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7章 极恶之地

“血煞瞳，你不配！”

一道黑雾划过，鲜血喷涌，刺瞎了她的双目！

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她只感觉到阿修罗王缓慢走来，一道又一道的黑雾穿过她的躯体，她根本无力躲闪！她背后插满无数把黑雾幻化而出的剑，她跪在诸神面前。鲜血顺着她的衣角汩汩流下，汇成一大片血泊。

“少君，上路吧！”

电光火石间——

不知何处传来的琵琶声，穿云裂帛而来，打开了阿修罗王的攻击！

阿修罗王惊愕的回头望去，是自在天女！

远方传来离伽天主的声音，他俊美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泪水，他有多久没有见过仅属于人类的情感了。而这样的情感竟然出现在了阿修罗的身上。只有挚爱之人经历生死离别才能出现的，所谓的‘爱’。

他还想看到——更多的，在巨大痛苦之下的爱。他感受到了无比的喜悦和欢乐。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自在天女居高临下的道：“天帝有命，不得斩杀天女。阿修罗王，今日到此为止了。”

兜率天宫，自在天女跪拜在天帝面前道：“陛下，那名天女已经气力枯竭，命不久矣。她凡人之躯亦无法承担更多的神力为她复原，她不能再为您而战了。”

离伽天帝十分惋惜的道：“可惜。我本以为她能给天界带来更多的乐趣。凡人终究是凡人，命如蝼蛄，转瞬即逝，脆弱不堪。”

“她为您而死，乃无上光荣。只是……她命数已尽，又和旁的天女不同已不是处子之身，杀业过重，尸体恐怕会污染天界。”

离伽天帝道：“那便由你处置。”

“是。”

阿修罗王对于没有亲自杀死慕紫苏一事感到十分不甘，可当他听说慕紫苏将会被遣送回紫禁宫天牢时，便又对于这个决定很是满意。慕紫苏那污秽身躯的确不该留在天界。而紫禁宫的天牢名为浮屠塔，第十八层深处犹如地狱，毒障满天，再强大的修士也会日夜被毒障折磨得痛苦难言，就让她绝望的慢慢死去吧，没人能听到她凄惨的呼救声，死去的一剑独秀也再不能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折磨而死。

这听上去比他直接杀死她要让他快乐得多。

阿修罗王在吸干一名天女的脑髓后，舔了舔苍白的唇瓣，“少君，永别了。你就和你的罪孽一起消失吧。自此以后，将无人知晓，我拥有的是何人的力量。吾永远是阿修罗王！”

自在天女将慕紫苏扔进了她来的御撵上，她凝视着这座华丽冰冷的御撵，因为当年，她也是乘坐这御撵来到的天界。她再次弹奏琵琶，四弦如裂帛，曲声铮铮，她赤足飞快的在莲花上旋转，像在奏属于她的一首挽歌，也仿佛是在为慕紫苏送行。

天人们注视着空中旋舞的她，令人炫目。

慕紫苏的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应当认得我，你在十二宫里听到了我的愿望，看到了我的过去。你还认得我大哥，二哥，我不叫自在天女，我有自己的名字，请你记得，我姓北堂，名青琅。”

司命成为了紫禁宫神庙主持，加封大典上，他身披六铢衣，接受天尊的灌顶，受万人叩拜。神庙主持拥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力，地位仅次于天尊，其他三位帝君见他如见天尊，须行大礼，司命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四御之首。北堂家族从此扬眉吐气，重拾曾经的骄傲，再不需屈居人下。

司命从高台上走下时，金曜和紫薇单膝着地，只有龙汲君未向他行礼，神侍道：“龙汲君，请您勿忘身份，恪守礼数。”

司命扬了扬手，神侍，紫微和金曜皆俯首告退，龙汲君冷声问他，“所有人都成为了你的棋子，包括那肖老魔和本王，还有紫苏。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司命半眯着瞌睡的眼睛，直视着他道：“我受侯爷多年庇护，哪敢使唤您。现在你我立场依旧相同，在下依旧可以替您完成您策划百年之久的千秋大业。”

——推翻紫禁宫。

他小人得志的模样，实在像条狗仗人势的狗。还是一条长满反骨的狗。

龙汲君目光移向八部众擎天巨柱般的雕像，道：“紫苏因你而受尽苦楚，本王永远不会原谅你。”

司命瞥了眼龙汲君右手无名指上的猫眼红宝石戒指，笑了笑，“侯爷您这般用情至深，可惜慕掌门从未领过你的情，而这份情不仅会害了你，也会害了玄策府。”

龙汲君斜挑的目光睨了他一眼，“干卿何事。”

“——慕掌门回来了，她就在天牢的最底层。你若再不去救她，她撑不过三日。”

天际乌云翻滚，闪电骤然如长鞭劈落，映在龙汲君略显苍白却仍旧极为镇静的侧脸上。他眉间一片阴霾，司命看不清他的双眸。

“你想渔翁得利，本王偏不如你的意。”

他回身离开时，玄色锦袍在司命视线内旋开，司命双眸无比锐利，道：“愿侯爷——武运昌隆。”

紫禁宫神殿，三柱高香缓慢的燃烧，香烟布满金灿的大殿中，诵经声如潮水般汹涌。身批六铢衣的赵约罗踏过九十九重天阶，站定在天尊身后。

“懿德太后，打断祭祀乃为死罪。”随着天尊开口，诵经声也戛然而止。

赵约罗唇角微勾，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褪下六铢衣，无数道剑气破空而至，将圣洁的六铢衣，悉数斩碎！

碎片如雪般纷纷扬扬洒落。

在场的所有神侍，都无比惊讶的凝视着她。

紫微帝君睚眦欲裂，“胆敢亵渎八部众！尔罪该万死！！”

司命道：“神殿内不可自行杀伐，陛下会有定夺。”

天尊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看着眸光坚毅的赵约罗道：“懿德太后如此鲁莽，你九泉之下的父亲，恐怕死不瞑目。”

司命道：“懿德太后与慕掌门情分深厚，可你不该不顾天下万民。”

赵约罗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肖贤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于自己身上，他让大夏交出经济权，让她进入神庙，她已经得知了紫禁宫所有秘密并交给了燕辞，如今她已经完成了自己身为太后的使命。这一切天尊都知道，可那又如何？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赵约罗毫不顾忌的直视天尊，“我是慕紫苏和肖贤的女儿，我要履行作为女儿的职责！”

她隐瞒许久，终于可以说出这个身份！

天尊道：“如你所愿。”

突然间，一道捆仙索从旁边飞来，四爪紧紧锁住了赵约罗的琵琶骨，她依旧骄傲的挺起胸膛，凛然无畏。

神庙十三太保将她押解至浮屠塔最底层，其名为——极恶之地。

狂风暴雪的极恶之地中毒障漫天，此地关押着无数个罪大恶极之人，有魔修，也有修士，凡进入此地者，受死后永不超生之恶咒。

赵约罗被十三太保推入极恶之地中，她一瞬间感到刺骨的寒冷，手脚麻木动弹不得。她用元气将捆仙索炸开，四处寻找着慕紫苏。极恶之地广袤无垠，无边无际，四处布满被冻死或是中毒而死的修士尸身，血肉腐烂，极其恐怖。

慕紫苏被扔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她双目已瞎，只剩下微弱的气息苟延残喘。失去了血煞瞳和罗睺的血脉，她只是个无用的凡人。

一旁有几个半死不活的魔修认得她。

“是长生宫的掌门，那老魔的女人，她竟也落到了这个地步。”

“想必无上魔尊也已经死了。”

“看她的样子撑不过三日。”

“再过不久我们也会死，有她陪葬，我们死得也痛快！”那只剩下半个身体的魔修发出嘶哑可怕的怪笑。

外面传来阵阵厮杀声，和鬼哭般的嚎叫声。业魔化的魔修在和其他修士厮杀，那些修士杀了魔兽就能分得他的力量，可以在这苟延残喘一段时日。即便在此受尽苦楚，他们也要活着！

慢慢地，毒障开始侵袭慕紫苏的身躯，她的皮肤渗出毒血，死亡，腐朽的气息弥漫在四周。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战斗戛然而止，一阵白光涌散，将暗无天日的极恶之地映得亮如白昼。那三名魔修看到了——

逆光中，一个浑身染血的身影缓缓走来。

她染满血痕的脸庞流下滚烫的泪水，“饕饕——我来了。”

赵约罗一瘸一拐的用剑支撑着身子，向慕紫苏狂奔而去。她心痛的将她濒临破碎的身体抱在怀里，她不敢太用力，怕弄痛了她，便轻轻的将慕紫苏的发丝缕好，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血迹，她要像父亲一样，让母亲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然后，她将慕紫苏身上所有的毒素悉数吸进自己的身体里，她根本管不了抽筋断骨般的痛，紧接着用元气形成屏障，再不许残酷的风雪和毒障侵扰她半分。

三个魔修十分惊讶的看着她，“你是懿德太后？你为她而来？！”

“她是我娘亲。”

“她说什么？她是老魔的女儿！？是离恨天的红姑娘？！”

“世上傻子真多——你有好好的太后不做，非要寻死！这里每个人都拼命想活着，你却想死？！”

“没用的，你救不了她，你也时日无多了。”

赵约罗不再理会那三个将死之人。

“郎十八，妾十七，夙世……夙世相逢……成姻契。玉颜郎，态飘逸，须臾鹤发如太……乙。”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哼唱着《鹤不归》。她认为慕紫苏一定听得到。或许她就会多留一段时间。

死后，她会见到父亲么？他们一家人，还会团聚么？若有来世，她多想从慕紫苏的肚子里出生，真正的成为他们的女儿。她多想……

直到——风雪将她们冻在了一起。分也分不开。

天策府

“回去吧，侯爷不会见你。”

五虎将之一的公孙雨对顾修缘如是说道。

忽然，顾修缘撩开衣裾，双膝跪地，眸光坚毅，恭敬叩首，声音略带哽咽的道：“恳请，侯爷见我一面！”

一旁的观音奴亦焦急不已，使劲要将他拽起来，“你这样又有什么用！他不会见咱们的！更不会救婆婆，他不是阿公！你还不明白吗？！小顾舅公你起来啊！就算长生宫被踏平，婆婆被天神杀死，红姑姑也死在天牢里，也……也不需像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求救！！”说到最后，她已是泪流满面。

可顾修缘别无他选。龙汲君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毫无希望他也要牢牢抓住。

公孙雨十分不满观音奴的话语，便道：“侯爷乃四御帝君之首，手眼通天，岂容尔等出言不逊！”

观音奴冷笑：“帝君？缩头乌龟罢了，口口声声说爱慕饕饕婆婆，他凭什么？！他根本不及我阿公的万分之一！”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一阵冷冽如剑光的目光。

深长大殿的阴影里，她隐约看到了那倨傲的身影隐在暗处，他低沉如寒渊的声音传来，“瑶光君，五步之内，切记勿动，若是没有一击毙命的把握，惊动了它，便不一定追得上了。”

声音和身影一齐消失不见了。

顾修缘愕然在原地。

回到长生宫，顾修缘坐在无极阁中，鎏金伏龙香炉烟雾扶摇直上，他轻轻摩挲着曾经慕紫苏留下的那封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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