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展和云栖伤得实在是重,不过所幸宫中御医在沈隋的旨意下,对宣德侯府一直都很照顾,当日便是来了。
有御医看着,云乐自然也就不用花费什么心思。
只是看着两人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还是会觉得有些难过,谁能想到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会成为这个样子?
回到云鹤院,阿言便是来说了。
云乐出门的时候便是让阿言一路跟着了,不用太近,但自己走后打探消息就好了。
“姑娘,其它公子们都被接回去了。”
“嗯。”
云乐坐在桌前自顾自的饮茶,这一次沈酒卿算是将朝中的人都得罪了个大概,倒是路承安捡了一个好名声。
只是没有想到,沈酒卿怎么也这么好说话了?难不成有什么把柄在路承安手中么?
正思量着,慎儿却是突然走了进来,她手中捧着糕点。
但是看了一眼半跪的阿言,又看了一眼愁眉苦展的云乐,自顾自的放了糕点便是退了出去。
虽然云展和云栖的事儿被云川封锁得极好,但慎儿心思敏锐,很难不察觉出些什么。
“还有一事。”
“怎么?”
阿言微微皱眉,“翰林太傅死了。”
翰林太傅死了云乐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这件事本就是因翰林太傅而起,沈酒卿不可能会放了他。
可是阿言接下来的话的确是让云乐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是首辅大人亲手杀了翰林太傅,但当时所有人都被赶走了,因此也没有人知道,我也是躲在暗中看见这一幕的。”
是路承安杀了翰林太傅。
云乐有些想不通,且不说路承安和翰林太傅无瓜无葛,他与沈酒卿水火不容,又怎么会助纣为虐?
“那摄政王呢?那时他在干什么?”
“摄政王就在旁边看着。”
“就看着?”
“是,就看着。”
云乐一时觉得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她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摄政王赈灾功劳无人提,杀儒斩首却闹得满城风雨,就好像他是突然发了疯,失了智。
路承安和沈酒卿之间是不是也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色很快便是黯淡了下来,天边黑沉沉的,像是酝酿了一场雨。
黑云压近,空气中也多了些潮意,云乐的步子倒是极其的轻快。
竹七被路承安叫了回去,倒是派了其他人来,打着保护的名义守在云乐周遭。
但云乐以不好安排暂时推脱了,她知道暗中还有蛰伏的人,但是今日路承安与沈酒卿的种种,云乐推测两人似乎都笃定了自己的定位,反而有所松懈。
趁着夜色,云乐很轻松的便是甩掉了身后的几个尾巴,钻进了一家医馆。
推门而入,看着烛火前的身影,云乐便是忍不住的嘀咕。
“见面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老是挑在这么远的地方?”
整个长安城当初建造之时被设计得规规整整,所有的街道都围绕着中心的皇城,两条主道穿插。
云乐便是以皇城为中心,在四周的方位都记有特殊的记号,若是叶腐要见面,只管差人送来一串奇怪的图案便好。
可是桌前的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不紧不慢的敲击着桌面。
察觉到了不对,云乐甩出袖刃便是架在了那人的脖颈上,语气森冷,“你是谁?!”
“卿卿。”
叶腐不紧不慢的从暗处走了出来,云乐一愣,下意识的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身前转过身的男人微微一愣。
“池少弦?”
池少弦谦逊有礼的一笑,“云乐姑娘,别来无恙啊。”
目光在两人跟前来回流转,最终落定。
云乐收了袖刃,自顾自的坐下,只是语气还有些不善,“没成想户部侍郎也非同小可啊。”
池少弦面不改色,依旧挂着虚假但得体的笑意。
“云乐姑娘也是,若不是陛下亲口说了,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云乐姑娘耍的一身好手段。”
云乐将眸子转向叶腐,“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儿?”
说话的却是池少弦,“一是我想见见云乐姑娘,上次在宣德侯府我便是想提醒了的,却一直没有机会。”
“二来自然是带了陛下的吩咐。”
对于池少弦的出现,云乐本能的排斥。
他那副凌驾于人的姿态还真的让人厌烦,总有一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清高孤傲。
总之,云乐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云乐敛了敛眸,“还是说说第二件事吧。”
池少弦轻笑了一声,“摄政王功罪难叛,现在已经招惹了不少人,上清司为虎作伥,该罚。”
“若是要罚,让陛下直接拟旨不就好了?”
“不,陛下要上清司亡。”
云乐微微皱了皱眉,苏九和上清司是沈酒卿立足长安的左膀右臂,若是砍掉这两只手,沈酒卿处境陷入困境,倒是方便出手。
但是要将上清司连根拔起实在是难。
池少弦接着道:“现在陛下日日被人监视,所以此事只能劳烦二位多费些心思了。”
叶腐看了一眼云乐,随即点了点头,“户部侍郎只管放心就是了,不过我倒是有一事好奇。”
他看着池少弦,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与陛下,是什么时候?”
户部侍郎是怎么和沈隋扯上关系的?朝堂之上自有权臣,朝堂之下亦有鹰犬,在这样的情况下收买一人实在是难。
池少弦只是笑,但是云乐忽的开了口。
“一直都是。”
她看着池少弦平静的眸子,“你一直都是陛下的人,从陛下登基那天开始,或者说更久。埋与权臣之下,满身清誉,陛下预见了现在的局面,你是破局的关键。”
池少弦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推到了云乐的跟前,“不,姑娘和兵部尚书才是破局的关键。”
他站起身来,“人我也见了,吩咐我也传到了,便是告辞。”
“等一下。”
云乐心情有些沉重,“池少弦,你娶云舒究竟是为什么?”
那人的身影有片刻的停顿,声音轻柔,“自是年少欢喜,青梅竹马。”
“不要牵连她。”
云舒那样的人就应该好好的活着,无忧无虑,从见到云舒的第一眼云乐便是那么想了。
等到池少弦离开之后,云乐的脸色更是难看。
叶腐道:“池少弦埋得很深。”
可现下云乐担心的却是云舒,她甚至可以预见云舒的结局,与这样的事儿牵扯上关系,谁又能落到好下场呢?
“是啊。”
“你担心云舒?”
叶腐出声安慰,“虽然池少弦牵扯进来了,但是朝臣做官谁能清清白白呢?不过侍主不同罢了,我看他对云舒不像是假的。”
云乐又怎会不知?
“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很难纯粹的去喜欢一个人吧。”
现在,叶腐也沉默了。
“师兄,路承安和沈酒卿之间真的不会有联系么?”
虽然不知道云乐为什么会这样问,但叶腐还是答道:“自是不会,当年先皇提携路承安,沈酒卿便是最看不惯的那个。现在陛下登基以后,前朝的恩怨延续至今,两人更是不对付。”
云乐眸子深沉,若有所思,若沈酒卿想的是推翻陛下,那么路承安想的便是稳固江山。
这样想来路承安的确值得信任,只是陛下要防着他这位旧臣。
但如果沈酒卿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动这江山呢?那路承安又在想什么?
但是很快云乐便是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沈酒卿此行种种,实在是不像效忠陛下的模样。
“卿卿,可是有顾忌?”
云乐摇了摇头,“上清司是摄政王的鹰犬,硬碰硬怕是不行的,就算是借路承安的手怕也很难。”
“没错,看来陛下是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我们身上了。”
云乐一笑,“也不见得,身为龙位上的人,不可能只有我们可用。”
叶腐也是笑,“卿卿,过些日子我可就要来提亲了。”
云乐一顿,“你我在长安都没有碰过面,你提什么亲?”
“那总是要见面的啊。”
云乐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我院里最近新来了一个人,他说他叫阿言,你帮我查查是什么来头。”
“阿言?”
叶腐挑了挑眉,“你怀疑他?”
“嗯。”
就在往日的某一个瞬间,云乐突然间意识到阿言的出现倒是和自己设计接近君如珩是一样的。
也许是巧合,但云乐不信巧合。
杯中的茶已经凉透了,云乐却还是一口饮尽,“我该走了,你万事小心。”
叶腐点了点头,“嗯,你也是,我还是不能信任路承安。”
云乐融入夜色,再也看不见踪迹,而叶腐则是在医馆坐了整整一夜才离去。
翰林太傅因挂书一事被摄政王斩首的事儿很快便是传得沸沸扬扬,但挂书一事也总算是因为翰林太傅的首级落下而告终。
参摄政王残暴无度的本子接连盛上了好几本,口诛笔伐,但也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据闻凡是参了沈酒卿的朝中大臣第二日都离奇惨死家中,手段残忍,自此也没有人敢继续找沈酒卿的不痛快了。
沈隋看着桌上的名单,听着李长喜的话划掉了最后一个名字。
他静默的看着一个个亲手被自己划掉的名字,沉默了半晌,才将帛书点燃,烧成灰烬扔进了砚台之中。
黑色的灰烬和黑色的墨汁融为一体,化为笔上点点,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一笔一划的痕迹。
看出沈隋的心情的确不好,李长喜便也不敢多说话,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倒是沈隋画完一副山水画便是站了起来,他看着画纸,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朕很想大发雷霆,将殿中东西都砸碎。”
李长喜连忙道:“陛下,生气伤身啊,还是要保重龙体。”
可是沈隋像是没有听进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如今追随朕名录在册的都被他杀了个干干净净,你说他想干什么?”
若是篡位,他还在等什么?
“依老奴看,摄政王应是从太傅那儿查出了些什么,这才采用了这般雷霆手段。不过陛下不要担心,我们不还有首辅大人么?若是好生利用,摄政王也只能在陛下跟前做个缩头乌龟罢了。”
路承安,对了,他忌惮的是路承安……
沈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长喜,这件事儿是朕做错了。”
李长喜低眉顺眼的将墨水推远了些,“不打紧,我们有的是机会,陛下可以失误很多次,可摄政王只能失误一次。”
沈隋忽的念起了翰林太傅,“年幼时朕贪玩打碎了先皇后遗物,太傅替朕承担了罪责。这是这次……”
“陛下,太傅不论是这次,还是那次,不都教会了陛下一个深刻的道理么?”
“惊蛰已过,该祭天了。”
沈隋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笔,像是敲定了什么,李长喜点头道:“已经在准备了。”
祭祀先灵,普天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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