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海城市的气候变化无常,和别名墨城的墨尔本相似,俨然是一天四季。
贾齐只罩了件短款小皮衣,他从轿车里走下来后就哆哆嗦嗦地往酒店里跑。
这天的帝雅大酒店顶楼里正举办着一场极尽奢华的婚礼,大喜的是贾齐的小表叔程艾昭,他娶到的是邻市名牌大学里最美的女助教柯愿。
新娘的纯白婚纱似睡莲般摇曳在地,她侧脸望向新郎的模样多美丽,贾齐被那一眼触痛了心。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本想诚恳地说句恭喜,谁知刚一开口,却是哭得稀里哗啦。
旁人都在一侧笑哈哈,贾齐也不想哭,可他憋不住。柯愿晓一脸茫然无措,一口一声:“贾先生你别哭。”
贾齐的心便像是被生拉硬扯般的疼。
她已然是不记得他,他又怎么能忍心去怪她。兜兜转转这么久,她终究还是嫁给了程艾昭。
他也只能继续装傻,把自己的泪水变成感动的笑脸,对柯愿说:“祝你幸福”,又对程艾昭说:“好好对她。”
程艾昭对贾齐点头致意,眉宇间颇有痛惜。
贾齐再看一眼柯愿,终是摆摆手,对她挥别。
任凭谁都能看得到,新娘的双腿是瘫痪的,她坐在轮椅上。
曾经过往都要散场,当年往事也已碎成天涯,零落成沙。
依稀留念五年前,那时的贾齐年轻的只有18岁,而柯愿,也不过21岁。
故人依旧在,唯独记忆,惹尘埃。
18岁,贾齐大二,日子一直过的很嚣张。他像是校园里的风向标,刮起一阵阵仰慕他的风。
贾齐排行家中老三,亲爸是长钢企业的老板,亲妈是颇具手腕的老板娘,加上他是家里孩子最小的,众亲的宠溺造就了贾齐贪玩成性,偏偏没有坏心眼儿,才得了“贾三傻”的称号。
三傻三傻,只不过是因为吸引太多为他钱财而争抢恐后的女子,而他又甘愿把她们捧去天边做美丽云朵,所以会被家人笑他傻得可以。
初见柯愿晓的那天是下午,贾齐在上选修的法律课。
讲课的韩教授突然被叫走,来顶替的是位把帽子压低的女助教。
她刚把屏幕上的课题讲了三分钟,阶梯教室的前几排就响起隐隐笑声,不怀好意。
贾齐趴在桌子上纳闷,陪他来上课的小女友说,“贾齐你知道么,这个女助教她名声不好。出卖色相才做了韩教授的助教,学校里没有人待见她。”
他还真不知道,也懒得在意,瞥一眼女助教在台上的不动声色,接着趴下睡。
过了多久他不记得,只感到小女友在拉扯他的衣角,睁开惺忪睡眼,女助教正站在他面前,帽子下只露出半张脸。
“同学,这节课要交上次安排的论文,请交给我。”她的声音很淡,听进耳里像是一阵吹过海面的风。
“没写。”贾齐说。
“按纪律做事,你要被记名。”
“凭什么?”
“凭你没写。”
贾齐冷哼,丢给她两个字:“婊|子。”
女助教一愣,教室里的旁人也一愣。四周静悄悄,女助教僵着背脊。
小女友拽贾齐,要他别动气,这反倒让贾齐更得寸进尺。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女助教到底还是不负众望的给了贾齐一记耳光。
在场的众人皆是满脸震惊,自然也包括贾齐本人。
女助教愤怒的气喘吁吁,仰起脸恶狠狠地瞪着贾齐。
于是在那一刹那,贾齐看到她有副漂亮得可怕的容颜。
后来整整一周,他没再去上法律选修。潜意识里像是在逃避什么,他只记得那巴掌很疼,长这么大,除了亲妈,还没人敢打过他。
然而在某个周末的聚会上,贾齐随父母出席。在大厅里负责接迎的是举办人程艾昭,贾齐虽叫他表叔,也只比他小5岁而已。
远亲见面自然要寒暄,聊着聊着,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央奏响了一曲《安妮的歌》。
贾齐侧眼望去,坐在椅子上抚摸黑白琴键的人美得惊人心弦。只是再看一眼,他竟发现她是那日的女助教。
待到钢琴曲结束,程艾昭携着她款款而来,对贾齐一家人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柯愿。”
柯愿转眼看向一边,倏忽间倒吸口凉气。
面前之人是那课上的大男孩,他幸灾乐祸,果然当场揭穿:“表叔,你根本不知道吧?你的这位未婚妻在工作单位勾引教授才当上助教,你要是真娶她,日后要被戴一串绿帽子!”
他心想这下好了,当众报了仇,谁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他耳光。
他以为她一定会痛哭,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盯着他,像是在看一只臭虫。
贾齐愣了,他终于知道自己逃避的不是选修课,是害怕见到她。
怕她会露出今日这样遭人误解、又无力辩解的神色。
原来从那时起,他已经见不得她对他失望。
2.
那晚过后,程艾昭也曾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贾齐,柯愿在贾齐学校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可是误会是别人的事,自己去刻意辩白只会越描越黑。
实际上,柯愿出身很复杂。
柯愿生父在海外经商时不幸染病身亡,柯愿的生母当时因病不起,那时的柯愿只有13岁。
而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生父的哥哥闻讯而来,照顾徐母,可能有许多事情柯愿不清楚,徐母在柯愿17岁的时候嫁给了他,他就是现在的韩教授。
这些事没法同外人说,所以其他人才会不理解。
知情后的贾齐对柯愿的歉意不是一点点,那女子将来会成为他的表婶。
尽管戏剧性,可贾齐想着将来都会变成亲戚,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决定和未来表婶搞好关系。
他便经常匿名送给她鲜花、项链,每次都派送到她的办公室,却不知让周围人对柯愿的误会更深一层。
聪明如柯愿,自然知道是贾齐搞的鬼。
她把那些礼物都攒进大箱子,收满一箱后捧去给贾齐。
那时的贾齐正在绿茵场上看狐朋狗友踢球,柯愿杀来后他一个激灵跳起来。
哪曾想对方把箱子塞给他就调头离开,贾齐赶忙追上去。
“你不喜欢?”
她不回答。
“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买给你。”
她不仅不回答,干脆离开。
贾齐在她身后大喊。
“我这是在跟你道歉,你看不懂啊!”
她停顿一下,背对着他说。
“你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就算他是,那又怎样?
既然如此,他非要让她看到自己的真诚。
学校的老师同学都挤兑她,他整天都想着做什么才能让她快乐起来,最好是让她喜欢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他跑去找程艾昭计划一次出游,并鼓动程艾昭在当天对柯愿求婚。
游轮,大海,喜爱的男子,还有钻戒,这样浪漫的举动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容。
在那一天的游轮甲板上,程艾昭单膝跪地,托举出精致方盒里的一克拉钻戒,真挚地向柯愿求婚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被贾齐抓来一起陪同出游的狐朋狗友们很会鼓动气氛,鼓掌起哄,贾齐自己也是又吹口哨又叫好。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柯愿喜极而泣,对程艾昭点点头:“我愿意。”
“亲一个!亲一个!”
大家嬉皮笑脸的喊起口号,柯愿笑着低下头,程艾昭就顺势吻了下她白皙的额。
贾齐跟着笑嘻嘻地拍手,然而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开始退潮,最后僵在嘴角。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到自己的心很痛。
有眼尖的朋友低声嗤笑他,“三傻子,你真是不愧此名。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别的男人怀里推,谁看不出你对柯愿那点心思。”
贾齐顿时变了脸,朋友没心没肺的跑出一句“怎么都喜欢她,柯愿那女人的裙下臣真是三十六行各色”。
哪知贾齐一拳就砸向他的脸,大家乱了阵脚,赶忙将两人拉开,贾齐瞥见柯愿一脸惊讶,他擦擦嘴角的淤青撇头走开。
晚上返程,贾齐还在生气,柯愿终于开口对他说:“谢谢你。”
贾齐心里顿时绽开花,下一秒却又坠下悬崖。
“他刚才都告诉我了,这些点子都是你想的。谢谢你。”
贾齐紧咬着牙,把脸侧去一边,硬邦邦地回答:“不用客气。”
柯愿突然全身绷紧,因为自己放在车座上的手被他握住了。
她本想不动神色地挣脱,但他握得那样紧,她动弹不了,又怕在开车的程艾昭察觉,只能任凭他胡闹。
贾齐在心底里对自己说,这都是她的错。
是她没有在事先告诉过他,爱情是这副模样。
3.
可你并不知道,爱情并非是天道酬勤。
贾齐藏不住那份心思,他一定要一股脑地全部都倾吐给柯愿。
他从别人那里打听到她的全部联系方式,翻看她所有的过往,偶然间看到她在签名上写过一条“以前旅行的地方,那里的小吃很让人难忘”。贾齐就连夜跑去那里,再坐着飞机赶回来,只为带给她想要吃的那份难忘。
她感冒了,他蹩脚地上网查询有效的感冒药,冲出药店买回一堆。
只不过,他心甘情愿地冲锋陷阵始终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而但凡程艾昭一出现,他就要退到一旁,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
柯愿也曾暗示他不要再继续这样的游戏,那日在选修课上,他提前了半个钟头来,教室里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她索性快刀斩乱麻地对他说:“你清楚我和你表叔之间的关系。”
贾齐故作轻佻的笑,坐在第一排的课桌上仰望讲台上的她,自信而又势在必得,“那些都是借口,你只是怕你会喜欢上我。”
她叹口气,“别说孩子气的话。”
“我没比你小多少。”
“问题根本不在这。”
“那你告诉我,究竟是有什么是程艾昭能给得了你,而我给不了的?”
她像是懒得争论这个,转身说,“我去叫韩教授来,今天是他给你们上课。”
贾齐看出她要逃,沉默半晌,他忽然认真地问道:“如果是我先遇见的你,你会不会选我?”
这样的问题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柯愿再一次深深叹气,留给他一句:“或许会吧。”
多么虚拟的说法。
偏偏那个傻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他竟把那当成了一种变相的承诺,他误以为她只是在顾忌程艾昭,他像是敞开了心扉,义无反顾地扎进了对她的深深迷恋中。她的存在如同高岭之花,辛香芬芳染满他胸腔,他愿意为她放弃所有,哪怕人言可畏。
可是程艾昭到底还是找来了。
那一晚,贾齐和程艾昭喝得酩酊大醉,但彼此却都意识清晰。凌晨两点,两人勾肩搭背地绕着市中心的花园走得歪歪扭扭,程艾昭掏心掏肺地和贾齐说起了自己同柯愿的相识经过。
那时他们都是高一,她母亲一直病重,家里无钱医治,她差点就要退学。
她成绩那么好,绝对可以考上名牌大学。于是大家捐款来帮助她,但那点钱不过是冰山一角。
班上有个家中富裕的军二代一直在追求柯愿,他帮助了柯愿,而那些事情,都是发生在韩教授出现之前的。
有很多事没办法说得太清楚,就像是深痛的伤疤,揭开会见脓血。可是程艾昭不能失去柯愿,他可以照顾她一生周全。她儿时以至于是少年时期都颠沛流离太久,她需要的是很多很多的爱,只有足够了解柯愿的程艾昭能够做到。
“我和柯愿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不像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我们之间有很深的羁绊。”
“贾齐,你能做得到吗?护她爱她,不让她遭受痛苦,你要是能保证,我可以把我的位置让给你。但是——”程艾昭近乎悲痛地说,“你真的能吗?如果做不到,就别去招惹她。”
可惜当时的贾齐太过年少,18岁的他怎么可能会明白柯愿遭受过的种种,更不会明白程艾昭话中那深邃的隐喻与悲伤。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