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帅灵韵”这个名字,侍酒姬顿时脸色微变,有那么一点“肃然起敬”的味道。
她连忙说道:“那是我们洛阳王记的东家大掌柜,北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萧珪点了点头,“那我想要找你打听一些有关她的事情,你能对我说吗?”
“这……”侍酒姬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说道:“奴家倒也不是不愿,只是奴家身份低微,对上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就算奴家偶尔道听途说了一些,说来也是难辩真假,唯恐误导了郎君。不如,奴家去把我们的假娘请来,她与帅东家可算是熟识。郎君若是向她打听,或许更好一些。”
“好,那就有劳姑娘,前去奔波一回了。”萧珪说道。
“郎君不必客气,奴家去去就来。”
说罢,诗酒姬就走了。
薛嵩在一旁搂着另一位侍酒姬玩得不亦乐乎,几乎没有注意到萧珪这边有什么情况。
过了片刻,那名侍酒姬便去而复返,还把她们的钟假娘一并请了来。
所谓“假娘”大约就是妈妈桑的意思,是酒肆之中专门管理这些侍酒姬的负责人。钟假娘三十出头的年岁,可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待人接物也十分的热情。
萧珪要与她谈话,便叫侍奉自己的那位侍酒姬,也一并过去招呼薛嵩了。薛嵩来者不拒,左拥右抱更加开怀。但他显然也对萧珪的事情有了一些关注,于是没有一味滥饮,支起了一支耳朵,倾听萧珪与钟假娘都谈了一些什么。
萧珪也并不介意让薛嵩知道帅灵韵的事情,于是没有避开他,直接就对钟假娘发问道:“请问钟假娘,你和帅灵韵很熟么?”
“回郎君,奴家和帅东家,还算熟络。”钟假娘说道,“当初王记盘下这家铺面的时候,奴家是已经是这家店里的老人了。帅东家待我很是不错,对我手下的姑娘也多有照拂。我们全店上下,都十分敬重帅东家之为人。”
萧珪点了点头,“最近洛阳王记发生了一些变故,想必你是十分清楚了?”
钟假娘虽然仍是面带微笑,但隐隐泛现出一抹淡淡的苦闷之色。她点了点头,“换了东家大掌柜这么大的事情,奴家自然知道。”
萧珪将她的神色收之眼底,继续道:“那么,帅灵韵去了长安,你也肯定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钟假娘说道,“
奴家非但知道,还在帅东家临走之时,特意前去送了她一程。”
“是么?”萧珪的眼睛一亮,“那你应该知道,她究竟为何,要离开洛阳去往长安了?”
“这……”钟假娘眨巴着眼睛,稍有一点迟疑。她非但没有回答问题,反倒发起问来,“不知郎君,为何要将帅东家的消息,打听得如此之详细?”
她这话一说出口来,薛嵩的注意力也全都转移了过来,盯着萧珪。
萧珪淡然一笑,说道:“你听说过,你们帅东家与萧珪的事情么?”
钟假娘微微一惊,连忙问道:“敢问郎君贵姓?”
“我就是萧珪。”
“竟然是萧先生!”钟假娘连忙施礼拜了下来,“奴家有眼不识,万望恕罪!”
那两名侍酒姬也是吃了一惊,“原来他就是萧先生!”
薛嵩不由得眼前一亮,料定其中大有隐情,于是将那两位侍酒姬都先谴散了出去,还叮嘱她们出去之后不要乱说话。然后又亲自拴好了门,坐到了萧珪的身边来,摆出了一副“我要听八卦”的神情。
萧珪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他,“你在做甚?”
“不做什么。”薛嵩嘿嘿的笑,“你们只管说,我只负责听。听一听就好。”
萧珪知道这个家伙其实是在关心自己,于是只是笑了一笑,对钟假娘说道:“这位是我兄弟,你有话不妨直言,不用避讳什么。”
“好。”钟假娘点了点头,情绪还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连忙道:“既然是面对萧先生,那奴家平常有些不敢说的话,也是要不吐不快了!”
萧珪伸了一下手,“快快请讲。”
钟假娘连忙说道:“至从换了东家大掌柜,咱们这些人的日子真是越来越难过了。就说我吧,还手下的这些姑娘们。以往梳妆打扮要用的脂胭水粉等物,都是帅东家统一配发下来的,每月都不曾亏了。现在倒好,这些东西全要我们自己花钱去购置,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我们现在每月要向店里多交两成的抽头,这谁受得了?”
薛嵩愣愣的问了一句,“何意?”
“郎君,这还不好懂吗?”钟假娘说道,“就拿今天你们点选的两位侍酒姬来说,按例是两百钱一位,两位就是四百钱。原来店里只收我们一成抽头,我们上交四十文钱就可以了。现在要抽去一百二十文。你说,狠
不狠?”
薛嵩愕然的点了点头,“是够狠的!”
“照这样下去,估计我们在王记也做不了几天了。”钟假娘撇着嘴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没打算要做下去,我也就不怕实话实说,开罪了他们。现在王记的东家大掌柜,实在是手太黑、太不得人心了。光是我们手下这些人不服他,也就算了。还有啊,以往帅东家在的时候,费尽千辛万苦结交的那些洛阳权贵,现在都不想搭理洛阳王记的人了。”
萧珪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说白了就是,帅东家诚信为本又慷慨大方,待人接特温婉谦逊,到哪里都能招人喜欢。现在的东家大掌柜,趾高气扬干事不地道,很不招人待见。”钟假娘说道,“就拿我知道的一件事情来说,陈夫人和他儿子王明浩带了礼物,去拜见北市市署令的夫人。市署令的夫人和帅东家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于是她就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帅东家没有来?陈夫人就开始冷嘲热讽,说以往的真金白银可都是王家送出的东西,还说洛阳王记从此只有王家的人说了算。两人一言不合就争执了起来,气得市署令的夫人把他们母子俩轰出了府门,带来的礼物也都扔到了大街上!”
“活该!”薛嵩啐骂了一口,忿忿的道,“一个商人的婆娘,低贱如狗的玩艺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什么东西!”
“就是了!”钟假娘附合了一声,再道:“从那以后,很多人就都知道,洛阳王记换了一对不地道的糊涂母子主事。于是,很多曾经照顾过洛阳王记的达官显贵,都拒绝再和他们往来。更有谨慎一些的人,还把曾经收过的礼物都给退了回来,生怕被他们抓住把柄进行要挟或是落井下石。我就听说,新昌公主和萧驸马退回了一箱珠子给他们。新昌公主还叫他的仆人对陈夫人说,我只认帅灵韵是我朋友,才不管你洛阳王记是什么东西!”
“活该、活该!痛快、痛快!”薛嵩拍着大腿笑了起来,“新昌公主真是一位性情中人!”
“哎……”钟假娘叹息了一声,说道:“痛快倒是痛快了,但接下来可就轮到帅东家倒霉,我们也都跟着倒霉了。”
萧珪问道:“此话怎讲?”
“没有了那些达官显贵的帮持,生意自然就会变得十分难做。”钟假娘
说道,“生意变得难做了,陈夫人又不想亏钱,便就挥起刀子往抽成,裁减了许多的伙计,削减一切开支。这不,我们的姑娘都得自己掏钱,去买胭脂水粉了。酒肆里的打杂伙计少了四五个。留下的几个人,每一人都被当作几人使。每天累得吐舌头工钱又没有增加,现在都不想干了。更要命的是,洛阳王记以前之所以能赚大钱,主要是靠大量铺货给许多的下线商家。现在王记提高了出货价格,许多商家都不愿意从王记进货,改为光顾别家去了。于是,王记的生意就越发难作了。这损失可就真的太大了!”
薛嵩说道:“换作是我,我肯定也去别家进货了。因为别家便宜啊,那多简单!”
“不光是便宜。”钟假娘说道,“帅东家做生意和气,愿意与人方便。有些商家一时手头佶据想要赊帐,她一般都会同意。谁家有了困难,她也会尽力的去帮助人家。所以比别家的稍贵,他们也愿意来王家进货。现在换上了陈夫人当家理事,这个女人实在太刻薄了,除了提高出货价格,拒绝一切赊帐,他还制定了许多的惩罚措施。全把这谁受得了?”
“那真是个疯婆子!”薛嵩撇了撇嘴骂道,“莫非她以为,自己是则天皇后君临天下了?”
萧珪不由得笑了一笑,薛嵩这话骂得倒是挺到位。那个陈氏,的确是很霸道很凶恶。
“郎君骂得真好!”钟假娘也是笑了,说道,“那个陈夫人,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我听说,就连他们那些新创的桌椅都卖不动了,在仓库里堆积了许多,就连木工作坊都被迫停工了。因为现在,别家也出了这样的桌椅,卖得比他们便宜多了!”
萧珪不由得摇了摇头,好好的一条财路,就这样被这个蠢娘们儿给活活的断送了!
“照陈夫人这么闹下去,洛阳王记迟早滚出洛阳。”钟假娘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看到洛阳王记变成现在这样,最为痛心的就是帅东家。因为洛阳王记,是她一手创建的。可是陈夫人还把一切不利,全都归咎到了帅东家的
头上。她认为,所有的一切不好的事情,全是帅东家为了发泄不满而在背后搞鬼。于是她三天两头的就骂帅东家一顿,指责她吃里扒外、拆王家的台,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
萧珪眉头一拧,居然是这样!……帅灵韵的来信里却只是报喜不报忧,说她舅母再也没有来过,也没有为难过她。还说什么王明浩答应了会全力的保护于她,那全是骗人的!
薛嵩都有点恼了,“那个姓陈的臭婆娘,竟然如此不明事理?”
“可不就是嘛!”钟假娘也是忿忿,拍着手说道,“自己生意没做好,却只顾找别人撒气,这叫什么道理?我也真是服了帅东家,居然一直忍着委曲求全,几乎从来都不还嘴!”
萧珪道:“如此说来,帅灵韵是被陈夫人骂走的?”
“才不是呢!”钟假娘说道,“后来有一天,那个陈夫人也不知是怎么开了窍,大概她觉得洛阳王记还是离不了帅东家。于是她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让帅东家嫁给她儿子王明浩,然后再让帅东家去帮助王明浩,一起打理洛阳王记!”
“你说什么?”萧珪低喝一声,怒气四射!
钟假娘被吓了一跳!
就连薛嵩也是一愣……头一次见他发怒,还真是有点吓人!
“萧、萧先生,你别激动!”钟假娘连忙说道,“不妨听奴家,把话说完?”
萧珪眉头紧拧,“你说。”
钟假娘有点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为何,非但是帅东家抵死不从,就连王明浩也死活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于是陈夫人又改了主意,让帅东家改嫁给她的长子王明德,去做妾室。那王明德虽是出身商人之家,却是一个软弱无能的迂腐书生,除了读书写字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不问,但凡他娘说什么他全都一口答应。于是陈夫人一力做主,这婚约居然就定下来了。”
“岂有此理!”萧珪怒目一睁,“那陈夫人与王明德,现在何处?”
薛嵩则是拍案而起,“萧先生,交给我!我去替你,宰了他们!”
钟假娘顿时吓得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萧珪一把将薛嵩拽住,“你疯了?”
“师可忍,叔叔不可忍!”薛嵩仿佛比萧珪还要更加生气,愤怒的叫道,“你只管在这里坐着,兄弟我去去就来。一盏茶的功夫,我就替你把事情给办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