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门口,肖贤就感受到了里面的杀气,灵芸看他站定不动,回头道:“先生,您怎么了?”
肖贤抱着桃酥左右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思量时,好巧不巧身后传来观音奴的声音,“阿公,你在这里干嘛?怎么不进去。”
肖贤急忙捂住观音奴的嘴,“嘘,小点声。”
许是慕紫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嗓子喊道:“肖老道!你在外面蘑菇什么!”
肖贤浑身一凛,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他痛心疾首的对着观音奴想说什么,却半天也没说出来,拂袖走了进去。观音奴则一脸懵然,跟着他进了去。
见了慕紫苏,他佯装没事儿人,笑眼弯弯道:“娘子啊,为夫新给你做的桃酥,来尝尝。哎,追命小兄弟也在啊。”
“见过先生。”
追命像一条无辜的池鱼,一溜烟就游走了。
肖贤双手捧着桃酥伸到慕紫苏面前,却看她十分出神的盯着自己,便觉浑身上下的毛骨都有些悚然了。他紧张的给观音奴使眼色,观音奴却装作没看见一样撇开眼睛,去别处逛了。
突然间,慕紫苏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到了苏瑛的床榻前,而后她将苏瑛摇醒,道:“你夫君来了!快醒醒!”
肖贤惊恐而错愕的瞅着慕紫苏,使劲从她手里抽出来,“夫人!你生气归生气,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认了,可这种玩笑万万开不得!”
“我没跟你开玩笑!只有你才能让她恢复记忆!为了天下!”
“你——!”
二人争吵时,苏瑛缓缓醒了过来,她见了肖贤,又扑过去死死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慕紫苏将弟子呈上来的还神丹递给肖贤,“不管你是用美色勾引也好,哄骗也好,必须尽快让她恢复记忆!其余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肖贤伸手唤她,“饕饕,你别走——”
慕紫苏不理会他,大步走出,回身将大门紧紧关上,靠在门口半天不动。观音奴分明看到她眼眶红红的。
她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道:“我说……婆婆。”
慕紫苏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不必劝我。”她停顿半晌,垂下眼眸道:“和她们比起来,我这些算不了什么。”
观音奴望着慕紫苏离去的背影,满脸懵然。
她往里张望了一下,看着肖贤绝望的表情,怎么觉得阿公牺牲更多一些……
慕紫苏下了命令后,就再次回到十二宫内。可她就像心里长草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没法静下心来修炼,满脑子都是苏瑛一声声娇滴滴唤肖贤夫君的声音。可就差这临门一脚,除了这下下策,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打算深夜再回去,她可不想看到肖贤哄她的模样。
子夜时分,慕紫苏收了功,刚出来,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在无极阁内来回踱步,一旁顾修缘似乎还在劝说他什么。
见那‘上善若水’的牌匾迸发万丈金光,肖贤急忙走过去,执起她的手道:“你可算回来了。饿不饿?我给你
慕紫苏瞅了瞅他,在这个空档,顾修缘很识相的遛了,肖贤想叫他,却被慕紫苏打断了,“不饿。她服药了么?”
“嗯,才睡。”
慕紫苏可不想知道他是用什么甜言蜜语哄她吃药入睡的,不然,她怎么可能那么乖巧。
慕紫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点点头,“那就好。”
说罢,她大步走出无极阁,肖贤紧随其后,他欲语几次,终究还休。二人一路沉默无言。肖贤还是像往常一样给她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她洗澡的功夫,他就在寝殿里坐立难安。没多久,她裹着浴衣回了殿里,上榻闭目养神。
这时,她感到一道阴影压了过来,香气扑鼻。她心道,他又去哪里新买了香粉,腻死了。一次比一次香艳,堪比争风的孔雀,就差开屏了。
随后她的双唇被肖贤吻住,他顺着唇瓣下移,滚烫的唇摩挲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娘子,我想了你一整日。你想不想我?”那声音就像上好的砚台里盛满清晨露水,一下又一下缓慢的研磨,低沉温雅,好听极了。殊不知,过去的他什么花样技巧都不会,甜言蜜语也不会说,俊美的脸上绷着冰冷的线条,只像老牛耕地一般闷头苦干,又怕弄疼了她,特别小心翼翼。
一阵酥麻蔓延到她的全身,可她却没有往日热烈的回应,反而推开了他。
“哎呀别闹。”
肖贤怔住,“饕饕,你……怎的了。方才一路你都不理我,你可是不喜欢为夫了。”那语气,几分委屈几分可怜,衬着那颗泪痣和水波一般的长眸,谁看了都要心碎。天下谁能拒绝魔尊的这份清艳柔情。
慕紫苏撇开眼睛,翻了个身道:“我没有啊,练了一天很累哎。”
“来,我给你点点穴,好解解乏。”
“不必了,我就想睡觉。”
她没听到他的动静,好像在注视着自己。
他语气低沉了几分,“饕饕。”
“干嘛。”
慕紫苏心里其实希望他拒绝此事,劝说自己换个法子之类的。
可肖贤什么都没说,只道:“没什么,你累了,早些安置吧。”
“哦。”
肖贤只觉浑身的火焰被浇了一盆冷水般,郁闷的也躺了下,看着她的背影良久。
他本想让慕紫苏开恩,放过他。可他觉着,此事不是儿戏,只有让苏瑛尽快恢复记忆,慕紫苏才能安心。这点苦,他还咽的下。若是屡次劝说慕紫苏放弃此法,恐怕她又要说自己不识大体了。
翌日清晨,赵约罗和楚叙北来长生宫询问苏瑛的情况,赵约罗刚推开庭院的朱门,就被楚叙北拉住了。
“先别过去,气氛似是……不大对。”
赵约罗扒着门往里张望,看到慕紫苏如往日一样凝神闭目下着马步,观音奴,君迁子和青枫正在吃早餐,肖贤坐在石桌旁,拢着一壶茶,出神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
赵约罗心道,怎么又吵架了?
观音奴和青枫今天格外乖巧,看到赵约罗来了就起身行礼,同君迁子一起去学堂了。
赵约罗注意到他杯子里的茶,故意调侃他道:“今儿怎么了,连茶都不沏了,喝白水。”
楚叙北道:“自然是因为老师心中苦涩难言,露水甘甜,能散苦寒。”
肖贤淡淡的扫了一眼二人,道:“是啊,我哪儿像你们甜蜜恩爱。”
赵约罗翻了个白眼,“谁和他恩爱了。”
“学生一介卑微臣子哪儿敢觊觎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听到细腻甘甜的嗓音伴随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许是因为害怕,声音还有些发颤,“夫君……你在这儿么?”
听到这个声音,肖贤恨不能当场自我了断。
赵约罗道:“夫君?新来的弟子找错门儿了吧。”
谁知慕紫苏一边下着马步,一边闭目凝神道:“他在这儿!”
???
赵约罗和楚叙北看到一个美人儿,像红杏伸出墙那般,羞答答的探着半张脸进来。当她看到肖贤时,满眼的星光都要溢出来了。
慕紫苏用余光瞟了眼她,说真的,她有点惊讶。那日救出苏瑛时,她灰头土脸又满是血痕,如今梳妆打扮好,实在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若是五神女之一的蓝妙音同她站在一起,还以为是姐妹。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生了一张粉嫩的鹅蛋脸,身姿高挑,小腰秀颈,丰乳肥臀,眉如羽翠,肌如白雪,当真千般婀娜万般旖旎。笑起来时,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弯了起来,贝齿间露出一颗可爱尖尖的小虎牙。
她的美,是柔弱无骨的,如软玉,才十六岁就发育得这么完美丰满,身姿比慕紫苏还要高一些。分明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却看上去那般纯真剔透,娇憨可爱。她一袭绯红长裙,像是孤岛上从未踏足于人间,不染凡尘烟火的仙子。
赵约罗舌头都打结了,“你……这、这成何体统!这怎么回事!”
楚叙北立刻瞧了瞧慕紫苏,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肖贤,心想老师胆儿肥了啊!
最让二人震惊的是,肖贤不但没有起身离开,反而问她,“吃饭了么?”
她羞涩的低着头,摇了摇头,肚子里还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他的语气有点艰难的意味,“那、那便……”
不等肖贤说完,苏瑛已然抓起一个馒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肖贤赶忙制止她,“且慢!那是留给我娘子的!”
“我不就是吗?”她眨巴着蝶翅般的睫毛,一脸纯真疑惑。
肖贤无语。
“夫君这是你做的?好吃。”她咧着粉嫩的小嘴,露出那颗尖尖的虎牙,傻傻的冲肖贤笑着。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赵约罗和楚叙北,满眼都是肖贤,和馒头。
这姑娘的饭量真是堪比慕紫苏,一转眼的功夫十几个馒头就被她一扫而光。
这时,赵约罗和楚叙北感到一股杀气往这里逼近,抬起头,正看到慕紫苏往这里走来。
赵约罗赶忙上前道:“饕饕,这……”
慕紫苏连看都没看他们,冷声道:“好好照顾她,记得按时给她吃药,我去十二宫了。”
肖贤急得都快蹿出去了,“饕饕,你还没吃早饭。我这就去厨房再给你蒸。”
“不必了,我去随便吃点就好。”
“可……”
他的话还是卡在了喉咙间,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只眼看着慕紫苏大步走出了寝殿。
“老师!还不快追!”
苏瑛旁若无人般吃的很香,还伸手将馒头塞到肖贤的嘴边,“夫君你吃不吃?”
肖贤十分郁闷的往后一闪,躲开了,慕紫苏一走,他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连笑都不会了,紧绷的表情像冰山似的,神情淡漠的给自己斟了一杯寡淡无味的白水。
“不了,你吃吧。”
“一会儿我们去玩好不好?我听说山下有好多好玩的。”
“……”
赵约罗和楚叙北连句话都不会说了,只听肖贤深深叹息道:“我怕是要晚节不保了……”
说真的,他这辈子就没觉得拯救苍生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尽管慕紫苏醋意冲天,她还是不停的告诉自己,要顾全大局。可是她唤肖贤夫君的那声真是刺耳极了,她总是想象着肖贤对她温柔相待的模样。心里便更加不痛快了。可不知怎的,兴许是苏瑛生的太美好,连慕紫苏都我见犹怜,不忍心苛责她什么。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啊!
今日她一点练功的心思都没有,便出了十二宫,准备去偷窥一番俩人在做什么。
谁知,她刚没走几步,就远远的看到桃花树下,肖贤背着苏瑛,而她伸手摘下一条桃枝,拿给他看,“好不好看,夫君?”
肖贤点了点头。
她亲昵的搂着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沐浴着阳光,“你累了吧?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说着,苏瑛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然后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山下走去。
慕紫苏呆在原地,五官被冻住一样,良久后才啼笑皆非的笑了一下。轰隆一声巨响,旁边高大的菩提树被她一拳打断了。
——骗子!!肖老道!!你就是个大骗子!!说什么想我想一天!还跟我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分明就很享受!!说什么白头偕老!现在见了个比我年纪小的小姑娘就把持不住了!就原形毕露了!
侯爷说得对,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这时,观音奴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走了过来,还嘟囔着,“阿公是不是又犯糊涂了,今早的馒头好像不干净哎。”
——等等,他们人呢?!
就在观音奴去如厕的功夫,苏瑛一转眼就不见了,她用余光一瞥,看到了顾修缘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开枝散叶长大成树的菩提树,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一旁,站着怒气冲天的慕紫苏。
她心道不妙,顾不得肚子一阵阵的绞痛,狂奔向慕紫苏道:“婆婆!!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然而,话还没说完,慕紫苏便跃入天际,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她顿时觉得人生灰暗,确切的说,是替肖贤感到人生灰暗。
她垂头丧气的叹息道:“完了,阿公恐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闲鹤楼。
沈七欢一手抱一个娃,凑到慕紫苏跟前,打量着她道:“你……又和肖老道吵架了?”
慕紫苏挑眉道:“没有啊,我干嘛要和他吵架。”
听闻此言,沈七欢确定他们肯定又闹别扭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娘家人了,肖老道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饶他!咱们给他下迷药,扒光了吊树上怎么样。”
慕紫苏被他逗笑了,“你天天看孩子,能不能教他们些好啊。不然一个个长大了都像你似的没正经。”
“好好好,就你家肖老道最正经了。”
“他正经个锤子!”
沈七欢被她眸中杀气一震,心里直打鼓,随后,他将两个娃给了安歌和素月,然后拿出骰子道:来,咱俩许久没有狼狈为奸,啊不,饮酒作乐了。今日一醉方休!”
“好,喝就喝!”
厢房外远远的都能听到二人嬉笑玩闹的声音,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却怎么也浇不灭心中的酸楚。
慕紫苏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满脸绯红,趴在桌上不知在说些什么。沈七欢凑过去听,似乎是一些骂肖贤狼心狗肺,水性杨花的话。
他也纳闷啊,肖贤那么清白自守一个人,还真惹上了什么桃花债吗?
这么醉着也不是事儿,他刚想将她体内酒气吸出来,慕紫苏忽地抬起那双醉眼,给沈七欢吓了一跳。
“肖贤他不是人!他……”慕紫苏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哇哇的对着沈七欢大哭起来,“他背着别的姑娘!还拉着她的手!”
沈七欢愣住了,眼看慕紫苏越哭越伤心,他便手足无措起来。他拍抚着慕紫苏的后背,她顺势扎进他的怀里痛哭失声,他哄着她道:“对对对,他不是人,他……人面兽心,无耻之徒,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大尾巴狼!别哭了别哭了,咱们回去就给他休了!”
“才不要!”
“……”
“是我,要他去做她的夫君的。”
沈七欢听得更加满头雾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这时,外面传来观音奴一声惊呼,“七爷!你!”
君迁子也惊怔住了,“七公,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沈七欢推开慕紫苏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平日舌灿生莲的他现在也打了结,“不是,你婆婆她……”
说真的,沈七欢也从未觉得拯救苍生这么艰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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