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堂。
“是许崇主动把你挤回来的?”
吴文景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周泽点了点头,不屑的笑道:“我还在想一会儿找个什么借口脱身呢,谁知他反倒先提了出来,看来真是动了心思,想要昧下武道功法。”
“不太像…”
吴文景沉吟道,“短短月余,一个人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有什么稀罕的。”
周泽自嘲一笑:“当年我初入官籍的时候,比他还要不堪,若不是恩师拉了一把,只怕早就铤而走险。”
“唔,这到也是。”
吴文景低下头,右手慢慢曲握成拳:“一旦意识到了武道的重要,谁还会心甘情愿的再等三年呢?”
“是啊,谁会甘心呢?”
周泽也有些怅然,但旋即心头就火热了起来:“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好消息就行了。”
“事后别忘了处理干净,外官大计在即,我可不想临致仕的时候丢了脑袋。”
吴文景叮嘱道。
“放心,奏本我都想好怎么写了。”
周泽森然一笑:“张有德私藏禁法,挟持典史许崇妄图潜逃,然,典史许崇嫉恶如仇,拼死不受胁迫,终与张有德同归于尽,因公殉职。”
“唔,典史的抚恤金可不少呢,本官没记错的话,周大人的爱女与许典史有婚约在身?”
吴文景捋了捋长须。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畅快大笑。
………
“这样挨家挨户要搜查到什么时候,还让不让老百姓睡觉了?”
继续搜查了几家民居后,许崇把脸一板,开始吆喝:“那个谁,你,带几個人去红石胡同,你,带几个人去月牙巷,还有你……”
一连串的布置后,许崇成了孤家寡人。
“呃,大人,那您呢?”
一个愣头愣脑的衙役问道。
真特么不开眼…
许崇脸色一黑,厉声道:“在本官手底下做事,多做少问,明白吗?还不快去!”
“是是是。”
众衙役三五成群,飞快的没入各个巷子胡同。
等到四下无人,许崇脚下一点,掠向西南方向。
西南黑水坞,是整个沧泷县最贫穷的区域。
在里面生活的,多数是连匠籍都没有的黑户,要么老无所依,要么幼失怙恃,要么缺手断脚。
如果让周泽继续排查下去,很快就会轮到这里。
许崇之所以想都不想就直奔此处,是因为张顺义一家就是从这里搬出去的,原身甚至还跟着一起故地重游过。
如果张有德要藏身,黑水坞糟糕的环境和麻木的群众,能给他争取到最多的时间。
对比着记忆,幽灵一般的许崇很快找到了张有德的祖宅。
一间倒塌了一半儿的瓦房。
“能从这种地方发迹,这张有德可能真的不简单。”
许崇捂着鼻子,停下脚步没再靠近,嘴里开始低声的呼唤:“有德叔?”
“有德叔,我是顺义的同窗许崇啊!”
“有德叔你在这里吗?”
可能是许崇的语气太过诚恳,少顷,一个透着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许贤侄?”
的确是张有德的声音!
许崇精神大振,连忙开口:“有德叔别怕,我不是来抓你的,衙役已经被我支开了!”
“我相信伱。”
裹在黑衣中的身影从断墙后走出,正是张有德本尊:“我相信你不会抓我,但我……是来抓你的啊!”
嗖!
话音刚落,张有德足下发力,猛地欺身而上,同时左手前伸,作擒拿状。
的确跟赵六打听到的一样,速度很快。
可惜,许崇更快。
在张有德的左手刚刚接近的时候,许崇的右手后发先至,先一步扣住了张有德的手腕,接着就是一个过肩摔,将其狠狠的掼在地上。
嗵。
一声闷响,张有德口鼻溢血,瞬间重伤。
许崇本就是含怒出手,再有惯性加持,开窍二重发挥出了接近三重的力量。
还好是草地不是青石板,否则张有德怕是要当场毙命。
“你刚刚说抓我,是吗?”
许崇一只脚踏在张有德胸口,脸色铁青:“所以,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在张有德刚出声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一片窃喜,觉得自己赌对了。
因为他觉得,张有德跟吴、周二人是没有关系的。
万万没想到,事实完全相反。
单从速度和力量上来看,张有德应该是正儿八经的开窍二重,只不过有伤在身,一身实力降到了开窍一重的程度。
为了让自己上钩,居然连伤势都没有半点作假!
简直该死!
“……”
张有德眼神呆滞,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没听清许崇在说什么。
不是说许崇只是个普通人吗?
这力气,这速度,是普通人能有的?
“回答我!”
许崇脚下微微发力,让张有德又吐出一口血来。
“贤…贤侄饶命,叔父利令智昏,是受了奸人蒙蔽啊!”
在死亡的刺激下,张有德终于回过神来,开口就攀交情:“看在顺义的份上,放我一马!只要你放我一马,我什么都告诉你!”
“放你一马?你决定抓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放我一马?”
许崇脚下加力,寒声道:“其实不用你交代我也能猜到,让你抓我的,是吴文景跟周泽吧?为了许佑安留下的黑钱,是么?”
“你…你都…知道?”
张有德脸色顿时变得灰暗。
“来之前我就猜到有这个可能了,只是没想到会是你,呵,你这么怕死,为什么还要替他们做事?”
许崇居高临下的看着张有德,语气嘲讽:“难道你认为,事成之后他们会留你活命?”
“活命?哈哈哈!”
张有德突然挣扎起来,眼神从灰暗转为炽热:“周泽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他找到许佑安的黑钱,他就会给我开窍三重的功法,而且还推举我入衙为官!”
“只要成为官户,很多东西我就不会忘了!”
“哈哈哈,成了官户,我就时时刻刻都是武者了!”
“你放过我,放过我,我还没当官呢,我还没当官啊!”
“……”
张有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这幅神经质的模样,看得许崇心底一阵阵发寒。
此时他已经完全明白,周泽是怎么控制张有德的了。
张有德是民籍,在知见障覆盖之下,哪怕接触武道,也会在第二天忘干净。
而周泽正是利用这一点,肆意奴役张有德。
需要用到的时候提一提武道,张有德拿回记忆,成为武者。
用完了晾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张有德失去记忆,变回书肆掌柜。
而张有德甚至是心甘情愿被奴役的。
宁肯付出自由甚至生命的代价,也要去搏那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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