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秦兆再见到秦尉,不,应该说是林尉的时候,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此时离秦家闹出轰轰烈烈的一场绯闻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秦老爷子大概是被接连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的给气到了,尤其其中一个还是他认定的继承人,把秦兆赶出秦家没多久就一病不起,紧接着秦家的集团就连出了几个岔子,有元老级别的高层带着人马自立门户,还带走了秦家的重要客户。
秦家没了秦老家主,也没了素日里被当接班人培育的秦兆,只剩下一堆各怀鬼胎的人,秦家的日子眼看着就衰败了下来。
等到秦老家主离世的时候,秦家虽还有旧时的底子,还能算是富裕之家,却到底已经被从傛城的上层圈子里清除出去了。
秦兆虽然已经远离了旧时的人和事,但和姜穆一直是朋友,姜穆隐约告诉他,秦家的败落,和林家,林尉的亲生父亲脱不开关系。
秦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的一丛杜鹃花。其实秦家人不知道,秦老家主去世之前,见了他一面。
他和秦老家主是真的没有太多感情,他七八岁的时候,外头的弟弟妹妹已经四五个了。他童年时候最多的印象,是他妈妈抱着他站在窗边,看着远处。他那时候天真地以为,他妈妈是在等秦老家主回家。
病床上的秦老家主并没有和他说什么,只是一双浑浊的眼睛盯了许久,半晌,才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从前只觉得你长得像云华……现在看看,你的眼睛和那人才是真的像。”
而后秦老家主就没再说话,秦兆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礼貌地起身,道了再见。
这出生不是他选的,路也不是他想走的,事情闹到这般田地,外人多猜曾经的秦家大少爷应该失魂落魄。
然而秦兆心里一片平静,他如今还用着秦兆这个名字,不过是因为他母亲也姓秦,改无可改,索性就这样了。
—
他走出医院的时候,又拨打了一次林尉的电话。
林尉离开他,离开秦家已经六个月了,事情发生的前一天,他还和林尉在温暖的室内抵死缠绵,他温热的肉靠在微凉的玻璃窗上,呼出的热气把窗户都弄花了。林尉弄进了他身体里,还不许他擦,要他看着他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流出来……
“变态。”秦兆骂道,声音还是哑的,软绵绵没什么威吓力。
“哥哥,给我怀个孩子吧。”还顶着秦尉这个名字的人咬着他脖子上的肉,黏糊地趴在他身上不肯起来,还故意一撞一撞地去顶他。
“近亲不能繁殖。”秦兆有气无力地说道,撸狗毛一样撸着林尉的头发。
林尉闻言笑了,伸手去摸秦兆纤细柔韧的腰,他把脸贴在秦兆雪白的肚皮上。
“哥哥要是真的生下来,我肯定要的。”他说道,在秦兆的肚皮上吻了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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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没有打通,这个号码已经被注销了。
秦兆收回手机撑着伞走进了雨里。
这是他最后一次给林尉打电话了。从林尉消失的那刻起,他不知道给林尉打了多少个电话,他明明清楚林尉一早就知道了一切,甚至知道了他的身世,走之前还特意暗示了秦老家主检查他们的血缘关系。
可他却还是懦弱地,想着林尉那张温暖阳光的脸,想着他抱着他时候的肩膀,想着他的吻。
他不在乎秦家。
他只在乎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个弟弟。
他想只要林尉肯和他解释,肯接他电话,不管他是林尉还是秦
尉,他们都还可以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这个电话被注销了。
他还想留有余地,可林尉不想。
林尉早就计划好了抽身而去,计划好了怎样刺激多年来冷待他们母子的秦老家主,也计划好了如何丢弃他。
他那个温柔体贴,开朗又阳光的弟弟只是个幻觉,像海面上的泡沫,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
只有他还像个傻子,跪在原地里巴望着海面,徒劳地想把泡沫攥在掌心里。
秦兆撑着伞慢慢地走在雨里,他的肩膀湿了一块,但他竟也没有感觉到。
他不知道,在他身后两三百米的地方,一辆黑色的车缓慢地跟着他,看着他拐过街角,路过商店,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小区。
林尉坐在车里,平静地看着秦兆消失不见,在他身边,一部旧手机安静地躺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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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个月后,秦老家主去世,去世前将已经缩水不少的财产均匀地分给了私生子与家里的几个亲戚,就撒手人寰。
然而谁也不知道,他还秘密地,留了一份给秦兆。
比其他人得到的都要丰厚。
来宣读遗嘱的律师替秦老家主转达秦兆,“这是你母亲留下的,是你该得的,他秦柳铭一辈子虽然恶事做尽,却不至于霸占妻子的财产。”
秦兆没有说话。
即使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他也没有好奇过上一辈的恩怨情仇。
但看到这么一份遗嘱的时候,他却突然想起有一年,秦老家主喝醉了,抓着他的手问他,“云华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那一年,他母亲已经去世七年了。
他母亲去世前,秦老家主的私生子女春笋一样往外冒,他母亲去世后,反倒是很久很久,都听不到秦老家主的花边绯闻。
秦兆没有拒绝这份遗产,其实他知道秦老家主说谎,他母亲嫁进来的时候家里早已经败落了,是靠着她嫁人才缓过劲来,他母亲哪有遗产再留下。
他搬了家,换了一个城市,买了一个他小时候梦想种的小别墅,不算大,但有漂亮的花园。
搬去的第一天,他跑到酒吧喝酒庆祝,庆祝人生重新开始。他长得其实很好看,是很勾人的长相,可那天他抱着别人一直在哭。
第二天醒过来,那个被他缠住的人面露尴尬,两个人衣服都好好的。
这是个君子,照顾了秦兆一夜。
他告诉秦兆,他喝醉了以后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秦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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