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修居然没有半点沟通的意思,只用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向他表达不满!
许骄僵滞一霎,本能地调动修为反抗,但旋即他便发觉,梦境是遵照着对方设定的规则运行的。
这具傀儡的躯壳经脉梗塞,内府空空如也,他捕捉不到一丝丝的灵力,连和他神识相通的朝露亦不知所踪。
一时竟躲不开沈祁修的亲吻。
对方的吻带着令人窒息的掠夺,许骄在这个宣誓主权的吻里险些喘不过气来,只能体会着他和沈祁修纯粹体力上的悬殊,作茧自缚地迎合着对方的冒犯,憋闷得眼前断续发黑,五脏六腑都绞缠一团。
他咬着沈祁修的唇,简直想把这大逆不道的孽徒立刻毙于掌下,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道:“混账!”
沈祁修却宁愿吃痛也不肯松手,任由怀中的人竭力挣扎,许骄挣扎得越是厉害,他越觉得情潮汹涌激荡,心底蔓延着一股奇异的餍足。
师尊是归他所有的,两厢情愿也好,被逼无奈也罢,这都是早成定局的事实。
每当想到这一点,沈祁修便觉得甚是宽慰,也愿意为此体谅师尊,不在乎师尊的执拗与冷淡。
一吻终了,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渗血的咬痕,低声赞同道:“您骂得对,弟子混账。”他俯身握着许骄的肩,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贴近对方耳畔,“弟子还可以更混账。”
师尊已经被他牢牢困在身边了,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屈服示弱,为何要把功夫浪费在斤斤计较、争辩孰是孰非上?
他手臂一捞,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径直朝床榻的位置走去。
许骄惊觉那条锁链正随着沈祁修的步伐唰唰缩短,严重干扰了他的一举一动,而他的神念此前多番损伤,兼之流散在一具疲软陌生的躯壳内,颇有几分支离破碎的趋势,不能及时摆脱桎梏!
“师尊不妨省省力气吧。”
沈祁修边走边道,“您如今灵脉枯竭,修为尽失,解不开弟子设下的禁制。”
他轻柔地将许骄放在床上,一手抚摸着师尊额心银灿的飞花,一手勾落师尊腰际的织云锦带,其间意图已不言自明。
隔了一层单薄的里衣布料,许骄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掌腹正辗转摩挲着他的皮肤,温度似岩浆般滚烫炽热。
枕席边聚拢的链条飞快环成一圈,跟随主人的指令旋绕在他周围,滴水不漏地倒扣在他手脚的关节处,由于他不断尝试抗衡的动作,铮铮拖曳声连绵嗡鸣。
沈祁修见阻拦不住师尊的挣扎,便饱含深情地凝望了许骄片刻,柔声叮嘱道:“这镣铐虽被弟子加了防护的阵法,但毕竟是极寒玄冰锻造的,边边角角难免有锋利的地方。您挣动的时候记得小心一些,莫要扯伤了手腕。”
许骄再是怒不可遏,也确认事态在朝着偏离轨道的方向发展,绝非他容易把控的了。
他冷冷呵斥道:“你记做什么?!”
沈祁修笑了一声,无比温存地低头拥抱他,抬手盖住他气得发抖的眼睫,在他锁骨上缓慢咬了一口。
齿尖贴合着脖颈厮磨游移,划过脆弱纤细的血管,如同猛兽标记自己坠入陷阱、即将被吞进腹中的猎物。
“师尊在这张床上和弟子做了那么多次,现在又何必装糊涂呢?”
亏这小兔崽子说得出来!
他好歹是名门正派的嫡系传承,人人提到他都赞他斯文谦逊,有沉稳君子之风。谁又知道他的伦理纲常、尊师重道、乃至最基本的礼义廉耻,统统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许骄的忌惮和心跳一浪叠着一浪急剧翻腾,但到了危险降临的关键时刻,他终于想起自己今夜的首要目的,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眼前的形势对他相当不利,论见风使舵、调整策略,他一贯修炼得炉火纯青。
先收拾完棘手的乱子,明天再和沈祁修算账不迟,许骄加快速度拼凑着神念,放轻语气道:“等等,等等……沈祁修,你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
沈祁修对他的要求充耳不闻,不假思索地打断道:“弟子已经告诫您无数遍了,不准您忧心宗门,更不准您惦念逝去的故人。”
他单手撑在许骄身侧,认真端详着师尊的脸,戏谑之色隐没在漆黑明亮的眼眸里,仿佛仍是一派恭顺而迁就的模样。
“您就乖乖留在这里陪着弟子,弟子向您保证,一定会将您照顾的很好很好。”
“你想照顾我、想对我好,就把这条链子摘下来。”
许骄以退为进,提了个沈祁修必定不会答允的条件,紧跟着便提出另外一个备选项,“能不能别这么压着我,我太不舒服。”
“不行。”
沈祁修愉悦地笑了笑,低头轻轻蹭着他的颈窝,随后又补充道:“师尊安静一会儿,别再说弟子不愿意听的事情了。若非万不得已,弟子不想给您下禁言术。”
小兔崽子又来软硬不吃这一套!
许骄生生咽下一口恶气,咬着牙哄劝道:“好。你先放一放手,我不说你不想听的事情。”
师尊鲜少会如此向自己妥协,沈祁修不由微微怔了一瞬,诧异地注视着他。
许骄抓住空档转变称呼,换上一个比较的安全的姿势,蹙眉朝沈祁修苦笑:“你既然不愿谈起旁人,那便只谈我们。”
他的叙述模棱两可,却极难寻到破绽,“阿祁,这段时日我偶尔回忆往昔,自问确实亏欠过你,但待你亦是不薄。我真的不明白,你就那么憎恨我吗?”
师尊说的不是“为师”,而是“我”。他第一次摒弃了壁垒高筑的界限,不再强调彼此无形的隔阂。
沈祁修心中倏地一烫,这才反应过来他的行为和承诺划不上等号,让对方有些失望了。
他恳切地解释道:“师尊何出此言?弟子爱慕您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憎恨您呢?”
“爱慕我?”
许骄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似乎略存顾虑,正谨慎考量着他的诚意:“这种表白爱慕的话,你曾经跟多少人说过?”
沈祁修皱眉道:“师尊为什么总是猜疑弟子?除了记您,弟子绝不会与任何人说这样的话。”
小兔崽子嘴上温情脉脉,但禁锢他的锁链没有一丝一毫松懈,压根不给他斡旋动弹的机会。
许骄别无他法,只得接着拖延时间:“就算从前没有说过,将来你也会遇到其他倾心爱慕的人。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要把我继续锁在这里么?”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沈祁修的手指穿插在他发间,专注地替师尊理顺头发,将他颈侧几缕凌乱的发丝绕至耳后:“弟子只有师尊,所以才希望师尊好好陪伴弟子,与弟子长长久久地厮守。”
许骄衡量着对方诺言的可信程度,又垂眸默了默,转而想到另一桩难缠的麻烦。
给沈祁修灌下那勺桃花羹时,他下套下得明目张胆,本来是想让徒弟尝尝教训,并未刻意隐瞒闯入对方的识海的实情。
可惜不慎走错一步棋,小兔崽子便全盘搅乱了他的节奏,他必须得找个借口把此节搪塞过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坦荡承认了。
他不承认,这就仅仅是场荒唐的梦境而已,梦里发生再多违背常理的事情,都算作沈祁修自己的幻想,牵扯不到他的头上。
有些话是师徒之间的禁忌,在他离去前却足够顺水推舟地戳破,许骄面上不动声色,悄悄归拢完七零八碎的神念,便做好了抽身而退的准备。
沈祁修的手正触碰着他的衣扣,许骄静静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最后问道:“你可曾考虑过,我或许与你的想象并不相符,非但给你提供不了有用价值,也不是你应该喜欢的类型。”
“弟子不需要这么想。”
沈祁修将他紧紧箍进怀里,斩钉截铁道:“师尊是怎样的人,弟子就喜欢怎样的人。”
他的亲吻偏执而缱绻地落下来,编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显然已经被磨光了全部耐性,不愿再听其余的话了。
严丝合缝的玄冰环扣忽地卸了力道,许骄深深陷进柔软的锦被里,冷白清瘦的指骨攀附着帐幔,脚踝悬挂的锁链颤动叮当。
欲海生花,箭在弦上。
纵使拼着神念再崩散一次,要消耗更多的日子服药休养,他也得立即脱离此地,不能陪小兔崽子胡闹发疯了。
一声急促的喘息后,沈祁修看见师尊紧绷着下颌曲线,朝他微微弯了弯湿红的眼睛,语调似是撩拨,似是警告,字字敲击在他滚沸发烫的心口。
“沈祁修,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你这条命,早晚要送到我手上了。”
他撂下的这句狠话不痛不痒,与其说是威胁,反而更像是在调情一般。
沈祁修对此毫不介意,直言不讳道:“想取弟子性命的人何止千万,弟子自己都数不清了。不过请师尊放心,您永远也杀不了弟子。”
他揽着许骄的腰,在触手可及的冷香中慢慢平复暴戾肆虐的情绪,又觉得在如此旖旎缠绵的时刻,他一味反驳师尊大概是不对的。
他是不是该稍加挽回,补救一下,尽量哄师尊高兴?
记
想了又想,沈祁修说:“如若有朝一日当真死在您的手里,弟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