你,肯定也会唱皮影戏吧?”
当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班泯的眉头蹙了蹙,他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
她身穿米白色的套装,看上去很名贵,因为料子上没有一丝褶皱。
左胸前佩戴着山茶花的胸针,里外三层都镶满了碎钻,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眩目。
班泯也顺势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吊灯,那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够看到的奢华的复合式吊灯,仿佛把星河都装在了其中。
是从1个小时之前,班泯跟着张威一同坐上了程溪的车。
如果不是有张威在,他肯定是会拒绝的。但张威口口声声地说着程溪也收到了和他一样的信封,所以班泯才会迫不得已地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
据说,这里是程溪和贾淳在郊外买下的一栋自建房,稍微精装之后,就成了他们夫妇用来散心的小洋房。
此时此刻,程溪并没有因班泯的沉默而感到愤怒,她察觉到他受到了这里环境的影响,正在观察着一切事物,似乎想要尽快地适应。
而她耐心地等待他重新开口,毫不催促。
班泯就这样出神了许久,直到他再次将视线落回到程溪身上——坐在贵妃椅上的她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烟,不,应该是雪茄,正在打量着他。
透过寥寥烟雾,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彼此都充满了警觉,班泯终于回答道:“我不会唱皮影戏。”
程溪显然不信,“老戏骨的孩子竟然不会唱,太讽刺了,对不对?”
班泯没心情和她说这个,“我真的不会,没必要骗你。”这话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收到的信封里有照片吗?”他其实非常困惑程溪为什么也会成为周国君寄出照片的对象。
“信封?”程溪笑道,“什么信封?”
“就是——就是张威在来的路上说过的——”班泯赶忙张望起四周,试图寻找到张威的身影,可他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从自己和程溪来到大厅之后,张威就不见行踪了。
“别找了。”程溪看穿班泯的心思,“张威晚上要做工的,他已经回去厂里了。”
班泯惊讶地看向程溪,“张威……也在长钢企业做工人吗?”
程溪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过了今晚,他才会是正式的工人。”
那时的班泯还不懂程溪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在心里为张威开脱着,也许张威是来不及和他道别,只是走的匆忙,决不是故意留下他和程溪独处……
可是,这也许是绝佳的机会。
班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握紧了双拳,凝视着面前的女人,竟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爸是长钢企业的司机,您……一定知道他。”
“当然了,我连你父亲会唱皮影戏这件事都清楚的很。”程溪以一种无比怀念的语气说道:“就是可惜了啊,岁数还不大,却死得那样惨,令我们一家人都为他感到心痛——唉,不说这个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竟是劝起了班泯,“你也不要为此难过了,你还是个孩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算是你爸爸那样的好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是不会记恨他的。”
这话听在耳里实在是诡异,班泯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有些愤怒地质问起程溪:“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爸?”
程溪露出了极为真诚的眼神,轻轻摇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孩子,你不要自己多想。”
“我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班泯没有沉住气,到底是一股脑地吐露道:“你们仗着自己财大气粗,就打算欺压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反正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没办法揭发你们的罪行,一切都成了无头账,剩下我们兄妹几个根本不是你们这种人的对手,所以你们就把脏水都泼到我爸身上,而且,你、你们还想要赶尽杀绝——”
班泯越说越激动,他的脸憋得通红,可面对程溪,他心中也有惧怕,所以声音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面对班泯的指责,程溪不动声色,且毫不气恼,还非常温柔地安抚着班泯冷静。
班泯一口气说了很多,整个人也因愤怒而战栗,他听见程溪轻声问道:“你是因为电视上的那段采访而这么生气吗?”
班泯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气。
程溪无奈地说道:“小朋友,阿姨……唉,你是该叫我一声阿姨的,我的大儿子也没比你小上几岁,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孩子,都很不成熟。”
这话触怒了班泯,他大声反驳:“我18岁了,我是个大人了!”
“好,好,你是大人。”程溪苦笑道:“是大人就更好了,你就更要知道凡事都该讲证据,只凭电视上的一段采访能得出什么结论呢?怎么就能说我们泼了脏水给你爸爸呢?”
“你们混淆视听!你、你们在采访中说了很多对我爸不利的事情,你们在暗示大家我爸私吞了赎金——”
“暗示?”程溪抓住了这个关键的字眼,“既然你也说是暗示,就代表我们并没有直接地说出对你爸爸不利的话,一切都是你的猜测,都是大家的猜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你这是狡辩!”
“难道狡辩的人不是你才对吗?”
“我——”班泯又一次气势汹汹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苦恼自己不是程溪的对手,就好像自己的每一次发怒都打在了棉花上,软塌塌的,自己面对的是上位者的权势的霸凌——是的,她拥有权势,以至于她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那股震慑力都足以令他不知所措。
他孤身一人面对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周旋,班泯忽然很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无疑是打草惊蛇,对自己,对他的两个妹妹而言,都极其不利。
太蠢了,实在太蠢了。
班泯痛心地坐回沙发上,颓唐、无助地伸出手掌,捂住了脸。
而一只冰冷的手则在这时搭上了他的肩膀。
班泯心下一慌——
“小朋友。”程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说,“你今年18岁,可去年还是17岁,未成年谈恋爱谈到旅馆里,被学校知道的话会不会很糟呢?”
14.
情侣也好,夫妻也罢,一旦发展到了床|上,最初的那点感觉好像就都没了。
班泯是个正常的青春期男孩,和其他男同学一样,从刚踏入青春期开始,他们关注的事情就只有那么几件,吃饭,篮球,和异性。
就好像“性”这种东西之于男人,就是一日三餐,一杯水,一次方便,一种消遣。
之于女人,就要看对方是怎样的女人。
有一种女人,她光是站在那里,就可以让男人的脑浆炸裂、浑身酥软,根本无从思考。男人们会无数次地幻想和她在一起时的画面,甚至是贪婪的、疯狂的,一次又一次地,恨不得永远沉浸在其中。
周青的确是这样的存在。
她比其他女生要早熟,不仅仅是身体的发育,连心智也要比大家发育得快。
很多男生都注意到她的鹤立鸡群,班泯也不例外。
所以,他幻想过这种事,也许是独自一人时,也许是周青从他身边经过时无意间碰撞到一起的手臂。
脑中的想象根本无法抑制,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只听得见周青的声音,连老班、班柠亦或者是班珏琳都成了他的敌人。
谁说周青的坏话,谁就是敌人。
也许在他的骨子里,总是期待着可以有一场疯狂的爱恋。
那种飞蛾扑火、不顾一切的爱意,是他做梦都想尝试的。
但在周青的面前,他其实是自卑的,他没有母亲,也早就忘记了母爱是什么滋味,哪怕他有一张清秀的面孔,可身上缺少的那一份关怀总是在提醒着他和别人不一样。
而在看见周青的那一眼,带给他的震撼几乎是刻骨铭心的。
所以,他才会在那一次和她一起去了那个不易被察觉的、偏僻的、窄小的旅馆。没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可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和她身处旅馆的房间里。
窗外是高远的黑夜,点点灯光,屋里点着床头灯,晕黄昏暗,她引导他坐到床边,他起初当然是很慌乱的,他甚至想逃,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但——这可是周青啊,是他梦寐以求的异性,真的到这个环节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
是周青化解了他的不安与惊惧,她温暖的手像带着电流,从他的脸颊开始抚摸,一直到他的胸膛,他像是被点燃了心底的火焰,终于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可实际上,他根本记不得之后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头昏脑涨,身体也越发疲软,完全使不出力气。唯独心情是激动的,甚至觉得哪怕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他也是心满意足。
可以拥抱着周青,可以拥有着周青,他真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丝毫遗憾了。
同时,他又是小心翼翼的,大概是担心稍微用力,这场幻梦就会破碎,他害怕,他不敢,他不想醒来。
也许,能够亲吻到她的唇,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那个时候的班泯,真的可以为周青付出一切,刀山火海他都愿意去,他的命,都可以给她。
所以,在这一刻,当程溪将真相告诉他的时候,他感受到的绝望绝不亚于失去老班。
他看到程溪将压在烟灰缸泯的时候,她非常冷静地说道:“照片明显是被人刻意拍下来的,是用来威胁的好方式——你们两个小朋友赤|身|裸|体地抱在一起,就算你不承认,也没人会信。”
班泯面红耳赤,一把抢过那照片就撕碎了。
程溪毫不在意道:“你撕得掉一张,还剩下十张、百张,撕不过来的。更何况,你是被陷害的,盯上你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呢?”
“我怎么可能会被盯上,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那天就只有我和周青两个人在……旅馆……”班泯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程溪因此而微笑道:“就是因为只有你们两个,事情才显得更加诡异。”
班泯狐疑地看向她。
“你口中那个叫做周青的女孩——她的父亲欠了长钢企业很多钱。”
班泯蹙紧眉头。
程溪继续说:“他们家很需要钱来堵上亏空,利用这女孩的姿色来做一些危险但却收益极快的勾当是他们能够想得出的法子,当然,你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班泯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你……你在胡说……”
程溪却抬了抬眼,示意班泯自己去打开茶几角都是一群不同的小男孩,可女孩子,始终都是周青一人。”
班泯感到无比震撼地愣在原地,他不敢去打开那茶几的抽屉,他很怕程溪口中所说的是真实。
这一刻,他根本无法思考,就连为什么程溪会收到这些照片的问题也考虑不到了。
而见班泯迟迟不肯行动,程溪亲自将抽屉里的十几个信封都拿了出来,她一封接一封地拆开,将照片都摆到了班泯的面前。
满是肉色的照片堆在眼前,班泯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没勇气去看,甚至于是痛苦地流出了眼泪。
程溪适时地送上温柔的话语,她轻拍着班泯的肩膀,安慰着:“孩子,你还小,身边没有一个成年女性为你指点道路,你很容易就会被坏女孩迷惑的。不过没关系,你并没有损失什么,照片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张威也不会的,只要我替你保密,大家也都会为你保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