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微子面带微笑,也不顾他们两人之间的寒流涌动,走到床跟前,秦老妇人立刻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伸手先是为秦三爷把了脉,又屈起手指在对方的,腿上左敲敲右敲敲,问他痛不痛。
秦三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听到顾玉竹说:“我给他用了麻药,这会儿的麻药还没有退去,他腿上的知觉并不强烈,您若是用这样的力道,他肯定是感觉不到的,还是用力些好。”
秦三爷听见这声音心头就慎得慌,扭头看了她一眼后又连忙转过了头。
只是他这样子其他人并没发现。
元微子依照顾玉竹说的加大了力气,秦三爷哑着嗓子说:“您在掐我的大腿。”
元微子又试了另外一边的小腿,秦三爷准确无误的说出来的位置。
“看来是没问题了。”元微子起身,双眼发亮的瞧着顾玉竹,“即便是老夫,在面对这种症状时也不一定能够有十足的把握,不知姑娘师承何人,医术竟如此厉害。”
顾玉竹搬出了以往应付他人的说辞,“我师父不过是一个到处云游的赤脚大夫,他常说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见的患者多了,应对的法子自然也多了。”
元微子怔忡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叹道:“你师父说的确实没错,这一点,到时候我落于下风了。”
在皇宫中,又能见到几个病人。
他又近身服侍于皇帝,轻易不能给其他人看病,必须要常年待命,技痒之时,也只能趁着放值时偷偷溜出去。
但这世上有舍必有得,他能坐到如此高位,自然要失去一些东西。
“今日看到秦三爷症状恢复良好,我也能够回去向皇上复命了,秦大人,老夫就先行一步。”元微子朝着秦澜宗拱拱手,准备回去了。
秦澜宗也不敢耽搁他,亲自相送。
傅庭却被晾在了一边。
他心头这口气是堵得不上不下,脖子都憋成了红色。
好在秦老夫人为他找了个台阶,“傅庭,金玉回去之后,待我与夫君向你爷爷道个谢,多谢他在皇上面前美言。”
傅庭顺着台阶而下,“老夫人严重了,如今看见秦大人没事,晚辈这心头都松了口气,天色已经不早了,晚辈就先告辞了。”
秦老夫人差了管家送他。
这和秦澜宗对元微子的态度还是有些差别的,傅庭心头却不敢有任何不满。
要知道他刚才的那番夸大其词可是被元微子当场给拆穿了,对方现在能心平气和的让管家送他出去,已经是维持了两大家族之间的这份体面。
等送走二人,秦老夫人也不敢怠慢顾玉竹,宽慰着她和弟妹一同坐下,又叫人去取了银票,珍宝过来,一一奉上。
“顾大夫,今日我出言不逊,误会你在先,你不计较,救我儿子在后,可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却做了这种荒唐事,如此算来,我秦家欠顾大夫和顾小姐的,实在是太多了,区区薄礼,是老身的一番心意,还请顾大夫一定收下。”
银票厚厚的一沓,珠宝藏于木匣,流光四溢,宛若星河。
顾玉竹做大夫总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底线。
一个出身于二十一世纪的好大夫绝对不讹诈病人及其家属。
但……
她看了一眼顾嫣,接下银票后转手就塞给了她,道:“老夫人严重了,治病救人乃是大夫本分,不过我这次来府上,也确实是听闻了余老的一番话后,才决定前来看看的。”
后面充当背景板的潘大成眼皮子跳了跳。
顾大夫,这就大可不必说实话了吧。
“哦,他那个老家伙还真提起我了,他说了我什么?”门外陡然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送完客人回来的秦澜宗好奇不已,不顾老伴的眼神劝阻,兴致勃勃地问:“说说吧,那个老家伙又说了我什么坏话?”
秦老夫人别开了脸,没眼看。
罢了,这夫君的病治不了就治不了吧,脑子不好,身上其他的病治好了,也没用。
顾玉竹倒是很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爽朗,笑道:“余老说,他这辈子在朝堂上招了不少人的白眼,但唯有一人敢于他在金銮大殿上面掐架,偏偏这人是个为民求实事的好官,他虽然视其为敌人,但也敬佩他。”
若非如此,潘大成一开始提出来时,她便会拒绝。
正洗耳恭听,准备看看那老家伙能说出自己怎样坏话的秦澜宗老脸一红,不自在的揪着自己的胡须,道:“咳咳,你这小丫头到时会说话,那死老头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吗?他……他之前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总会在背后里反而还说我的好话。”
哼,他才不会相信,定是这小丫头花言巧语说出来,哄骗他高兴而已。
顾玉竹拨弄着手腕的镯子,道:“余老在回乡途中发生了变故,历经一朝生死后,许多事都看开了。”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不难掩饰那八千里路的艰险。
秦澜宗不知还有这么一出,愣了愣:“他好歹一个太傅,陛下特许他荣归故里,他怎么还能闹出狼狈样。”
难不成那些护卫是吃素的?
“穷山恶水,匪患凶悍。”顾玉竹浅浅带过。
秦澜宗却不太尽信。
余博庸虽然辞官归乡中另有隐情,但好歹皇帝是给足了他脸面,又看在以往情意上,颁下手谕,他除了自身侍卫,每到一个地方,便能调动一部分守备军的力量护送他到下一个城池,直至安全抵达家中,哪家土匪这么不长眼睛敢和朝廷的守备军对上?
可顾玉竹明显不想多说,他便只能将这一份狐疑压在腹中,手指压下了自己那两撇得意上翘的胡子,说:“那老东……咳,老大人,如今回了乡下,心胸倒是开阔了不少,他运气也好,收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关门弟子,叫我等好生羡慕。”
他说这话倒也不是吹捧,是真心头酸。
宋成业虽然才入翰林不久,但做事不骄不躁,井井有条,翰林院大学士都曾在他面前夸赞过好几回。
余博庸那老小子也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白捡了这么个关门弟子,导致京中人以为他是丧家之犬时,他居然又叫弟子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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