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武道?”
江之鸿一挥手。
庞大的劲力透体而出,将城头、城门处的人远远的推了开去。
接着轻飘飘一拂。
——咔嚓。
从城楼开始,整个城门之处的城墙迅速开裂。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倒塌。
——轰隆隆。
巨大的震动、轰鸣、烟尘。
严防死守了这么多日的风鼓县城墙,就这么破开了一个巨大豁口。
待烟尘散去,各种断木、碎石,俨然垒成了一座上尖下宽的三角高台。
江之鸿站在尖尖上,青衫无风自动,声音远远传开。
“力大无穷,疾行如风,百病不侵,少食多活。”
“此即为武道!”
“明日起,老夫便教你们,如何踏入武道!”
说完,江之鸿再次展现了一把非人力量,直接纵身而起,一跃十余丈,往城内落去。
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这一刻,震天的喧哗在城内城外爆发,迅速往四面八方扩散。
“怎么突然一下城墙就塌了?!”
“是江大人,江大人弄塌了城墙!”
“假的吧?!城墙是一个人能弄塌的?”
“真的,前面都传过来了,江大人只打了一拳,城墙就塌了!”
“武道,这就是江大人说的武道么……”
“而且!江大人说,从明天开始就要教我们武道!”
“这这这,这种力量,如果我也能有……”
喜讯如同长了翅膀,短短半天,就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哪怕离得最远的那些,只听到江之鸿的话,看不见城门动静的人,也只用了半天,就得知了所有详情。
当然,传到最后,版本变得有些夸张。
什么单手举起整面城墙,什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总之,所有人都沉浸在了激动、欣喜、震撼之类的情绪中。
然而很快,另一个噩耗也随之迅速传开!
“什么?!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
“真的,是风鼓县的典史,亲自带着人散播这个消息的!”
“江大人在骗我们!粮食根本就不够吃!”
“那这么说的话……留在这里,我们还是要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蠢?”
“无缘无故你怎么骂人!”
“骂伱蠢还是好的,因为我怕你蠢死……没听江大人那句话吗?少食多活,此为武道!”
“少食多活,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以后我们只需要吃一点点东西,就能活很久很久,再也不担心自己会饿死了!”
“这这这……”
“别高兴太早,前提是你得学会这个武道。”
“我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
就这样,原本已经对‘活下去’这一点不再怀疑的灾民们,瞬间被粮食短缺的问题所刺激。
得而复失的感觉,让他们对‘饥饿’的恐惧,猛地放大了更多倍,比以往更加猛烈的涌上心头。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以后不会被饿死,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暗自发狠一定要学会这个什么武道。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已经在畅想学会武道之后的事情了。
胆小点儿的,还停留在‘再也不用被欺负’这一点上。
而胆大点儿的,开始幻想‘怎么欺负别人’,让自己活的更好。
可惜,他们此时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知见障的东西。
许崇没理会这些。
当他在县衙找到江之鸿的时候,江之鸿正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在努力的恢复劲力。
许崇就在一旁等着。
大半个时辰后,江之鸿面上恢复血色,长长呼出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我从没想象过,仅仅是说话,便能耗去洗身九重的全部劲力。”
许崇开口道。
“老夫也是这次才知道。”
江之鸿呵呵一笑,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你……”
许崇张了张口,略一犹豫,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你会死。”
早在江之鸿带着粮食回来的时候,体内光晕便只有红色,没有任何白色或者紫色的存在。
这让阴神操控祸福的能力,根本就无从入手。
换言之,江之鸿,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许崇救不了他。
“我知道。”
江之鸿坦然点头,“公然蓄养武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朝廷威严,更何况,我蓄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以百万计……这次无论是谁,都保不住我了。”
许崇沉默半晌,道:“值得吗?”
“这笔张很好算啊。”
“按身份地位,我只是个县令,能换一省之地,肯定是值的。”
“按人命,我也没剩几年活头了,一条残命,换百万人,这实在是天底下最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江之鸿笑了笑,道:“更何况,我一把年纪,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心里舒坦就行了。”
“看来你早就有了完整的计划。”
许崇缓缓叹了口气。
诚然,以两人现在的实力差距,他完全能强行阻止江之鸿。
可正如江之鸿所说,道种崩溃后,已经没剩下几年活头了……
事已至此,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是的,早在一个月之前,我就有了这个计划。”
江之鸿点了点头,突然问道:“还记得那次在血衣卫的黑狱吗?你说我跟楼有知的那回?”
“记得,怎么了?”
许崇挑了挑眉。
“当时你说,我冲撞圣驾,被贬黜到都察院,其实是错的。”
江之鸿揶揄的眨了眨眼,“且不说我根本没有冲撞圣驾,就算有,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而遭到贬黜。”
“我真正被贬黜的原因,是因为资质不行……九年的时间,还没能突破洗身。”
“旁人见不惯我那么弱小还一路青云直上,因此才招来的麻烦。”
差?
许崇愣了愣。
这是他从没有想过的问题。
“呵呵。”
江之鸿身子后倾,靠在了椅背上,“当年,我固然以殿试第一脱颖而出,朝廷奖赏的贡献,足够我挑选大部分的功法、真功。”
“可真正踏上武道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资质实在太差了。”
“殿试后的第一个月,我才堪堪开窍九重,连通脉都没能到。”
堂堂状元,一个月才开窍九重?
许崇愕然。
跟张顺义数月洗身比起来,那真是差到了不行。
“这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我无法通脉。”
江之鸿笑着,目中流露出几分追忆之色,“我就想啊,肯定是功法不适合我。”
“于是我进武库,兑换了足足近百部功法,一部一部的尝试。”
“后来,果然让我找到了更适合我的功法,重修后得以突破通脉。”
“可惜的是,即便如此,我的资质也不过堪堪达到普通人的水准,从文昌十四年到文昌二十三年的这九年时间,只勉强突破到通脉五重。”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惯我,尤其是都察院的,参个不停,说我根本没有资格任职翰林院,我就这么被贬进了翰林院。”
说到这里,江之鸿得意的勾起了嘴角,“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什么意思?”
许崇不解。
“你忘了,我刚刚说了一句,我兑换了上百部功法。”
江之鸿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装着呢。”
“功法……”
许崇终于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打算把这些功法都教上一遍,以此来保证更多的人能踏入武道?”
“正是如此。”
江之鸿点了点头,“我预计,半个月的时间,就能组织出足够的武者,前往雍州各地寻找食物。”
“寻找食物……”
许崇皱了皱眉头,“你打算来回奔袭,每天都提醒一遍这些人,让他们恢复记忆?”
哪怕成为武者,也还是武奴。
第二天天一亮就会忘记一切。
一次提醒,满打满算也只能利用十二个时辰。
而外出寻找食物,不是一天就能返回的。
“是这样的。”
江之鸿郁闷的叹了口气,“可惜,户籍变更一定要户部那边才行,否则的话,完全可以选一批人落户在风鼓,成为官籍。”
“你的身体……扛得住吗?”
许崇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
江之鸿摆了摆手,“此事非同小可,你静观就好,不要插手……已经有一个楚威了,老夫不想牵连更多人。”
许崇沉默。
二人的谈话就此结束。
……
……
次日,卯时。
数百万的难民,因为兴奋而提前醒来,满怀期待的看着化为废墟的城门。
然而,在天光刚刚刺入大地之时,这数不清的期待面容,同时低下头去。
如同微风拂过草坪,哗啦啦跌倒了一大片。
而在他们再次站起之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何为武道。
“呃……城门怎么塌了?”
“不知道,完全不记得……”
“我昨天夜里睡的那么死么……”
“不管了,排队领粥吧。”
“是啊,还是吃的要紧,都说粮食不够,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朝廷赈灾……”
“……”
没了武道的记忆,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了对食物的渴望。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城门废墟的尖端。
“——何为武道?”
江之鸿开口,同样以劲力将声音扩散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何为武道?
众人的表情先后恍惚起来。
“武道…武道……”
“我想起来了!”
“力大无穷,疾行如风,百病不侵,少食多活……此为武道!”
“少食多活,对,少食多活!”
“只要学会武道,我就不用饿死了!”
“可是……我为什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不只是你,我也忘了……我看,所有人都忘了!”
“这!!”
“……”
巨大的喧哗扩散,此起彼伏。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渴望的看向江之鸿。
“尔等无需惊慌,这是武道迷雾。”
江之鸿开口,“你们所有与武道相关的记忆,都会在下一个天亮之时消失,需要经人提醒,方能重新想起。”
“所以,你们想要学武道,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每天清晨,在这里听我讲述武道。”
“一旦离开风鼓,第二天,你们便会变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尔等,可听清楚了?”
巨大的声音回荡,却并没有能引起什么恐慌。
这些在天灾之下无力保全自身的人,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们可能疑惑,可能不甘。
但他们信。
于是半晌过后,江之鸿再度开口。
“所有人,能看清的,跟着我学,看不清的,跟着前面的人学!”
“不为人,只为己。”
“只有学会武道,你们才能活下去。”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江之鸿缓缓的摆出了一个姿势。
一边摆姿势,还一边高声讲解。
“左脚前跨半步,脚尖指前,脚背拱起!”
“双膝微曲,目视鼻尖,舌抵上颚……”
“此为武道功法,名——纵云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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