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隋坐在营帐中饮茶,他抬眸看着对面的人,“今年的春猎热闹,将军本应该一展风采,怎么躲在这里找朕喝茶来了?”
陆沉笑了笑,喉结滚动,他的咽喉往下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像是一只狰狞的蜈蚣。
今日他穿了一身玄色长袍,墨色长发冠在脑后,多了几分温婉。
“春猎本就是给那些个文人志士准备的,我就不去凑热闹了,难得这般安逸,和陛下一同饮茶倒也不错。”
“你倒是一个会藏锋避芒的。”
沈隋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次回来突然,倒是让朕有些意外。”
他是在质问陆沉的心思,陆沉自然是知道的。
陆沉随即掀了掀衣袍便是直接跪倒在地,他满脸虔诚与歉意,“我知陛下忧虑,此事是微臣临时起意。”
话毕,他便是直接脱下外衫,扒开自己的里衣,将胸膛直接展现在了沈隋的跟前。
“望陛下见谅,微臣久驻边疆,却也受了重伤。将士驰骋沙场,受伤乃是常有的事儿,养养便是好了,但是这次却是不一样的。”
只见陆沉腰腹部往上密密麻麻爬满了暗黑色的细纹,像是大树盘根错节的根须,实在是可怖。
沈隋也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
陆沉不紧不慢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一边朝着沈隋解释突然回朝的缘由来。
“塞外暂无祸乱,微臣的毒却也来的蹊跷,微臣担心是朝中有人捣鬼。为了不走漏风声,这才突然回朝,也许在长安,微臣还可以助陛下一臂之力。”
沈隋眼眸深邃,他看着陆沉的眸子,似乎是在判断这些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他重重的拍了拍陆沉的右肩,说得语重心长,“亏得你远在边疆还记挂着朕,大宁有你才算是心安。”
“可有查到此毒来历?”
陆沉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下毒之人自尽了,乃是军中跑腿的小兵,背后之人我怕是埋在长安已久。塞外的事儿暂且由副将打理,陛下不必担忧。”
沈隋面无表情,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悦的,就算陆沉有千万种理由也不该瞒着他这个陛下。
似乎是看出了沈隋的思绪,陆沉并未起身,反而是将自己的身子俯得更低了些。
“此次行事是微臣鲁莽大意,还请陛下治我个大不敬之罪!”
“你也是一心为了长安内部安稳,朕怎可责罚一片赤胆忠心的人?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大宁的名声?”
他不紧不慢的抿了抿手中有些凉了的茶水,淡漠的说道:“起来吧,既是受了伤,这段日子便是好生修养。太医院的人朕准予你调遣。”
“但是……”
沈隋眼眸微转,“给陆将军下毒之人没找出之前,还希望你低调行事,一国大将中了毒,传出去总是会有隐患的。”
“微臣明白。”
陆沉这才起身,重新坐了回去,沈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他和当年被遣的模样倒是没什么变化。
沈隋微微转动手上的扳指,“若是太医院的人都瞧不好,将军又当如何呢?”
陆沉的眼里流露出几分的落寞,他苦笑了一声,倒也没有几分的防备。
“其实回长安之前微臣就有了觉悟,这毒稀奇,怕是无力回天。但只要微臣一日不死,便护陛下一日安稳!”
沈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亲自斟满了一杯茶便是推到了陆沉的跟前,“爱卿侠肝义胆,深得朕心。”
“多谢陛下。”
云乐骑着马朝着孤狼的方向追去,可是没走出多远便是看见了悠哉悠哉的路承安。
路承安身骑汗血宝马,身侧跟着竹幽,看见云乐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他翻身下马,黑色的衣袍在身后划出一个好看的角度来,墨发被羽冠高高束起,腰间紧扣宽大的腰带,遍布黑色青鳞,如同蛇鳞一般闪着寒光。
黑衣黑发,护甲也镀着光,意气风发,像是打猎归来的少年,一扫之前满身的阴郁之气。
只是路承安看见云乐身上披着的外衫,眸光微微一闪,“你受伤了?”
“嗯,小伤而已。”
云乐倒是直直的看着路承安马背上的猎物,“这是……”
顺着云乐的视线看去,路承安随声道:“我曾说过会助你赢的。”
竹幽随即将半人大的孤狼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孤狼已经没了生气,嘴中不断的吐出血沫来。
云乐抿了抿唇,“既是你打得的猎物,我怎好夺人所爱?”
“我的不就是你的么?”
他伸手牵住了云乐马匹的缰绳,“我带你回去吧,堂堂郡主在猎场受了伤,我们都没法好好交代。”
“首辅大人……”
“嗯?”
云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没什么。”
路承安轻轻笑了一声,“是我的出现感动到你了么?”
云乐微微蹙眉不再答话,只是眸子有些黯淡,路承安也沉默了一瞬,这才问出了口。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如你所见,乃是那孤狼所致。”
一路再无话。
刚回了营地,路承安搀扶云乐下了马便是直接带着云乐去见了沈隋,只说受了伤便是宣了太医自顾处理伤口去了。
等到云乐休息好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斜阳落下,红透了半边天际。
宽大的场地中间燃起了篝火,火光冲天,堪比红霞。
周遭大臣围绕篝火设宴而坐,正前方搭起的高台坐着的则是沈隋。
众人皆已入座,云乐抿了抿唇,悄无声息的落了座。
身份得以抬高,在宴会中云乐也可以坐在了沈酒卿和陆沉的对面,在她的身侧则是路承安。
“听说今日的赢家乃是永乐郡主?”
也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口,便是激起千层浪。
“是啊是啊,永乐郡主才是真的深藏不漏啊。”
“大宁人才辈出,郡主自是其中翘楚。”
“难得难得啊,巾帼英雄。”
沈隋笑呵呵的点了点头,众人随着他将目光聚集到了云乐的身上,“朕说过,春猎的赢家可得赏赐,云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来便是。”
云乐站起来行礼,“多谢陛下。”
她觉得身子凉得厉害,抬眸去看,是沈酒卿那双狠厉的眸子,盯得人发寒。
她很快便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再去看。
沈隋坐在高位,将底下的一切都看得清楚,“今日虽是云乐捕了重头,但摄政王也收获颇丰,若不是云乐,今年的赢家就是摄政王了。”
也不知这话之中夹杂了几分的嘲讽,众人噤了声,看着沈酒卿饮酒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沈酒卿不紧不慢的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倒是坦然,他站起身来,“永乐郡主深藏不漏,本王甘拜下风,只是……”
他看着云乐,微微勾了勾唇,“郡主受了伤,还需要好生修养才是,莫要日后旧伤叠新伤……”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怎么听都是浓浓的威胁意味,唯独沈隋像是听不出来一般。
“连摄政王都这样说了,云乐,今日的赏赐你只管要了去,受得起。”
云乐抿了抿唇,“回陛下,云乐斗胆将赏赐给首辅大人。”
“何故?你是赢家,怎的白白给他人讨要赏赐?”
“云乐欠了首辅大人一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花千树轻笑一声,偏偏这轻轻的笑在静默的人群中格外的明显,“今日的首辅大人似乎空手而归呢。”
叶腐看了一眼路承安,也悠悠的补了一嘴,“是啊,也不知首辅大人今日在忙些什么。”
“猎场那么大,不会当真倒霉什么都没遇见吧?”
“不过也可以理解,首辅大人毕竟是文臣,差点功夫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是针对路承安去的。
路承安一直闭眼假寐,直到此时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眸子,淡漠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似乎没听见两人的话语声,只是自顾自的朝着沈隋道:“陛下,既然永乐郡主想要借这次赏赐还了微臣的人情,臣倒还真的想要向陛下讨要一样东西。”
沈隋微微颔首,“难得首辅大人开口,上次开口还是为了宣德侯府千金和户部侍郎的赐婚圣旨,这一次你想要些什么?”
其实云乐也很好奇,路承安能要些什么,因此也是将目光聚集到了路承安的身上。
路承安薄唇轻启,“这次还是赐婚圣旨。”
沈隋似乎是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首辅大人这次想要为谁和谁牵桥搭线?”
“回陛下,这才乃是为了微臣自己。”
话音落下,众人议论纷纷。
“首辅大人何时有了心仪之人,不知是哪家的千金?”
“首辅大人空置后院良久,也的确该为自己考虑考虑的。”
“这般有底气讨要圣旨,莫不是两情相悦?”
“说到底,与首辅大人亲近的女子倒还真的有一个……”
沈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云乐,随即道:“首辅看上的是哪家的千金?”
“永乐郡主。”
四下噤声,倒是沈酒卿先笑出了声,“难怪今日郡主这般费尽心思成为赢家,原是为了这个,那么本王率先恭贺首辅大人了。”
沈隋看了一眼沈酒卿,圣旨还没应下,他倒是率先恭贺起来了。
“云乐,你可愿意?”
云乐愣了一瞬,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路承安会说出这些话来。
她微微蹙眉,“陛下,云乐身子欠佳,乃是整个长安城人尽皆知的事儿,云乐不愿牵连首辅大人。”
“那就是不愿了?”
还没等到云乐答话,路承安便是悠悠道:“怎么算是牵连?能照顾郡主乃是我的荣幸。”
沈隋撑着脸,看着云乐的眸子有些深邃,“云乐,此事还要你点头,朕才能下旨,若你不愿,朕便给首辅另赐良缘。”
“若是不愿,微臣此生不娶,心甘情愿。”
云乐微微皱眉,下意识的抬眸去看沈隋,愿与不愿沈隋说了算。
可是沈隋眼眸微转,只是面上带着笑意,手指不紧不慢的在桌面上敲击着,一副安逸闲适的模样。
云乐微微敛眸,还未开口,便是被另一道男声打断。
“陛下,微臣也有一事要求!”
众人将眸子转向突然起身的叶腐,也许是长安城安逸了太久,今日便是在众人面前搭了这样的一场戏来。
叶腐走到篝火前,掀了掀衣袍跪下,“陛下,微臣爱慕郡主已久,今日斗胆陛下做主!”
众人一阵唏嘘,想不到这永乐郡主竟是有这般大的魅力,引得首辅和兵部尚书这般模样。
沈酒卿端着酒杯满含笑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更多的笑意是看着路承安的,若是有人和你争抢,你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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