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酒卿不紧不慢离去的身影,云乐的思绪有些复杂。
自己大病初愈,不能饮酒,他甚至都没有打算听自己拒绝,还派了人盯着自己。
见云乐端坐并无动作,息烛也不催,只是淡淡的说道:“郡主放心,此酒没毒,乃是殿下亲手酿的。”
若他只说前一句云乐或许还是会信的,但加上后面一句云乐却是万万不信的。
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喉咙一阵火辣辣的刺激感,随即很快就蔓延到了胸腔和腹部。
她长长的输出一口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这酒可真烈。”
息烛不语,只是淡漠的看着。
一杯接着一杯酒入肚,云乐眼角沁湿,脸颊有些微红,只能勉强撑着脸,这算是沈酒卿的故意刁难么?
不,沈酒卿走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有自己的目的,可是自己却猜不透她的心思。
脑袋越来越沉重,云乐却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醒,连平日是迟钝的感官也敏感了不少。
“首辅大人。”
“退下。”
“殿下有命,要我亲自送郡主回去。”
“那你只管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自会亲自送郡主回去。”
两两对峙,不过一会儿,云乐便是觉得有一双宽大的手将自己拦腰抱了起来。
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贴在那人结实的胸膛上,那人的心跳自己也听得清楚。
所有暗中的东西都被看不见的线链接着,云乐以往是看不见的,但是就在刚才,她似乎突然就看见了。
她的手自然而然的攀上了路承安的脖颈,似乎是有些不舒服,轻轻的哼了一声。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男人的身子顿了顿,但很快便是恢复如初。
进了马车,路承安低低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已经出来了,睁开眼睛吧。”
云乐勾了勾唇角,缓缓睁开了双眼,路承安没有松手的意思,云乐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两人便是在马车内相互依偎,云乐往路承安的身上蹭了蹭,声音也染上了几丝的倦意,“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便只能被息烛扛着回去了。与其被他扛着,不如被我抱着,不好么?”
“好,自然是好的。”
路承安将云乐搂紧了一些,轻声细语的问道:“难受么?”
云乐轻哼了一声,连撒娇的声音也似乎染上了几分的醉意,“嗯,难受……”
“乖,我送你回去。”
云乐错过自己的脸,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路承安的胸膛,眼睛却是睁着的,像是黑夜璀璨的星子,闪闪发光。
云乐不再说话,似乎是沉沉的睡了过去,很快便是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路承安不可能每次都巧合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算他一直派人跟着自己,他也不可能出现得那么及时。
除非他知道沈酒卿要为难自己,他什么都知道。
更何况他可以那么轻松的进入摄政王府的内院,甚至都没有人拦一下,当见到路承安突然出现的时候,息烛的态度也是奇怪。
没有惊愕,太平淡了,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平淡了。
虽然有阻拦,但是很明显他无意阻拦,只是做些表面功夫罢了。
就好像……
就好像他知道路承安会来,虽然也不排除沈酒卿猜到的原因。
越想云乐便是越觉得不对劲,今日沈酒卿也很不对劲,他分明是要掐自己的脖颈的,但是却慢了一步。
沈酒卿以往的性子都是狠厉的,但今日虽然冰冷却无狠厉之色,沈酒卿有问题,路承安也有问题。
路承安全然不知怀中的人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微微皱起眉头的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白里透红。
双唇微微张着,有些诱人。
他用手轻轻抚平了云乐好看的柳眉,似乎是贪恋那样温热的触感,手指滑到了脸颊,拨开鬓角的发丝。
几经流转,指腹的触感已经不能满足,化为手掌,整个覆盖在了云乐白嫩纤细的脖颈上。
大拇指来回摩挲,像是挑逗,又像是安慰。
喉结微微滚动,他俯下了身子,双唇却迟疑后并未落下。
最后也只是轻点额间。
路承安坐直了身子,将云乐的有些滚烫的身子又抱紧了些。
只听得耳边一声绵长的叹息,像是无奈,像是隐忍。
“卿卿啊卿卿,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马车停在了郡主府的侧门,路承安抱着云乐自顾自的走进院子。
慎儿原本在院子里焦躁的扫着地,看见路承安旁若无人般的穿过自己,抱了云乐进屋,整个人呆愣在地。
直到路承安出来交代她去煮醒酒茶的时候,慎儿才缓过神来,木愣的点了点头,连礼也忘了。
所幸路承安也不计较,只是步子轻快的离开了,看他那模样,这郡主府更像是他的府邸了。
慎儿连忙进屋去看云乐,满身的酒气,慎儿不安的晃了晃,“郡主,你没事儿吧?”
云乐慢悠悠的坐了起来,脸上的绯红尚未散去,只觉得口干舌燥。
不待云乐说话,慎儿便是懂事的端了茶水来,云乐一口饮尽,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沈酒卿的酒的确是烈,但云乐在饮酒前便是吃下了解酒丸,自制的解酒丸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慎儿一边为云乐扇着风,一边问道:“郡主怎么喝成这样?”
云乐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很难解释清楚,今日之事不要传出去,知道么?”
慎儿想了想方才路承安大张旗鼓的模样,抱着郡主还泰然自若,沉默了一会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慎儿明白。”
云乐又重新躺了回去,脑子里却忍不住的想起了路承安的模样。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间,竟是忍不住的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清澈动人。
她侧过脸来看着慎儿,“明日进宫,好生准备。”
“是。”
路承安直接回了路府,屏退众人,只留了竹幽便是往书房去了。
书房门窗紧闭,倒是堪堪站了一个身穿黑色蟒袍的男子,正是沈酒卿。
见路承安来了,沈酒卿微微俯下了身子,“大人。”
路承安朝着书案走去,步子没有丝毫的停留,迎接沈酒卿的只有竹幽狠厉的一脚横踢。
路承安心情似乎不错,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只是撑着脸,漫不经心的看着底下抱成一团的“沈酒卿”。
他的声音淡漠,“你今日的表现我很不满意,漏洞百出,培养了你数载,却还是这副模样……”
“沈酒卿”连滚带爬的到了路承安的跟前,“回大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路承安微微皱眉,他用脚尖轻轻挑起“沈酒卿”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要记住,你就是沈酒卿,你就是大宁的摄政王。”
“是,属下明白。”
路承安抬起眸子来,“出去吧。”
“是。”
竹幽似乎是有些不安,“大人,摄政王一直不予我们的做法,我怕……”
“你怕他到时不接受,是么?”
“是,只怕倒是摄政王不愿,倒是白费了大人那么多年的心思。”
路承安眸子微沉,语气低缓,淡漠的说道:“由不得他不愿。”
他花费了数年的时间培养出了另一个沈酒卿,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眸子,可是始终少了些狠厉,经不起推敲。
竹幽敛了敛眸,“今日大人说此人漏洞百出,不知郡主会不会发现不对?”
路承安撑着脸,闭眼假寐,“应是没有,以防万一,近日盯紧些。”
夜色暗涌时,有道黑影跃进了郡主府。
云乐并未熟睡,察觉到有人入屋,不着痕迹的睁开了眸子,淡淡的看着屋子中的黑衣人。
那人立在窗前,并无动作,半晌,那人才出了声,“警惕性还不算太差,云乐。”
云乐敛了敛眸,坐了起来,虽然有些疑惑,便是问出了声,“你可知郡主府一直有人盯着,你还敢这般大胆的闯进来?”
“还不是因为没机会和你碰面?实在是无奈,才出此下策,再者说了,无人拦我,大抵是将我认成了叶腐吧。”
“那你出去后就不怕有人对你动手?”
“这个你自然不用担心。”
云乐呼出一口浊气,“你不是说绝对不要和我们沾上关系的么?怎么今夜以这幅姿态出现?”
那人自顾自的在桌前坐下,“我是来劝你的。”
“劝我?”
那人扯下了面上的面纱,露出本来的面孔来。
“一入朝廷深似海,你可知你已经越陷越深了,若再不脱身,只怕日后你会万劫不复。我劝你回去,离开长安,你师父的事儿你再也不要管。”
云乐敛了敛眸,在暗中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多谢师叔为我着想,只是我已然成了棋局的一部分,早已经脱不了身了。”
花千树不满的啧了一声,“为了你师父的一句话,便是将自己陷入漩涡,值得么?”
沉吟了一会儿,云乐仰头看着花千树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又像是透过花千树去看他身后斑驳的月影。
“值得,若不是师父我早就死了,如今用师父就回来的命做一个局,有何不可?”
四目相对,花千树好像知道自己劝不了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奇怪,明明可以独善其身,偏偏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以身做局,越陷越深,前仆后继。可是到头来身死魂灭,什么都不曾得到,为了什么?”
云乐抿了抿唇,“为了……心安。”
“心安?若不是你师父的一句话,你依旧可以伴在你祖母身边,遇到欢喜的少年郎便是嫁了,何苦来长安受这些苦头?”
“无论来不来长安,人总归是要死的。”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花千树忽的笑出了声,似乎是在自嘲,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谁不会死?将士会战死,朝臣也会死,你会死我也会死,但为什么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过活?”
“可是我就是在按照我的想法在活啊。”
花千树沉默着起身,他似乎是在看着云乐,但又似乎不是,像是看着虚无。
“我给过你机会了。”
云乐自是知道花千树已经深陷朝堂,不愿意看着自己也挣扎其间,他可以拍拍手就跑,但是自己不可以。
“多谢师叔好意。”
云乐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可是再此抬眸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花千树的身影?
月影婆娑,云乐却再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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