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知是专为逗我俩发笑,还是本就不拘小节,开来辆底盘极低,四周加装护栏的六轮板车。木板上铺着稻禾,边侧标着养猪场。牝马紫宝石般的瞳孔盯着大道上漫游的人流,感到很新奇。两个条子各骑着高头大马,见我俩也站在猪笼里,不禁开怀起来,高声叫着为何不牵马下来,与他俩一起并行呢?车走得既慢又颠簸。
男人让他们少管闲事,依旧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中央。并说是马厩主人让他这么办的。制势马凶猛异常,除了草料燕麦外还会自行找加餐,吃了农庄里几只鸡,很不适合去参加竞技。一旦见到自己身旁多了许多同类,容易受到刺激而发情,到时横冲直撞没准会伤到人。
前日里遇见的白发老汉也骑马走在人群里,路过厢车时,他脱下阔边帽向我俩颔首致意,并指着大车头说与男人全都谈好了,届时到了比赛场地让我过去找他领衣服。
“什么意思?参赛者不是她么?为什么要我去领衣?”我听得一头雾水,刚想敲窗问明男人,有人往我发间绑上一块红布,侧目去看是天竺菊,她说这样我就更象一个养猪姑娘了。
“反正你也不参赛,斯巴达的马场主人选你当仪宾小姐,”男人歪着头扫了我一眼,道:“长着两条大长腿的水蜜桃,当观众太可惜了,那样你还能挣到活动费,何乐不为?”
“你怎么随便替我乱拿主意呢?至少应该和我先打个招呼吧?”我正预备找他理论,但见得人流正盯着看,只得作罢,独自走回牝马边上替它打理鬃毛。许是连日来常与它亲近,小拽女慢慢熟悉了气味,偶尔也会用脑袋拱我前胸和脖颈,显得不再那么陌生。
“昨天和变态大叔外出玩了一天,人家可能已把你看做自己人了。”天竺菊斜视着我,恶意讪笑道:“从他见到你的第一眼起,火辣辣的目光片刻不肯移开,你又那么好斗,惹得他更是神魂颠倒,一发不愿松手了。或许再来上几次,你就会主动向他投怀送抱。”
“胡说什么哪,我随他出门只是因为好奇,话说回来,你不也没闲着,一整天上哪去了?”我出神地望着车头方向,呢喃道:“这个人的行为处事很荒诞,花钱雇人上门来干掉自己,然后却日久生情结为夫妇,刺客老婆又将他亲兄弟谋杀,并后悔地跑了,一连串那么大的事,却说得轻描淡写,由始至终都心平气和,情绪也很稳定,活像自己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因为他将你也当成了杀手,觉得不够刺激的事钓不上你,所以才那么说。阅历丰富又有钱的人很懂得揣摩人心,知道哪种人喜欢哪种话题,而且他的品味又是那么奇特。”
“他说浴血奋战的女人很性感,不敢相信彼岸花答应他的求婚,这个与时代脱节的女人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戒,只吃自己的菜单,常常让自己忍饥挨冻,浑身全是伤疤,喜爱做所有惹他不高兴的事。鸳鸯茶越是无法驾驭她,就越迷恋她。当描述两人独处时,他会将各种细节极致放大,全然不顾我在边上听得脸燥耳热。他不去当个Erotica专栏作家有些屈才了。”
“相同爱好的人很容易在现实中相遇,他没准就是二十年后的你,只是你没他有钱。我感觉就像做梦似的,过去谈起这群贼婆娘还是在阴宅的破墟败墙下,我记得你当时说,哪天揍她们一顿就全都老实了,从没真正想过会去干这件事。”他伸手将电话递给我,说:“既然彼岸花是勿忘我姐妹的领路人,你不妨问问,或许就能知道她究竟在哪。”
“你问她做什么?弥利耶之间是不会出卖对方的!我叫你们去参加马赛,可没让你们去钓冤大头。那种人不论说什么,目的就是为了将你和小女骗上床以供他亵玩。他会不断找出各种理由,今天这里有比赛,明天那里有聚会,将你俩收在眼下不容离开。智者千虑终有疏漏,我有欠考量一件事,那就是你俩实在天姿国色,在乡下地方太招蜂引蝶了。”
电话甫一接通,就迎来勿忘我的诸多不满,她说:“两个妞全被他控制着,那其余泡不上的人就会心生不满。趁现在套得还不算深,比赛后当即与他脱离关系。再照这样下去,姐妹会哪怕有心招募,也会暗自掂量,搞这么两个人过去,目的仅是去勾引货卡司机,动静会不会有点大?别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又被搅黄了,时间早已是等不起。”
一小时后我们抵达斯巴达,天竺菊扎起马尾骑上制势,停在围栏后做热身准备。而我则跟随白发老汉去帷帐,换了一件骚气十足的低胸装。正因我是别人临时举荐,会场中还有一名本地仪宾女,长得十分普通全无姿色。果然这种小地方想找个像模像样的人十分困难,我穿着这身湖蓝衣裙往人堆里一站,立即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佐治亚郡县时常会搞一些这类活动,志不在竞技,而是某种乡野的游艺,在决出胜负后把奖杯一颁,随即进入自由野餐,与狩猎节、篝火节形式差不多,图的是几个大镇民众和睦。经费有时是县里出,有时是像鸳鸯茶那种豪富出,因此头跳的奖金也不固定。
那么仪宾小姐具体做什么呢?除了举牌就是卖号,向闲人们兜售色球。正因制势比起寻常马匹大了整整一圈,又被一位妙龄女郎骑着,所以狂热的人们大多押注六号,专等躺着赢钱。正午到点比赛正式开始,我打响发令枪,骑手们一冲出木笼就争先恐后狂奔起来。
牝马不知是首次参加赛事还是正在闹脾气,独自站在原地发呆,不论天竺菊怎么吆喝就是不肯向前。它将脑袋一偏,竟笃悠悠跑去道旁吃起野花来,引得四下嘘声一片。当俩个条子都跑完赛道开始翻入泥浆进行障碍赛,牝马仍逗留在木栅前漫步。
“你不是精于马术么?小拽女这是怎么了?别人统统都在骂我啊,你赶紧想想办法!”
“不知它吃错了什么,牝马根本指挥不动啊,我只是精于骑射,从没参加过赛马,哪懂这些。你只知道叫,要不换你来,现在开始学会使唤人了!”
她气鼓鼓地翻身下马,将我扶了上去。身后的嘲讽一阵紧过一阵,她也觉得脸面无光。就在这时,有只菜花蝶打制势面前飞过,马儿随即有了反应,开始沿着泥泞土道小跑起来。
天竺菊走去栅前,将手指藏在身后,不多时一蓬羽蝶打各处水洼草丛中腾起,在赛道前汇成幽蓝洪流。制势马打了几个响鼻,这才追逐而去,其势之猛,险些将我掀翻在地,眨眼间如一道闪电跑完赛道,窜入池沼开始淌河,就这样,前方几匹马的黑影出现在地平线尽头。
我死死控住马辔,脚丫轻踏马镫,学着阴蜮那时看来的方式,全身尽可能放松。牝马跃出水面后,很快来到土山前,这是一条盘旋而上的山脊,当马到达山顶后从另一侧下去。最终绕行回到笼栅前的彩绳处才算完事。制势瞧见同类的马头一牵一引正跑得带劲,也被激发了血性,它长嘶一声,甩开四蹄全力速冲,我刚想坐稳鞍子,就隐隐觉出了不对劲。
小牛皮下的葛囊发出噗嗤一声,似乎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刺破了,屁股一下子陷了下去。同时紧贴着在蹬革皮上的小腿内侧,如抽筋般阵阵刺痛。侧目去看,似乎是适才爬灌木丛时被扎到刺了,丝袜上还沾着几颗苍耳。然而再一细观,腿肚子早被割破,正不住往下淌血。
难道是附近谁在打猎?流弹击中了马肋?连带着将我一起伤了?环顾四周,颠簸的视野里空空如也,不论是田埂还是荒草地,没有半个人影。我正纳闷得紧,就感觉有股力往上一提,连人带马如腾云驾雾般,无端地窜上了头顶数米高的赛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制势的马蹄铁是气垫鞋?我牢牢控住马辔,探手伸入葛囊底下,指头顿感骨质嶙峋,这匹妖马的两肋,不知何故往外突出了一截硬梆梆的东西,就像有颗炮弹横贯在小拽女的体腔内,这截骨质发出阵阵蜂鸣!不仅如此,牝马自己也察觉迥异,越发偷懒自找窍门跃起,三五下就爬上土坡,开始竭力追着同类高速下攀。
于是,妖马如同月面漫步,随便蹬腿就跃出十多米,很快追上了其他骑手,并将两个条子甩在身后。眼见赛道将尽,五彩缤纷的民众就在眼前,此时不能再让它任性了。我于是收紧两腿,死命抓着马辔,嘴里发了声嗦,终于令它老实下来,待到冲破线绳,我早已是汗流浃背,整个人再也难支,从马背上摔将下来,被其他抵达终点的骑师们接住。
由于制势起步整整晚了别人两分钟,哪怕它再威猛迅如闪电,最终也没进入名次,只跑了个第四名,头跳被伊腾顿的某个小子夺得,但依旧引得围观群众阵阵喝彩。牝马被松开后,独自跑去池前饮水,然后在草地间打滚,兀自熟睡起来。我让骑师们松手,悻悻然回到蓬帐内洗了把脸,脱去这身窄得能叫人憋死的性感短裙,一条人影闯了进来。
“可以啊,只是在旁随便看看,竟骑得这么好。”天竺菊上前帮我解着乳罩搭扣,取来汗衫牛仔裤,这才察觉到小腿肚上的血口,问:“这是在哪刮花的?怎流了那么多血?”
“你别声张,这匹马有问题。”我匆匆换好衣,将她拖至一旁,道:“它在狂奔途中,不知受到什么诱因,两肋竟能虎虎生风,也许就是扬西县兽医说的两组四十八块骨在作怪。”
“你是说,它被迪奥多雷撕咬后,体质产生了变化?可前些天我试过,它现在连过去的倒悬也做不了。老实说我挺担心它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来上那么一出,那样可就登上头条了。”
“总之我也不知是何缘故,过会儿出去好好检查一下。”我抓起小药箱,给伤处消毒,让她在一旁帮手打上了绷带。刚掀开幕帘,便见得男人已早早等在了帐前。
“很不错,很不错,咱们要不是起跑慢了,头跳必然属于小家伙。”他走上前来,也不顾天竺菊人就在边上,竟放肆地动手动脚,歪着嘴笑道:“虽然老子输了一千多块,但比赢钱还高兴,你该不是在骗我吧?从不骑马能跑第四?好了,晚上我摆个庆功宴吃烤肉,叫人去杀头牛,内脏和牛血就端给马儿,省得它再去偷鸡。一会儿歇够了,咱们就回去。”
“诶?你快别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都看着,昨天你还说起彼岸花的事,动我们就像在动她亲人,怎么仍是一味耍流氓。”我被抱得喘不上气来,狠狠蹬了两脚他才松开。我退得远远,说:“我俩商量了一下,不打算回去了,想四下逛逛,你不必再劳心费力了。”
“我太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绝没有侵犯你的意思。但老子我都订好了,现在全都取消恐怕要着人骂。你俩不回伊腾顿,住在哪吃什么?这附近一带都是乡下,再往前就到穷鬼群聚的格拉斯考克县了,越发是人烟渺茫。”男人连连摆手,抚着我的脸蛋,道:“要不咱们折中一下,今天还是回去,明天你俩愿留愿走随意,我绝不勉强,怎么样?”
我俩对视一眼,不知要如何答他。不去容易惹恼他,去了又会被各种理由缠住,逼得紧了,俩人联手也打不过他,此人正像勿忘我所预料的,一旦搭上,就像湿手沾面粉极难甩开。恰在此时,我向远方扫了一眼,制势早已不在原地休憩,竟一发不见了踪影。
“颁完奖牌,跟着马队早就回去了啊,现在的话,估计都往回赶了快一半路了吧。”他假模假样抬起腕子看了看表,忽然怪叫一声,探出双臂扛起天竺菊夺路狂奔,边逃边笑:“我把你大姐给扣下了,要走你就自己走吧,没有马也没有钱,我看你还能去哪!”
男人扛着身高一米八的天竺菊,就像背着是捆稻草。我被此人的无耻气到面色煞白,呆站原地不知所措,他眨眼间窜出了好几百米,将她往厢车里一丢,发动了引擎。周遭围着看的乡下人,只是捧腹大笑,冲我连连摆手,全然当成了寻常嬉闹。
“这个家伙在我们这里,时常欺男霸女,无人敢管。”只有本地仪宾小姐还算是个正常人,拖来一辆自行车,道:“他经常玩这一套,将人带回家,完事后再塞些钱封口了事!”
我蹬着车疾速追赶,他将车驶上大道,始终与我保持二百米间隔,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就像是块挑逗疯牛的红布,稳稳地走在前方。我从未遇见过这种人,只得掏出手机。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盯上的人是你。算了,就如他愿好了,但一定要这个家伙做出保证,过了今晚休要再来滋扰。”电话那头的勿忘我听完也很无语,叹道:“实在不行的话,你就满足他好了。男人松懈下来,你俩才有机会逃脱魔掌。嗐,我实在是无法抛头露面。”
“这算什么屁话?你怎能这么说?光被他搂着我就起一身鸡皮疙瘩,为了你们这点破事我还要卖身哪!你倒是出个主意啊?他带走的可是你的小女!别忘了,我是个男人!”
“你知道,我是个变态,所以这类变态男人尤其对我的胃口,如果能来早就来了。对付这种地头蛇,决不能死命反抗,态度一定要放软,要顺着他说话,自己解决吧。”
“诶?我打这通电话过来,是要知道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例如该说什么话,又该怎么服软。而你倒好,却只告诉我一个结论,咱俩只是化影的假女人,哪能跟身经百战的你相提并论。”见她连连推诿,我有些恼了,叫道:“这事我办不了,你自己来伺候他。”
“去你丫的,就这么点小事还啰里八嗦,你也知道自己实际是什么,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你也不会怀孕。老娘放心大胆地将小女托付给你,等于是默认了你俩的苟合,结果又搞得满城风雨,自己动脑筋,别万事都推在别人头上。”她不待听完,气哼哼挂掉。
“什么?将她托付给我苟合?这什么混账逻辑,她是我大哥好不好?再说回来,你这个贱人只是名义上她的老妈,实际连半天抚养都没做过,世界之子给的经费又大阪叫你给贪污了,居然颐指气使地摆起谱来!”我冲着手机一通发泄,出了口恶气稍稍好些,便猛力蹬车。
就这样,我追了两英里上下,男人也感觉闹得差不多了,将厢车在路旁停靠,我丢下自行车,当拉开车门时,早已是累得口吐白沫说不上话来。天竺菊似乎已被他说服,正喝着牛奶,让我斜靠在她肩头,独自看起风景。时隔不久,选马的队伍出现在道旁,制势也在行列中,正与另一匹黑毛大马卿卿我我,哪怕瞧见我俩的脸也是不理不睬。
既然所有人都这么说,身为一个太监,皇帝不急我急什么呢?只得随波逐流。一回到酒店,男人厚颜无耻地闪身进来,坐在床头装出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样,声称今天自己有些玩嗨兴奋过头,实在没有戏耍我的意思。见他正捧着我的手说个不停,天竺菊厌恶地将身一侧,倒头便睡,不久便发出微鼾进入了梦乡。
“本不想说的,原本我俩也没说非要离去,但你今天的作为让我在大众面前丢丑,真是伤透了我的心,”我竭力将手抽回,将脸板起,厉声道:“笑什么笑,谁跟你嬉皮笑脸,严肃点。我当你是个无害的大叔,但你却以各种下流俏皮话来掩饰自己真实图谋。你我萍水相逢,我与我大姐志在四海漂泊,不愿受人拘束。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你明天不论如何都不能再找出各种事端来横加阻拦。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言而有信,我要你现在做出保证!”
“行,我向你起誓,再拦阻就是猪狗不如。嗐,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哪怕你没有这颗人头,我也喜欢得紧。谁让你那么勇武,我昨晚梦里满是你甜美的笑颜。”他霍的一声站得笔直,两手贴裤缝,叹道:“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只是因你俩忽然想起了彼岸花,她走得是那么突然,令人猝不及防。当遇见你俩我就有些不愿放手,总之我是没有坏心的。”
说完这些废话,他让我安心休息,自己搬起一张圈椅坐在厅里看电视,说如果不放心,他就去炮局问条子们借手铐来,绝不会言不由衷。望着天花板,我阵阵忧心,照这副作态,很显然就是被软禁了,今晚所谓的庆功宴,多数就是场鸿门宴,我铁定是逃不过他的魔掌。
要如何摆脱,趁其不备打晕他?或将他哄得五迷三道一脚踹到池子里?马儿现在又在哪?我怎会被这种无赖缠上?适才他说若我没有这颗人头,难道是威胁要杀了我?陷入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处境,又什么法子都没有,难道真得按勿忘我的方式避过劫难么?
我胡思乱想着,在头脑中拼凑各种人脸,搜肠刮肚想要找出一个来,很快有了合格人选,但这才过了几天?远水显然救不到近火。久而久之倦意浮上眼皮,我脑袋一歪熟睡了过去。天哪,过去我从不曾想过,原来男人的许多作态,自以为成功,在女人眼中是何其混帐。
傍晚时分,我被天竺菊推醒,她说男人一直待到五点方才离去,碍于她睡在边上,所以没作出任何不规之举。但他怕我们跑了,喊来一群保镖就坐在楼底,总之我俩是在劫难逃。
“你看看这个紫眼狐狸出的什么好主意?听她的话就得直接进火葬场,我完了!”
“他明天肯定会放行,但今晚对他来说是最后的机会,因此各种招数都会轮番而上,所以会很危险,你我必须要逃了!”天竺菊背着手,在屋内一圈圈踱步,回头扫了我几眼,说:“嗯,你别急,先坐先坐,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但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对付。”
那么她想出什么好点子了没有?大致是分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整晚由她盯着,不让男人在酒食里下药,即便非得吃也让他们先尝,这样可以保持清醒头脑。只要候到机会,就找各种借口一先一后离场,她上回陪人去看马,沿途见到了两条秘密走径。电梯抵达地下室,有个废弃的康乐间,那里有道铁梯将直抵后巷倒垃圾的地方;还有一条,是经厨房背后,有道暗门,也同样能离开建筑。只要绕出鸳鸯馆,跑过停车场,就离马厩不远了。
中策是咱俩设美人计,先将这个男人灌得酩酊大醉,然后拖他到人眼不及之处,从两个方向发难,短平快乱拳轰倒他,再由两条秘境离开娱乐城,跑去解马奔逃。
下策就是认栽,做好牺牲的准备,反正咱们都是男人,除了让自己感到很恶心,实际也没多大损失,那样面子上还能客客气气,也可走得从容。
除此之外,我俩还设想过许多,例如去纠缠条子哥俩,他们晚上也会去赴宴的,故意借着耍酒疯闹事,被他们带去炮局拘押。但这也不现实,从白天男人呵斥他们的样子,条子们都大气不敢出,活像灰孙子似的,哥俩没准受了他好处,反倒成了保镖那样的帮凶。
说过来绕回去,她也无计可施,不由问我睡前独自嘀咕,说有个人也许能帮到我们,这又是谁。以我狭隘的头脑,所能想到的就是迪姐,既然她能将贼娘们揍得像条狗,那想将男人打得爬不起来,理应不会太困难,地母的发威我亲身体验过,此刻的她究竟实力去到哪里,已经是无从想象了。天竺菊虽然也觉得是个妙计,但她离得实在太远,好像有些不现实。
总之,一会儿她去马厩提马,带到附近草场安置,男人知道我俩会穷其心智,表面上一定会装得彬彬有礼,所以不会横加阻拦。而我则留在屋里,将所有贵重物品打包,出门时找个隐蔽角落藏下,到时也能走得轻轻松松。至于迪姐的电话要不要打,我先发去讯息,然后见机行事,实在撑不下去再说,全然当成后备计划。
“不管了,我堂堂热血男儿,怎会遭到这等侮辱?老子真要栽了,就当是西兰花被猪啃了!反正两眼一闭,将自己灌得大醉,什么都不会知道。”我捏着虚弱的拳头,仰天长叹。
六点钟,我俩换了一套不搭的运动衫下楼,当即被保镖们拥簇着往鸳鸯馆去,他们表面谈笑风生,神情却很肃穆,早已受了男人的教唆,丝毫不敢懈怠。到了娱乐城门前,我不仅咋舌,只见得人山人海,放眼四周全是协老扶幼倾家出动。正门前竖着块牌子,但凡是本镇居民,今晚都可以来免费游玩,所有基础设施全部开放,啤酒畅快饮,烤肉随便吃,只图一醉方休。换言之,此刻的大镇已成了座空城,所有人全都涌来了这里。
停车场一带成了个现常宰杀牛羊的屠场,人们一口气杀了许多,正剁成碎肉一筐筐往厨房送。除此之外,无尽的水果正被源源不断送来,男人为了偷香,不惜下足了血本。我当真值这个价么?此人挥金如土也像其变态人格匪夷所思。我敢肯定,哪怕他当众将我扑倒,这四千余人得了他的好也不会上前干预,只会围坐一旁看得津津乐道。
除了镇民,就是地方上的官员,以及斯巴达的头面人物,男人深怀谋略,知道我俩没了地图,能跑的方向只会是那里,因此也大加笼络。沿途都是欢声笑语,白发老汉甚至说,我与男人实在般配,他既是豪富又是才俊,如此爱我天下罕有。
很快,我俩被保镖稀里糊涂骗进桑拿,照例是作了SPA由女工按摩,临出门时,保镖取来两套装缀着闪亮金属片的低胸礼服,要我们换上,并说运动衫已送去干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能想出这种高招,礼服一穿,包臀包腰,既能凸显曼妙的身材,又将粉嫩肌肤映得雪白,不论走哪都那么显眼,再想借着人流偷溜出去,那是绝无可能。更何况,这种衣服拖拽在地,走路也是踉踉跄跄,哪还能找漏偷袭他?此人将我们所有念想一一掐断。
“我刚才计算了一下,因为人太多,所以进馆分场次,八点到八点半会离开一批。厨房将一直忙到午夜,所以这条道被切断了,我们只剩地下室一途可走。到了停车场,就偷偷藏进送果蔬的面包车,然后悄然离开。”天竺菊伸手问侍者要过盆碟,在公众区取烧烤,然后端着它上VIP包房,再度走进了这间乌烟瘴气的屋子。
屋里照例是人山人海,除了上回那几个,满是各种油头粉面之辈。当见到我俩,只听得噗噗数声,某人启开了香槟,顿时彩屑礼炮铺面而来。各种手上前来拖,无数张脸笑吟吟地望着我,男人十分大度,丝毫不上前理会,早已将我们当作了财产,让众人尽兴。
通过别人的嘴,我方才知道男人有多财大气粗。若只以为他在本地混得开那是大错特错,鸳鸯馆只是他诸多产业的一座,因为住家在此,并且男人说只喝家乡水。而在亚特兰大,也同样有许多餐馆和娱乐设施在他名下。而且此人正欲去建一个净化水处理厂,并参加议员竞选,许多政商人士想与他套上关系。总之,这点小钱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
我俩被这么叮咣五四一闹,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人也开始有些轻飘飘。本地官员说,男人素来出手大方,但像今天这么铺张却是第一次,可见他有多用心。像我这种来历不明四海为家的人,最好是找他那种靠山,总比自己奋斗一生要强许多。你怎知他的志向仅仅是议员呢?没准还会跑去参加州长竞选。而我又出落得亭亭玉立,光是外貌就能为他带动选票。
“我是认真的,我想要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男人在听着旁人献媚的同时,也喝得酩酊大醉,他睁着双目盯着我,却又让他人别拘束,若想找我俩聊天就随便去,并说爱情这种事,大家机会都是均等的,如果我看上谁爱跟谁走,他也能做到心平如水,坦然接受。
在那一极瞬,我心头蔓过念头,倘若我真是个女人,一连挨上那么多糖衣炮弹,恐怕早已是迷失了自己。谁能受得了这种热辣诱惑?哪怕被这样的猪啃了似乎也不是坏事。恰在此时,我回过神来,再一侧目天竺菊已是走得不知去向。
“逃亡时间到了。”我朝远方扫了几眼,男人正与名流们觥筹交错,没工夫忙其他,便一骨碌爬起身,借口要上盥洗室悄悄出了门。来到廊下探头去看,天竺菊已到了桑拿门前,刚问干洗店取回衣衫,躲在角落里换穿。我避开人专找侧道而行,就这样摸到了二楼。这个场所实在太大,我丝毫概念也没有,早已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刚想打天竺菊电话,胳臂被人轻柔地握住。
“你怎么一声不吭出来了?我也正在找你大姐,亚特兰大的国土局官员好像对她很有意思,老子正打算撮合他俩呢。”他依旧嬉皮笑脸,打了个饱嗝,伸手牢牢将我抱住。
“哦,我也正在找她,你先上去吧,我找到她后就回包房。多和自己的朋友们聊聊。”
“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傻瓜了?想偷偷离开么?这么做你可曾顾及过我的颜面?”男人醉眼一红,哽咽起来:“在你身上,既有男儿的阴柔又有女人的艳丽,简直是太完美了。我昨天是说过那些话,但回来后心痒难耐。醉蝶花,我不希望你走,我想娶你,留下来好不好?”
“这里人来人往的,你快放手,我究竟好在哪里?”男人不待说完,热吻像雨点般落在我两颊和脖根下。我竭力挣扎,却如蚂蚁撼大象,不由怒道:“再这样我就要喊了。”
“原来如此,你还是那么的羞涩。”他像白天般将我扛起,走入更深的角落,大笑道:“你的容貌长相都不重要,我喜欢的是你说话口吻,简直与彼岸花一模一样。她也同样讨厌我,但所说的每句话都手臂肘往里弯,总替我着想。那就是妻子的味道啊,你身上也有。”
“你就不怕自己睡着后被我杀了?可知这样做,我有多讨厌你么?”我冲他一摆手,骂道:“还有别再提彼岸花,你不懂在一个女人面前总说另一个女人,是十分没有教养的行为么?妻子你个大头鬼,哪怕你我真有一腿,我也不愿成为她的替代品,懂了吗?”
“到十点吧,人终究都要散去,届时想走我不再挽留。你想啊,如果我真是那样的人,当年彼岸花又怎能轻易走得脱。好歹让今晚完美落幕。你再多说我可要生气了!”
一条身影悄无声息在男人身后冒头,朝我打了个眼色。我双臂发力将他推开,忙将身子压低,天竺菊的连环踹踢杀到。男人本已大醉,全身心盯在我身上,却也未曾提防,脊背上顿时落下两个白灰鞋印。直到这时,他才有些酒醒,见自己已被我俩前后堵在小道上。
“我的天哪,原来你大姐也挺能打的。”男人抱着脑袋怪嚎一声,忽然撇开我俩,沿着过道噼噼啪啪奔逃。不过此人大醉初醒仍很懵懂,仓促间跑反了方向。
“他这是去喊人了!休要放他逃走,”天竺菊拧住我衣领,叫道:“现在不论你想或不想,咱们只能放倒他,不如此就绝对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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