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夷洲太守?
蔡邕虽然没有亲自去过夷洲,或者说对于汉朝而言,从来就没有哪一支船队是通过海航正式抵达夷洲境内的,但因顾雍是他的弟子,时常会在给他的来信中提到些南方的奇闻异事。
扬州的丹阳郡在光武中兴之后的后汉,经常作为流放的边境地界。
这种流放或多或少和西面和北面面临的种种动乱有关,毕竟因这些麻烦,凉州并州幽州这些地方不再适合于一直作为充边流放之地,反倒是南面的扬州丹阳和交州日南,原本就已经够偏僻了,又还没动乱到不可遏制的地方,正可以作为惩处之地。
但丹阳郡也至多就是山越横行而已,随着和寻常居住于郡县之中的汉人往来增多,无论是吃住习性、耕作方式和使用工具上,都完全是和中原人一样的风俗。
可夷洲不同。
按照吴人在海航中遭遇风暴漂流到夷洲地界后的经历所说,岛上所用的绝大部分器具还是石制、木制或者是用兽类骨骼制作的,与生活在数千年前的状态没有太大的区别。
将原本在扬州地界上养尊处优的吴郡四姓子弟送到夷洲这样的环境之中去,还要让顾雍在那里担任太守,让他们从此改过向善?
蔡邕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可能已经在地下的凉州汉阳四姓之人都要觉得,他们这个痛快一刀的待遇已经算不错的了。
“蔡公莫非是觉得这个决断不妥?”乔琰拧了拧眉头问道。
蔡邕朝着周遭一转,便知道这些不明就里的人显然是觉得,在吴郡四姓已经做出了这些蠢事后,他还能成功将人求情保命下来,已是实属难得之事,绝不该再做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
他连忙回道:“不,我只是意外,君侯居然还愿意让元叹做个太守……”
夷洲太守就夷洲太守吧,对外说出来还挺像益州太守的,总比直接被杀丢了性命要强上太多了。或许治理得当,也有重回故土的那一天。
可惜……如此一来,吴郡四姓的尊荣便自此不复了。
扬州这地方的世家势力虽是以这四家最为出挑冒尖,但并不意味着只有这四家。
乔琰并未对这四家行斩尽杀绝之道,他们便不会有真正直面困境的危机感,甚至说不定会觉得,头顶的一个个大石被搬开,正是他们趁机从中抢夺利益的时候。
等到吴郡四姓回返,只怕再怎么深厚的根基也已经被挖了个干净了。
最多也就是剩下已经在乔琰手底下的陆苑陆议,再加上一个还在就学的陆绩而已。
也罢!
这些和他一个在乐平书院中做学问的人有什么关系,总归是先有了让乔琰发作的因,这才有了最后的结果!
乔琰目送着下属将蔡邕送下去休息,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容。
这出并未提前预演过的戏码,因为刘备的去留问题又加入了新的参演人员和回应台词,但总算还是按照她所希望的方式完成了落幕。
现在的徐州扬州地界,才是真的只剩下扫尾之事了。
“大司马既然并没有杀刘使君之心,为何非要来上这样的一出?”
见为刘备请命的民众已在陆续散去,陈登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些只因听说乔琰要杀刘备这才匆匆赶来的百姓,或许并不能看出乔琰此举中所用的花招,甚至觉得是因为他们将刘备在数年间于徐州积累起来的民望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这才让刘备得以免除一死。
可但凡是稍有几分政治修养的人便不会看不出——
从头到尾,乔琰就没有要杀刘备的想法!
如果说此前因为陈登对乔琰这位敌方统帅有些刻板印象,还没将她的这种态度给看出来,那么当她在陪同陈登乘车巡游郯县四周,又在还没绕行满一周便匆匆打断的时候,这种“敷衍”的顺应民意,就已经足够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了。
她只是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让刘备得以保有性命被送往长安,绝不是她被刘备在徐州境内所做的种种所打动,这才有了一出想法上的转变。
乔琰朝着陈登看来,一点都不奇怪这种心思会被陈登看出,反正她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她坦然回道:“你可以认为我这是在惜英雄。”
刘备确实是个英雄人物,还是个在德行操守上远比大多数人对自己要求更高的英雄人物。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徐州得到这样多人的拥趸。
“可以认为我是在借机收买徐州百姓的民心。”
民众的请愿,能让对他们来说有恩的刘备从原本的谋逆等死变成被送往长安担任闲职,其中的参与感和扭转命运所带来的成就感,让他们对被纳入长安朝廷的统治之下本会产生的抵触,或多或少会有些削减。
“可以认为,我是在为邺城朝廷那边提前展示出一个范本。”
刘备一度做到州牧的位置上,还和乔琰正面交锋,尚且可以因为民众的请愿得到活命的机会,那么他们呢?
显然,幽州的公孙瓒这等被彻底剿灭的情况,还是跟他本人与刘虞之间的恩怨有关。
“或者也可以认为,我是希望给长安这头的大汉宗室势力再增添一二助力。”
她虽在口头上说什么中山靖王之后不知凡几,但刘备得算是汉室宗亲这一点,是实打实的。
这位徐州北部的徐州牧若是完成了从邺城朝廷所属到长安朝廷臣属身份的转变,对袁绍来说必定是一个重磅打击。
乔琰道:“你看,随便一说便有这样多的好处,而我所要做的不过是放过这等斩尽杀绝的想法,顺着民众铺设的阶梯走下来而已,为何不这么做呢?”
陈登此刻的心绪稍有几分复杂,也只能回了句:“能够如大司马这般思维缜密,收放得宜的人,实在是少见。”
“那倒也未必。”乔琰认真地朝着他看来,“你陈元龙难道不能算一个吗?在将你从囚牢中请出来的时候我对他们说,你是湖海之士,文胆武志之人,这话就像我对刘玄德的夸赞一般,并不是一句假话。”
陈登道:“大司马不必绕着弯子说话了,直言无妨。”
乔琰笑了笑,“徐州之败,败在积淀不足,人手不足,更输在了全盘统筹之谋划,非输在刘玄德和你陈元龙的德治教化。我乔琰也非心胸狭隘之人,不会因你曾力主刘玄德入主徐州,成为徐州牧,又作为他的左膀右臂替他守城应战,便对你存有何等偏狭意见。”
“而今天下动乱未平,偏生天公多不作美,似你这般的治世能臣自然是越多越好,我又何敢将你滞留在这囚牢之中作为反贼对待。”
“不过——刘玄德在徐州可谓是一呼百应,足下又如何不是呢?我听士元说,你在楼亭被擒之时,有夏丘民众扶老携幼,要与你一道前往徐州州府,还是被你给劝说回去的,要真让你继续留在徐州,我还真有点不放心。”
陈登听到这里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先前的一出表演,还让他觉得乔琰是个习惯于让自己绝不露出弱点和被人攻讦之处的存在,此刻的这番话,倒是有几分过分坦白的利弊权衡了。
他问道:“那么大司马的意思是?”
乔琰回道:“我原本是想表举你为扬州别驾,请你将这在徐州境内治理一方的本事用在刚被平定下来的扬州上,可惜有个麻烦事,我所属意的扬州刺史也是徐州人士,为防你二人同乡叙旧,给我惹出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只能劳驾元龙换个位置了。”
“不知,你可愿担任河南尹的位置?”
陈登眉头一皱:“这不是……”
乔琰打断了陈登的话:“我当然知道这是司马建公的位置,他也并未在任上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可在方今时局之下,能力不足就是最大的问题!”
“河南尹接邻袁绍所据的河内郡与曹操的兖州,又承载着去岁引入洛阳的流民,倘若今年人口续增,光靠荀文若并不足以管控河南尹连带周遭之地。”
“我有意表举司马建公长子司马伯达为扬州刺史麾下的簿曹从事,任期满一年后接任扬州别驾之位,其次子司马仲达也已于幽州任职,正在立功上升之际。家族迭代,长者让位,养志自守,此为求全之道,无有不妥吧?”
陈登将乔琰的这番安排在心中思忖了一番后回道:“若如大司马所说,极为妥当。登愿从大司马安排。”
无论是从利益交换还是从势力平衡的角度上来说,乔琰对人手的安排都堪称精妙。
一二月内的连番变故,令徐州和扬州尽数被归并到了她的手中。
便如同益州的情况一般,此二州内的州牧位置被废除,只设立刺史和各郡太守,连带着驻兵将领一道形成州中的统治势力。
徐州的情况已经明朗了。
周瑜担任徐州刺史的位置,作为他此番吸引到了全部火力并成功支撑到合围陷阱完成之时的嘉奖。鲁肃担任徐州别驾的位置,以表彰他在大局已定前便弃暗投明,并成功说服琅琊的臧霸前来投诚。
原本由长安朝廷委任的张懿,按说在这番南北对峙之中也没做出什么拖后腿的举动,甚至在最开始能进行这沿淮河界限分割,还得多亏有他的存在才能让这出对峙成立,不过就像乔琰和陈登所说的那样,在方今这个局面下,没有能力也是另一种罪过。
徐州毗邻青州和豫州,随时可能重新变成争锋的战场,比起张懿,当然还是由周瑜身在此地驻守,要更符合乔琰的诉求。
此外留守于此地的武将,便暂时先是身在此地的马超、张杨、严颜、张任等人了。
在已经有周瑜、鲁肃作为策划进攻方案头脑的情况下,武将能否独当一面并不是很要紧的事情。
而扬州这边也已基本敲定了情况。
由张昭出任扬州刺史,由司马朗出任簿曹从事,往后候补扬州别驾的位置。
因徐州这头戍防压力明显要比扬州更大的缘故,乔琰意在令程普和韩当留守扬州,在将臧霸调任至丹阳郡平定山越之乱后,将黄盖和蒋钦调度至琅琊郡,防备北面的青州。
孙策的旧部中如周泰等人,多有加官安顿之举。
以上的这些安排在她送往长安的奏报中均有明确的原因交代,以刘虞对她向来放心的情况,应当不会被拒绝。
就算真有人要在其中折腾什么幺蛾子,身在长安朝廷中的程昱等人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这样一来,也就只剩下最后三件要紧事了。
其一便是孙策孙坚家眷的安排。
对孙策旧部的少有调度,是为了让扬州局势尽快完成平稳过度,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要将孙氏子弟尽数留在扬州。
吴夫人为孙坚生有三子一女,除却已经身亡的孙策之外,剩下的孩子里年龄最大的孙权也还只有十三岁。
乔琰要说服她将他们带往乐平就读,顺便暂时定居于并州不算难事。
正好前来给顾雍求情的蔡邕也已完成了属于他的戏份,正要被乔琰着人送返回到乐平书院去,到时候还能凑一个同路。
为显示这番就学的安排并不只是针对孙氏家眷,将孙权等人扣押为人质,吴郡四姓子弟中年不满八岁、不适合经历海上风浪的孩童,孙权的伴读朱然,凌操之子凌统等人,全被乔琰预备着打包送过去。
其二便是对一些不适合于在徐、扬二州担任高位官职,又在此番战事中立下战功的人做出安排。
比如说贾诩。
此番三线出战,若无贾诩的居中统筹和消息传达,进展绝没有如此顺利,可看看贾诩为何会身在此处,便发觉其中有些问题了……
“原本令文和先生以乐平书院师长的身份莅临指导,得算是个掩护,现在看起来倒是个不大方便的情况了。”乔琰看着面前的贾诩开口说道。
眼下孙策已死,无论贾诩是否和孙坚之死有着过分密切的关联,他都已少了一份性命威胁。
因此番立功洗刷了过往投敌的履历得到升迁,在情理上来说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何况,徐州扬州新定,无论是扬州刺史张昭还是徐州刺史周瑜,其实都还不是能被乔琰充分信任的存在,还需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作为监督,贾诩就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给他的位置低了,无法节制住周瑜和张昭,给他的位置高了,又容易招惹来非议。
贾诩摇了摇头,“倒也未必很难。”
乔琰道:“文和先生既然已经有了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贾诩迟疑了一瞬,但想到他若真是要当个闲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应当接受带着诸葛亮等人前往徐州的任务,君侯的种种举动已让他从归心到安心,便果断地回道:“请君侯向朝廷上奏,举荐我为——”
“青州刺史。”
乔琰讶然于这个答案了一瞬,又忽然拊掌一拍,“文和先生,论起老辣,果然还是得看您的。”
青州刺史!
青州根本还没在他们的手中,何来青州刺史的官职?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贾诩是没有实权在手的,这很符合暂时不给贾诩以高位的利益诉求。
但一旦有夺取青州的战略目标,贾诩随时可以联合徐州、扬州甚至是幽州发起联合会战,是有一定权柄在手的。
以贾诩的眼力和本事,乔琰毫不怀疑,这个官职在他的手中还能玩出别的花样来。
这简直是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官职。
“我会一力促成此事,绝不让任何人影响到这个官职的落成。”连贾诩这种咸鱼都难得在他们越发高涨的气势中被带动了起来,乔琰这个做领头人的又怎能令他失望。
无论是贾诩曾经所做之事,还是他身为凉州人的身份,都绝不会是这个官职落成路上的障碍!
“此外还有个人的官职,想请文和先生帮忙参谋一二。”乔琰顿了顿,开口道:“庞士元。”
庞统在此战之中的作用毋庸置疑,从沛国劝投、说降鲁肃,到擒获陈登,完成对徐州最后一路兵马的围剿,都表现得极其精彩。
按说卧龙凤雏并称,既然诸葛亮现在担任着幽州的治中从事的位置,庞统也该当对应一个徐州的治中从事才对。
但徐州刺史是周瑜啊……
历史上的庞统也曾经是周瑜的下属,现在把周瑜鲁肃和庞统这三个家伙凑在一起,乔琰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这种纠结的表情在贾诩看来可不像是面对真正意义上难题的迟疑,而像是有几分孩子气的较劲。
大概也就是徐、扬二州的战局平定之时,才能让她有思考这等奇奇怪怪事情的时间。
贾诩道:“我不知道君侯此刻到底在存有何种顾虑,在其位谋其职这个道理,不需要君侯说,庞士元自己也是明白的,无论君侯给他做出了哪个位置的安排,他都会竭力去做好的。”
在这片竞争出头的大环境之下,庞统这种不服输的性格会推动着他力争上游的。
乔琰接话道:“看来文和先生对他还是很看好的,那我便还是按照先前考虑的治中从事来举荐了。”
“君侯这话说得不太对,”贾诩回道,“应该说是您对士元看好,这才让他随同这批乐平书院的学子一道前来扬州,而非是我对他有什么另眼相待。非要说的话,我倒是还想问君侯一句,能得我另眼相待的那二位,您打算安排什么职务?”
这也正是乔琰在思索之事,那便是乔岚和乔亭的官职。
张飞之死虽不是此战的必然结果,但既然能达成,无疑是让这两姐妹在世人面前刚以自己姓名出场,便带上了为父报仇的孝义之名。
这就如同乔琰在黄巾之乱中为自己造势的举动一般,有了个绝佳的起点。
乔岚将关平拒于淮阴城外,又恰到好处地烧毁了刘备的渡河船只,乔亭在周瑜军中也沉稳若定,阻拦关平外成功提醒了陈武的回军,再加上二人对于周瑜的劝阻退兵,怎么算都是个大功劳!
乔琰一向不吝于给自己人争取福利,自然不能只是让她们将名字写在乐平乔氏的族谱上而已。
不过,她们二人所学的东西,更偏向于速成的情报业务技术,若是现在让她们去担任什么郡县长官之类的职务,对她们有害无利。
乔琰思忖了一番,开口说道:“我有个想法,想请文和先生参谋一二。”
见乔琰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贾诩也不由来了兴趣,“君侯但说无妨。”
“我想让她二人回返长安后,在廷尉司寻一奏谳掾或者奏曹掾的官职。律令、刑狱、礼仪、度量均出廷尉司,其间消息往来尤多,正可令她二人从中研读长进。”
“她二人一者长于大局,二者长于谋划,又在文和、文优先生的教导下,对细枝末节的分析有独到之处,廷尉司中的诉讼断狱案例里,也能令她们大有收获。您看如何?”
“君侯啊,”贾诩意味深长地一笑,“您可不只是要给她们选择一个合适的进学环境啊。”
这是要将桓灵二帝时期多由酷吏掌握的廷尉,捏在自己的手里!
立法的权柄已经让出去给制定五刑的那几位了,执法的权柄的确还需要自己人。
情报与刑律的结合,更不会是一场简单的变革!
可在当下会意识到这种悄无声息改变的,或许只有知晓乔琰图谋的几人。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乔琰没有趁机为乔岚乔亭索求更高的位置,其实是并不贪恋权势的表现。
但事实到底如何,却要留待往后来看了。
贾诩又如何会反对此事呢?
能将这样的内幕透露给他,已是绝对心腹的待遇了,他也势必会将这个青州刺史的位置给做到最好。
在这番交谈后,乔琰便启程折返了扬州,与她随行之人还有周瑜。
这一趟回去,一来是为孙策的葬礼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二来也是为了将吴郡四姓打包丢去夷洲。
荆州的船只在乔琰看来还是不太能扛得住风浪,为了确保在这趟海运中不会出现什么船毁人亡的情况,她还专门让一度前往辽东的船只回航走一趟,可算是为他们还能重回故土做了充分的准备。
但大概对吴郡四姓的子弟来说,都即将被流放到跟蛮夷之地无异的夷洲去了,这种所谓的安全措施根本不能让他们有任何的感动情绪,只会觉得他们简直像是扬州地界上最大的笑话。
就算是大有可能得到那个夷洲太守官职,作为其中领头人的顾雍,也不会觉得这是乔琰对他的优待。
可形式比人强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
他们有什么资格跟乔琰对抗呢?
如果说,还有徐州那头南北对峙的交战拖住了乔琰的脚步,或许他们还可以在扬州这边施压,迫使她不得不将他们给释放出来。
可在她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引爆了徐州全面开战,又以天罗地网将刘备击败后擒获的情况下,他们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只要她能令人阻截住袁绍和曹操夺回徐州的攻势,她便可以凭借着徐州这个屏障,在扬州地界上进行随意的经营,就如同孙策之前所做的那样。
甚至因其已在凉州等地有了足够的经验,在抽丝剥茧对付各方势力的掣肘上更为驾轻就熟。
这个流放的消息随同徐州大胜先于乔琰一步抵达了吴县的监牢之中,一时之间此地便只剩下了一片死寂。
但乔琰大概是不会顾忌于他们心情的,她此刻正在与周瑜一道登上跨越长江的船。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那场作为诱饵的陷阱中心力交瘁,也或许是因为接受孙策之死和接受某些立场对周瑜来说有过抉择煎熬,比起当年乔琰在长安城中和他见面的那次,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周瑜并未忽略掉乔琰对他的打量,他拢了拢被早春的冷风吹动的衣袖,回道:“大司马请放心,徐州刺史绝不会是一个病秧子,等操持完伯符的丧事,我会尽快投入到徐州的政务中。”
事实上若不是乔琰为了定周瑜的心,他连回返扬州这个举动都不该有。
此刻徐州之变的消息必定已经传到了邺城,以徐州这等难以严守之地,势必会面对袁绍的进攻。
不过眼下还有贾诩、庞统和鲁肃等谋士,外加那一群武将身在徐州,暂时掀不起风浪,还是让周瑜亲自回扬州走一趟才是。
对于乔琰的这份特许,周瑜心中有数。
可当他望着被风吹动的江面之际,依然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乔琰敢如此放心地让他回返扬州,去见一见孙策的其余部将以及为其操持葬礼的吴夫人,便已足够说明,她或许在孙策之死中扮演了一个推手的作用,却绝非是决定了这个结局的凶手。
孙策将扬州交托给她,也是在深思熟虑之下做出的抉择。
无论是出于对庐江周氏前途的考虑,是对先主公遗愿的继承,还是对时局的评判,他都应当顺着这条给他划定的徐州刺史之路走下去,不当还有任何一点犹豫的情绪。
或许唯一遗憾的,便只剩下孙策未能善终了。
可就像刘备也在这徐州交战中痛失臂膀助力的张飞一般,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可以两全的事情。
在这船只启航南下渡江的时候,他又见乔琰扶栏而望,似有所指地说道:“公瑾,你看——”
“百川总会归入江海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