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安似做不在意,“难不成我跟你开玩笑?拿着吧,凭你三哥的能耐,这点钱不过洒洒水。”
眼神都不敢往小妹手里瞟,不然心更痛了……
这些钱可是从小学时候就开始攒着,攒得可不容易了。
那个时候还有鸽子市,当时管理的不严,只要不闹出大动静也没人会管,他跟着伙伴屁股后头,用仅剩的两块钱起家,忙活了三四年才攒到四十多块。
后来鸽子市被封,成了现在的黑市。
在黑市中做生意被抓,那有可能会被抓去吃牢饭,他也就没再干老本行,而是在家帮着妈做做事,时不时能有个几分几毛的报酬。
攒了十几年,这才有了五十几块的家底。
原先想着等娶了媳妇,就将这些家底给媳妇,让她高兴高兴。
想想也知道下乡的日子不好过,他没法让二姐和小妹留下来,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让她们有点钱花。
“赶紧收好,别让人瞧见。”吴平安提醒着。
“三哥……”容晓晓还有些迟疑,感动是挺感动,但也知道这个钱来之不易,拿在手里有些烫手。
“拿着吧,这事我也同你三嫂商量过了,她一点意见都没。”说着的时候吴平安还有些洋洋得意。
没拒绝不说,还说等过年的时候腌制几块腊肉来年给她们寄过去。
吴平安觉得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主动去当上门女婿。
容晓晓没再拒绝,手中抓着钱对三哥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道:“谢谢三哥。”
“嗐,自家兄妹有什么谢不谢的。”吴平安跟着回了一个笑容,朝着河边望了一眼,问道:“是不是真想钓鱼?要不我找人借个鱼竿去。”
容晓晓连连摆头,“不不不,我得回家把钱给藏好。”
有钱了心里才有底气,她就觉得她现在的底气十足,对于下乡没有一点恐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五十块钱带来了财运。
接下来的几天中,接二连三的有人塞钱给她。
当天晚上容水根就悄悄找到她,在她手中塞了一把钱,数额不多,一共三十七块六毛八分。
看着中年男人脸上的小心翼翼,容晓晓感动之余忍不住好奇着,“爸,这不会是你藏的私房钱吧?”
“嘘嘘!”容水根脸上带着着急,“你可不能跟你妈说,不然我没好果子吃。”
容晓晓嘿嘿笑了起来,瞧爸脸上的惊慌失措就特别有趣,“妈看钱看得那么紧你还能攒出这么多私房钱,可真够厉害。”
“这不是想偷偷喝两口?”容水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感慨中带着不舍,“爸从今天开始就戒酒,买酒的钱都给你们攒下来。”
除了爸之外,更让容晓晓惊讶的是吴平祖也悄悄找来。
在这个家中接触最少的就是吴平祖,每天都说不上几句话,和大杂院的外人相处都比他来的多。
对于她们两姐妹要下乡的事,身为大哥的他从来就没有发言过,给人的感觉是毫不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收钱收多了,面对送上门的钱容晓晓都没拒绝,道了声谢就塞进兜中。
他们给的钱都是双份,其中有一半归二姐。
偏偏所有人都是把钱给了她先拿着,和三哥那番话大概一致,让她盯着些别把钱拿给二姐糟蹋了。
看来大家都知道渣男不可靠,偏偏拗不过恋爱脑。
一家大大小小谁都看的明白,就唯独二姐陷得太深。
不过,要说最豪的还是家里的掌权大人。
在离开的前一日,夜里吴传芳来到两姐妹的房间,也没多说什么话,直接掏钱。
一张大团结塞在吴平慧手里。
两姐妹的差别还真大。
“眼珠子别乱瞟,给你钱也拿不住,以后每三个月我会给你打一次钱,一直打到一百为止。”吴传芳想板着一张脸,但一想到女儿们明天就要离开,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面上就忍不住浮现舍不得的情绪。
“妈,我没其他意思。”吴平慧支支吾吾。
给不给钱她都无所谓,只是和小妹差那么多就有点不是滋味。
听到妈的解释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妈为她考虑那么多,她还在胡思乱想。
“我跟你们说得可记得?出门在外能不惹事最好,但如果别人要招惹你,那也别忍着,只知道忍耐别人还当你们好欺负,该闹就闹,闹得越大越好。”吴传芳再一次叮嘱着,“闹大了大队肯定会出面,如果他们不管,那就只管闹到镇上,镇上不管你们给家里来电报,爸妈一定会……”
叨叨絮絮,叮嘱了整整一晚。
容晓晓靠在母亲的肩膀上,那些重复的话她都能背了,但听在耳里并不觉得烦躁,反而是从未有过的温情。
在上辈子,从没有人这样唠叨过她。
晚上很晚才睡,隔天起床后就得拎着东西出发。
除了大哥之外,其他人都准备送他们一程。
地上一共四个大包两个背包,吴平安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男人,自然得帮着多拎行李,伸手就拎起两个大包,一用力……
“哎哟……不、不是,这怎么这么重啊?”
吴平安傻了眼,拎起之前不是没做过心理准备,这么大的包肯定很重,但他没想到会这么重,不由纳闷道:“二姐和小妹真的能扛到东北去?”
这时,容晓晓站了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一手握着一个大包,轻轻松松拎了起来。
“……你厉害。”吴平安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小妹的大力气,特不是滋味的抱怨,“妈,你是不是把我和小妹生错了,怎么我一个大男人还没小妹的力气大。”
吴传芳懒得搭理他,只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紧跟着上前也拎着一个大包朝着前走。
“……”吴平安哑然。
小妹力气大,母亲的力气也不小。
看着招手打算和他一起拎大包的父亲,总算明天这个家做主的人为什么是母亲,谁要不听话,一巴掌过去谁受得了?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了火车站。
绿皮火车前人来人往,吴家暂时顾不上分离前的不舍,他们得挤进人群中找到火车的位置。
“爬上去,咱们先把行李给递上去。”吴传芳指挥着。
容晓晓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窗户口,不可置信道:“我爬上去?”
吴传芳催促着,“赶紧着,不然哪里挤得上去。”
容晓晓探头一看,火车内已经人挤人,还真不如爬窗户来得容易。
瞧着周边不少攀爬的人,她搓了搓手,撑在窗户边稍作用力,利落的翻进火车内。
高辽三人正在聊天,聊着聊着就见窗户突然钻进一人,弄得他们有些愣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钻进来的女同事开口。
“同志们好,我的位置就在你们边上,不知道方不方便让让,我拎下行李?”
三人自然没意见,更何况这位女同志客客气气还一脸笑颜,不过就是让让位置也不碍事。
高辽看她是个女同志,便问:“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不用,就几件行李。”
高辽一听,想着应该没多少东西。
然后……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她从窗户外拎进四个半身高的大包,最后还将一个……一个人给拎了进来。
“慢点慢点,可别把我给摔了。”
“你都没一个包重,怎么可能摔得了?”
高辽目瞪口呆,就这么呆呆看着她将一个人给拎了进来。
“这是位大力士吧。”同伴凑过来轻声开口。
高辽轻咳两声,不好当着女同志的面议论。
侧过头,见边上放着的四个大包,很想亲自试试到底有多重。
难不成是看着大,其实很轻?
不对,就算包轻,一个成年人总不会轻到哪里去吧?
高辽有了好奇心,可惜的是女同志很快就将大包放在头上的架子上,那么大一个包居然还能塞下也是神奇。
“妈计划的真好,刚好能塞进去。”容晓晓也很惊奇,大包可不是随意塞东西,尺寸都是吴传芳早就规划好,正好能放下。
吴平慧找到自己的位置,左右望着周边,像是在找什么人。
容晓晓放好包,又凑到窗户边道,“爸妈,我下来陪你们说说话吧。”
离着开车还有一段时间,正好能多聊聊。
结果吴传芳却摆着手,“别下来了,我们这就回去。”
“就回去?”
吴传芳没说话,就是点了点头。
她怕自己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
胸口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只要稍稍一戳就会爆发。
她不想离开时哭哭啼啼。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她快言快语:“到了地方就来个电报,记得时常给家、给家来信,没别的事我们就走了。”
说完举起手挥了挥,就催着老容和儿子离开。
不过一个转身眼泪就落了下来。
“爸妈、三哥,我们会好好的,你们别担心。”容晓晓高声喊着,探出窗户外对他们挥着手。
瞧见三哥回头,她挥着的手更用劲了。
“他们怎么走了?”吴平慧挤了过来,看着离开的背景顿时有些着急,“不是还没开车吗?爸妈怎么就回去了。”
“你都没打算和他们聊,他们待在这里干看着你?”容晓晓哼声,一上火车就到处张望,一看就知道她在找谁。
吴平慧脸上瞬间发热,“我、我……”
容晓晓没搭理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
没一会吴平慧跟着坐在她旁边,低垂着头开始哽咽起来。
容晓晓叹气,给她递了一块手帕。
她还蛮理解二姐的心。
对于要出远门的人,最开始是激动和期待。
可一旦家人离着远去,那份不舍也就占据了所有的情绪。
在火车内,像吴平慧哭泣的人不少。
尤其是当火车行驶起来后,整个车厢不再热热闹闹,反而十分的安静,能听到周边人哽咽的哭泣声。
不过,到底都是年轻人,接受的很快。
几个小时后,车厢又再一次热闹起来,他们这两排的人也互相自我介绍起来。
“大家都是去建设劳动,既然能待在一个车厢也是缘分,不然我们互相介绍下,说不准分配到一个大队,有相熟的人总归有个伴,不至于到了地方太茫然。”一个高瘦男同志率先开口,“我叫陈州,分配到罗山公社。”
有人带头,自然就纷纷开口。
“我是刘芬,是朝阳公社的知青。”
“我是……”
一个接着一个自我介绍,容晓晓没打算表现的太孤傲,轮到自己时也会随大流,不过可以趁着没到自己之前,先掏点零嘴吃吃。
随身带着的小包里可是装了不少零嘴。
她老早就馋了,偏偏妈盯得特别紧,说只能在火车上吃。
弄得她惦记好久了。
掏着掏着,正巧听到对面两人开口。
“我叫陈树名,分配到六石公社。”
“我叫高辽,也分到六石公社。”
容晓晓微微蹙了蹙眉头,旁边的吴平慧比她还要激动,“小妹,他们和你一个公社,你们说不准能分到一个大队去!”
说完,便对着对面两位男同志说起话来,显然是想替小妹搞好人际关系。
只不过,容晓晓却有些愣神。
这两位男同志的名字让她有些熟悉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