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看着北静王猖狂自负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
“你自己也说,我如今常见的乃是太后、太上。
“我敢一个人走一趟江南姑苏,难道就没跟太后太上打招呼、没跟他们求一道护身符么?”
北静王顿时脸色一沉。
林黛玉冷冷地看着他:“北静王,你有胆量让人带着楚内官进来一趟么?”
北静王阴沉着脸,迎着黛玉轻蔑的目光,终于还是没扛住这激将法,厉声喝道:
“来人!带楚内官上来!”
外头过了一瞬,才有人答应了一声:“是!”
北静王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握着拳,死死地盯着林黛玉那张冷漠鄙夷的脸。
他这一辈子,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有过一个女子,敢用这种表情面对他!
他一定要撕碎这个表情!
他一定要让这张脸,对着他笑!对着他谄媚地笑!讨好地笑!
就像王府后院里那几十上百的女子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北静王已经烦躁地一口气灌了一杯冷茶下肚的时候,终于有人走了进来。
是廖长史回来了,带了两个护卫,一左一右押着楚刈。
这时候,楚刈手腕上的绳子、口中的手巾,都还没有摘下。
廖长史走进来,看看局面,便小声向着北静王道:
“楚内官毕竟是太后娘娘从宫里赏给郡主的,不如松了绑罢?”
北静王连看都不看廖长史一眼,只是对着林黛玉寒声道:“楚内官来了。
“你有什么手段,倒是使给我瞧瞧。看我能不能饶你这一命!”
廖长史听得身子一抖,见北静王竟真的动了杀机,忙哀声劝道:
“王爷,不是说好了,只是请郡主去扬州稳定一下局势么……”
北静王挥手打断:“昭庆如此聪慧,又何必在她面前装假?
“我是有意借她稳定江南,但更要紧的是,她必须要进我北王府的门,做我北静王的女人!
“她如此这般不识抬举,还总想拿着什么朝廷、什么国家、什么大义来压我!
“我若竟轻轻放过她,日后还有谁能服我?!
“你休多嘴!
“此事我自有决断!”
廖长史面对着黛玉,对着北静王的侧脸,背对着舱门,不停地给北静王使着眼色。
而北静王的眼睛,正牢牢地看着黛玉,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眼色。
可是,黛玉注意到了。
嘴角轻轻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黛玉指着楚刈,对北静王朗声道:
“楚内官怀里,正藏着太后娘娘赐下的延嘉殿金牌一面!
“北静王爷,看在这金牌份上,你是否应该让开一条路,由我自己决定去留?”
北静王瞳孔猛地一缩!
太后令牌?
他只知道黛玉手里有一枚万皇后赐下的坤宁宫令牌,却没听说延嘉殿也给了她一枚!
有太后令牌在手,便相当于太后亲临!
别说是让他让一条路,由着这林氏扬长而去;便是拿着这令牌调动苏州府衙的差役们保护她,苏州府也拒绝不得!
——所以,她为什么之前没有动用这块令牌对抗自己?
她,使,诈!
“你根本就没有延嘉殿的令牌罢?
“太后娘娘虽然年老糊涂,宠爱你们这几个粗鄙无文的小姑娘,却不可能给你这样要紧的东西!
“须知太后娘娘自入宫到如今,数十年来,从不曾将自己宫室的令牌,给过外人半次!”
北静王冷笑一声,立即抬手一指,“来人,给我搜!”
廖长史一阵犹豫,不敢上前。
一个护卫见状,立即动手,先把手巾从楚刈嘴上摘了下来。
楚刈便点头用下巴指自己腰间:“就在那里。”
护卫三摸两摸,便从他腰间囊袋里摸了一个布袋出来。将里头的东西往外一倒,搁在掌心。
抬步走到北静王身边,双手捧过头顶,弯腰禀报:“王爷,果有一枚金牌!”
北静王脸上青白交加,咬了咬牙,眼中闪过狠色,伸手将那金牌拿过来。
只瞥了一眼,便看见那上头明明白白铸着三个字“延嘉殿”!
北静王眉骨狠狠一跳!
林黛玉的樱唇弯起,双手排开紫鹃和晴雯,昂首挺胸便站到了二人前面,直视北静王:
“王爷是否……”
然而,不等她话说出口,北静王忽然阴阴一笑,拿着金牌的手举了起来,向着自己身边的窗户,便是一甩!
那枚巴掌大小、铸着延嘉殿三字、厚实到了略显沉手的太后金牌,划出了一道弧线,飞出了窗口!
不过三息,船舱里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着,听到了轻轻的一声:“扑通。”
林黛玉震惊到张大了嘴,回手用手帕掩上,倒吸一口凉气!
楚刈愤怒大喊:“北静王!你疯了吗?!”
他身边的护卫二话不说,抬手又把手巾堵回了他嘴里!
林黛玉也不可置信地跟着楚刈的话尾便问:“北静王,你知不知道,故意损毁御赐之物,几同谋逆,乃是灭门的死罪?!”
北静王冷笑一声:“我何时损毁御赐之物了?谁见着了?”
“你!”林黛玉张口结舌。
北静王嚣张地笑着,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双手扶住窗棂,往外头沉沉黑夜、幽暗河水看去:
“昭庆郡主在随我往扬州途中,失足落水而死。
“至于这些服侍你的人——
“楚内官为了救你,也跳进了河里,奈何浪大,力竭而死,尸首都没捞上来。
“这两个丫头真乃忠仆,见你死了,自责至深,所以自尽殉主了。
“哦,还有御赐之物?那我不曾见着。”
微微笑着,回头看向廖长史和两个护卫,满面狰狞嗜血,“难道,你们瞧见了?也没有罢?不然就捞一捞,兴许跟着郡主沉了河底了呢?”
廖长史脸色惨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放声大哭,一个头结结实实磕在地板上:“王爷!”
北静王淡淡地看着他的样子,呵地一声笑:“老廖,你这胆子,太小了。
“在京里时我就跟你说过,林氏和我之间,太上永远都会选我。
“不过就是要看我给的理由够不够糊弄过去罢了。”
他高高地抬着头,再度看向码头之上、灯火通明的苏州城,冷漠地说道,
“林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招数么?”
林黛玉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半晌,摇了摇头,轻声道:
“北静王爷,你已入魔障,无可救药了。”
说着话,却倏地伸手,从头上一把拔下金钗,回手抵在了自己喉间。
“我这最后一招,只剩了宁死不屈。
“所以,你宁可看着无辜女子在你面前血溅五步,也不愿放弃你那点儿可怜的狂妄自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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