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虎咧了咧嘴,递给小貂蝉一个你安心睡觉,别忘了明天早上带胡亥去找我玩耍的眼神。
嗯,这眼神有点复杂,把小貂蝉看的满脸懵逼。
赵子虎整理好衣甲翎冠,甩手赏了懵逼的小貂蝉一记脑瓜崩,然后施施然迈步出帐,向赵高揖手道:“先前听赵府令说,貂蝉妹妹清瘦了,我这特来探望她一番。”
赵高满头黑线,很想扑上去胖揍赵子虎一顿。
你怂娃什么时候来探望我闺女不行?偏偏大晚上过来!
而且,还是偷偷的避开值守,偷偷的钻进我闺女帐篷里,简直欠揍至极!
这也就是我家臣,平日上你的当,都已经有经验了,否则谁知道伱要呆到什么时候?
又会如何哄骗我闺女?
别像对待那相里月一般,把我闺女吃干抹净才好!
“咳,赵府令早些歇息吧,我就先告辞了。”
赵子虎见赵高木着脸不说话,眼神似乎越来越不善,便又揖手一礼告辞。
而后,也不管赵高什么表情,让不让他走,直接拔腿溜之大吉,去跟隐藏在远处帐篷之间的赵佗等人汇合。
赵佗大抵也发现赵子虎的处境堪忧了,很有眼力劲儿的率领锐士扈从们,现身出来迎接。
“欠抽的烂怂娃子……”
赵高眼见于此,也只得息了险恶想法,悻悻暗骂了一声。
赵子虎与赵佗等人汇合后,骑上自己的赤兔马,便催马逃之夭夭。
待离赵高的帐篷够远了,赵子虎才稍稍放缓马速,而后勒转马头,向记忆中甘罗的帐篷所在方位而去。
“公子还不回去歇息吗?”
赵佗发现赵子虎没有回去的意思,不禁又奇怪问道。
赵子虎点点头,答道:“都过去这么些时日了,按理说六分仪也该制造出来了,咱们去甘宰相那里看看。”
“免得他像上次一样,方天画戟打造好了,也不知道给我送过去,就放在手里压着!”
赵佗恍然颔首,这却是正事儿,没的说。
一行人骑马缓行,来到甘罗的帐篷时,已是又过去小半个时辰。
甘罗已经睡下了,也早就换了一顶新帐篷。
但这又如何?
甘罗的家臣,也不敢拦赵子虎!
赵子虎径直进入帐中掀被子,大喝道:“甘宰相,你怎么睡得着啊……”
甘罗被惊醒,一如上次般,如同受惊大闺女般,忙是双手护胸,吓得睡意全无。
等看清是赵子虎后,才松了口气,放开护胸的双手,打着哈欠无语道:“我早晚被公子吓出病来不可……”
赵子虎呲着牙哈哈一乐:“甘宰相言重了,我又不是恶鬼,怎能吓得住你这胆大包天的纵横之士,也就逗你一乐而已。”
甘罗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说我可半点也不感觉可乐,你这怂娃就是捉弄人在行,实在欠抽的很!
当然,想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道:“公子深夜此来,又有何事找我?”
赵子虎左右看了看,凑到甘罗耳边道:“新官制的五位国相人选确定了,你不在其列啊甘宰相,怎能睡得着呢!”
甘罗愣了愣,仅剩的睡意彻底没有了,眼眸中闪过难以遏制的浓浓失望之色。
说实在,就算没有赵子虎整天开玩笑似的,喊他为甘宰相,他本身也是有野望的。
毕竟,他的祖父甘茂,当年为秦左相的荣光摆在那里。
秦以右为尊,但左相也是正儿八经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后来甘茂因为种种原因叛逃,最终客死他乡,留下甘氏一族,在秦国备受冷眼……
如今,甘罗为甘氏一族的顶梁柱!
虽贵为九卿之一,还是掌握实权的少府令,但相比左相而言,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也无时无刻,不想重现甘茂为左相的荣光,也好彻底洗涮背负在甘氏一族身上的污点。
此番,嬴政要在御驾中试行新官制,想从御驾群臣中挑选出五位国相,他可是激动坏了。
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要上疏给嬴政,阐述自己对新官制的认同,以及夹带私活,向嬴政展示自己的才华。
或者说治国理念!
他想在五相之中谋个前程,哪怕明知道希望很渺茫!
但此刻,赵子虎告诉他,他想要的前程,他的奢想破灭了,五位国相的人选,已经确定下来,并没有他。
他怎么可能不失望?
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哎,革命尚未成功,甘宰相仍需努力啊……”
赵子虎拍了拍他肩膀,象征性的安慰了两句,而后扯开话题问道:“那六分仪可制造出来了?”
甘罗迅速收拾好心绪,揖手道:“已经制造出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公子送去而已。”
赵子虎才不信他的鬼话,心知他又跟前次一样,是不想太早给自己送去,怕一不小心又挨了训斥。
被骂成那阿谀之臣!
赵子虎砸了咂嘴道:“赶紧拿出来,我试试。”
甘罗自然没二话,当即从床榻上起身,走到自己处理公务的桌案旁边,从盛装官印的龛盒中,小心翼翼拿出一架六分仪。
他如今已然知晓,这六分仪是寻航的关键,会更是难得精密仪器,所以断然不敢粗鲁拿取。
毕竟万一弄坏了,那就是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将来到了海上用之寻航,整个船队恐怕都要迷航。
这罪责,他可背不起!
赵子虎伸手接过金灿灿的六分仪,沉吟着把玩了片刻。
六分仪的整体框架,是用青铜打造的,所以看着金灿灿的,很漂亮
而顶端反射星辰月光的小镜子,以及测量海平面的小千里眼,则是用透明水晶打磨而成。
赵子虎把玩片刻后,便直接拿着六分仪,出了帐篷试用。
六分仪并非是只能用以在海上寻航,在陆地上同样也能用于寻航,只要把地平面当成海平面便可。
绝对错不了!
甘罗看的好奇,便跟出帐篷,瞧看他使用六分仪,问道:“可还好用?”
赵子虎试用一番后,感觉似乎误差并不大,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便笑眯眯的点点头道:“好,制作这六分仪的匠人,甘宰相回头拟出一个名单,我去给他们请功。”
全靠手工搓出来的六分仪,匠人耗费了多少精力可想而知,无疑值得请功。
甘罗揖手:“那便有劳公子了,我代少府匠人,谢过公子体恤。”
“有功当赏,应该的。”
赵子虎点点头,撂下一句后,也不再废话,骑上自己的赤兔马,向甘罗揖手道:“甘宰相歇息吧,我便告辞了。”
甘罗揖手相送:“恭送公子。”
赵子虎催马前行,但走出一段距离后,却又突然回头道:“父皇亲口说,你有大才,将来必可为相!”
甘罗闻言一愣,一张脸顿时宛如菊花盛开,再次揖手道:“甘罗晓得了,劳公子开解。”
赵子虎笑了笑,催马继续前行,消失在夜色中。
不过,赵子虎离开甘罗住处之后,仍然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问了巡逻爵臣营区的禁卫锐士,便又去找张苍的营帐。
赵佗看的无语又好笑,大抵也知他是被相里月缠怕了,便也不点破,只是和麾下锐士扈从们,强忍笑意跟随。
张苍一个小小的御史,帐篷所处的位置很偏僻。
但很大。
因为,他掌管着嬴政从咸阳带出来的典籍书册,帐篷小了没地方放。
当然,如今他已交卸了掌管典籍的职务,就等赵子虎给他指派新的任务呢。
赵子虎来到张苍的帐篷外,见有两名家臣值守,便亮明了身份。
“见过公子……”
家臣忙是见礼参拜。
赵子虎揖手:“无需多礼,喊张苍先生起床吧,我要给他指派任务了。”
“唯。”
家臣立即应了,其中一人,快步进入帐中,喊张苍起床,出来迎接贵客。
不过,那家臣一进去就是半天,好半晌才出来。
而跟着出来的张苍,则是胡子拉碴,发髻凌乱,衣裳更凌乱,外加满身的酒气。
嗯,胡子拉碴,古人虽然留胡子蓄发,但也是修面的,务求蓄发整洁美观。
美髯公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张苍这模样,明显是近些时日,都没有打理过须发,整个成了毛脸雷公嘴了。
“张苍见过公子……嗝……”
张苍脚下漂浮,身子歪歪斜斜的给赵子虎见礼,话音未落先打一个酒嗝。
赵子虎看的无语,摆了摆手道:“行了,进帐说话。”
“唯……嗝……”
张苍一个字没说完,又是一个酒嗝打出。
赵子虎彻底无语了,示意家臣搀扶着他,自己当先进入帐中。
帐篷里,倒是不算糟乱,想来是有家臣打理,不过酒罐子扔在地上,满帐篷的酒气,也属实够寒碜的。
赵子虎踢开酒罐子,大喇喇在首位坐下,张苍被家臣搀扶进帐,则在下首落座。
“因何如此颓废?”
赵子虎开门见山,皱眉询问道。
张苍惭愧揖手,答道:“想着要出海了,恐怕九死一生,故而放纵一番,倒也谈不上颓废……嗝~!”
赵子虎砸了砸嘴,心知他是被出海吓着了,哭笑不得道:“你这人,还真是惜命啊。”
“你可知,出海的机会,我是求也求不来,父皇根本不可能放我去。”
“男儿大丈夫,外面大好的世界,不去见识一番,岂不可惜?若能见识一番,便是死也值了!”
“你倒好,如此增长见闻,开拓眼界的机会,居然还不情愿去了!”
张苍愣了愣,眨巴着朦胧的醉眼,上下打量赵子虎一番。
似乎是有些诧异,赵子虎这位恶名昭彰的宗室顽虎,心中竟有如此胸怀志向。
这可跟印象中纨绔公子形象大大的不同啊!
“公子莫怪,张苍确实是惜命的……”
张苍打量赵子虎半晌,终于惭愧不已的揖手回答,赧然道:“我大秦物华天宝,只要肯迈开腿,想要什麽见闻没有呢?”
“海外蛮荒之地,又有什麽可看呢?”
“不值当,拼上性命啊!”
他倒也坦诚,言外之意是,海外没有什麽吸引他的东西,更不值得他豁出性命。
赵子虎对他这话,自然是不敢苟同,转而看向煮茶准备招待他的张苍家臣道:“找一支毛笔来。”
“唯。”
家臣应了,打开帐篷角落的大箱子,从里面取出几支大小长短不一的毛笔,双手呈送给赵子虎。
赵子虎伸手接了最长的一支,然后倒转而持走下席位,在地上勾画海外舆图。
他前些天画舆图画多了,颇有点下笔如有神的意思,三两下已然勾勒出,一副简易海岸线舆图。
张苍凑到旁边观瞧,一开始还看的莫名其妙,但渐渐的明白过味儿后,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他终究是荀子的高徒,在大秦为官后,也一直负责掌管皇家典籍,因而学识见闻极为广博,各种舆图看的太多了。
恐怕,单论见识广博的话,韩非和李斯两位师兄,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
“这是……海外?”
“海外竟有如此广袤庞大的陆地吗?”
张苍看的瞠目结舌,似乎酒都醒了一半,等赵子虎停笔后,立即迫不及待问道。
赵子虎点头:“有!当然有!我还能骗你不成!”
“纵然骗你,我有什麽好处?”
张苍被反问的哑口无言。
他一个小小御史,当然没什麽值得赵子虎骗的,甚至他自己珍惜无比的小命,赵子虎又何曾需要稀罕呢?
堂堂大秦公子,始皇帝最宠爱的公子之一,愿意为他效命者,多如过江之鲤。
他只需一句话,明日愿意豁上命投效的,便能从泰山,排到东海之滨去!
“告诉你,你此番出海,只要能助李由找到这片广袤陆地,回来后能得到的不止是功劳,还有名垂青史的万世美名!”
“所以我说,这是我求也求不来的机会,父皇不愿放我出去,否则哪里会轮得到你……”
赵子虎说到最后,却是多少有点抱怨嬴政了,也多少有点羡慕张苍。
就因为这怂货会算学,或许还会点天文知识,便能捞到他向往已久的差事。
而他却要做个家里蹲。
实在是天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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