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时候,帅灵韵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的杜康陈酿,热情招待了邓如海与范子和这两位大掌柜。
有外人在的时候,帅灵韵从来都会给足萧珪面子,这是她的一大优点。于是萧珪以好客劝酒为由趁机作乱,远远突破了帅灵韵给他定下的“每餐三杯”的界限,放肆的喝了个痛快。
送邓如海与范子和出门的时候,萧珪说话都有了一点大舌头,惹得帅灵韵在他身后恨得暗暗咬牙。只等两位大掌柜的马车走出大门,帅灵韵立刻拎住了萧珪的耳朵,将他拉到内堂,将一碗用人参与干葛花等多味药材煮成的醒酒汤,摆在了他的面前。
萧珪倒也识趣,很老实的喝完了这一大碗解酒养肝的汤药,大呼痛快。
帅灵韵既恼火又无奈的说道:“君逸,你的旧伤还未痊愈,肝脾五脏正当虚弱,不宜饮酒太多。你若再敢如同今天这般借故滥饮,往后休想再见到一滴杜康陈酿。我说到做到!”
“好好好!”萧珪笑呵呵的点头应承,“我都听你的。”
帅灵韵这才吁了一口气,转愠为笑,关切的问道:“你腿伤复发的,看过医郎没有?”
萧珪眨了眨眼睛,“明天去看。”
“又是明天,你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吧?”帅灵韵皱了皱眉,“你明天来我这里吧,我把医郎请到家里来,给你瞧一瞧。”
萧珪笑道:“你不也说了明天吗?”
“不要跟我扣字眼。明天过来一起共进午食,你有时间吗?”帅灵韵问道。
萧珪笑而点头,“必须有。”
“好。”帅灵韵说道,“现在你躺下,歇息片刻。等酒醒了,再乘车回去。”
萧珪没有躺下,眨巴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帅灵韵。
帅灵韵皱了皱眉,“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灵韵。”萧珪说道,“你对分号独立的事情,仍旧存有许多的疑虑,对吗?”
帅灵韵被他说中了心事,微微皱眉沉默了片刻,说道:“原本我是打算,明天再与你详细讨论这件事情的。”
萧珪说道:“我没有醉,头脑十分清醒。我不希望我们二人之间,有任何误会隔夜发酵。你有什么疑虑,全都说出来吧,我一一为你解答。”
帅灵韵说道:“君逸,就算我们之间有了一点分岐,那也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元宝商会好,这一点我是无
比确信的。所以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萧珪给出了坚决的否定,然后道,“人是一个完整的不可分割的整体,世人常说什么对事不对人、公私分明,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古往今来,那么多骨肉相残、兄弟阋墙的例子,不都证明了这一点吗?所以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我们之间不能有任何误会,留之隔夜。”
“好吧!”帅灵韵微然一笑认真的点了点,颇为坦然的认可了萧珪的观点。然后她说道:“现在我最想知道的就是,你究竟卖了什么关子?”
萧珪呵呵直笑,“我就知道,你忍不到会议结束之后。”
帅灵韵也笑了,“那你愿不愿意,提前告诉我呢?”
“当然可以。”萧珪说道,“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在会议结束之前,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就连清尘都不可以知道。这个要求,极其的重要。”
帅灵韵有点好奇,“这为什么如此重要?”
萧珪说道:“因为我将用它来分辨,谁在忠心的拥戴我们,谁想拆我们的台。”
帅灵韵微微一皱眉,“我大约猜到,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了。”
萧珪笑道:“那你还要我说吗?”
“不说了。”帅灵韵微然一笑, “我相信你的决断,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萧珪呵呵直笑,“你的眼光,天下无双。”
帅灵韵笑着翻了他一个白眼,“大猪耳朵,臭美!”
醒酒汤的效果极佳,萧珪坐着与帅灵韵聊了没有片刻,身上微微发了一点汗,酒立刻全都醒了。除了身上还有一点残余的酒气,他就如同没有饮过酒一样。
这时,红绸骑着马来到了帅灵韵家里,不是来找严文胜的。影姝托她前来,给萧珪捎来了一份便笺。
萧珪打开影姝的便笺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说寿王今天若不见到先生,就会一直留在重阳阁不走。影姝想要打探寿王所为何事,他却闭口不言。
“看来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了。”萧珪笑道,“没办法,只好去重阳阁见寿王一面了。”
帅灵韵说道:“君逸,寿王是现在最为灸手可热的大唐亲王。朝野上下都在传言,他极有希望取代东宫,成为大唐的新太子。这样的一个人物钉在重阳阁不肯走,非要见你,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不知道。”萧珪撇了撇
嘴,说道,“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不利的外界因素,影响到我们元宝商会。”
帅灵韵说道:“我是担心,寿王把你拖进皇储之争的漩涡里。”
“那就更不可能了。”萧珪淡然一笑,说道,“无论是太子还是寿王,他们手上都没有我渴求与贪恋的东西。我既不有求于他,自然也就不会任其摆布。”
帅灵韵迟疑了片刻,说道:“权力呢?你给元宝商会准备的重大变革与壮大契机,不就是权力带来的吗?”
“看来你真是猜到了。”萧珪指着帅灵韵,笑呵呵的说道:“你说得很对。元宝商会现在的确非常需要,权力的保驾护航。但是这个权力,既不是来自太子也不是来自寿王。”
帅灵韵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萧珪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帅灵韵这么聪明,根本就不用自己把话说得太透,她自然能够明白。
元宝商会凭一己之力资助朝廷修筑防洪大堤,四百万贯的天价巨款,几乎能让元宝商会倾家荡产。
如此重大的一笔投资,怎能没有收益呢?
如果收益出现,它的唯一来源途径,只能是皇权的赐予!
此刻帅灵韵,确实已经彻底的想透、想明白了。萧珪即将在商会的年终大会之后,把这一笔重大投资的收益,真实的展现出来。一心忠实于商会的人,会因此而受益;心怀二志脱离商会的人,必然因此而后悔。
思路清晰、念头通达之后,帅灵韵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看萧珪了。
他从来没有经过商,他厌烦斤斤计较与讨价还价,他身上没有半分商人的特质,他甚至都弄不好一份交易契约书。
但是他高瞻远瞩的目光与大刀阔斧的魄力,还有智珠在握的沉稳与运筹帷幕的谋略,当真不是自己可以比拟的!
此刻,帅灵韵终于意识到,姜还是老的辣。阿舅看人的眼光,真的是没有错。
她因为自己此前对萧珪的怀疑而心生愧疚,同时也为萧珪在经商方面展现出来的惊人才华,而满怀激动。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情绪该要如何表达。尤其是在,附近还有许多外人的场合之下。
她走到萧珪面前,用炽热与崇敬的眼神看着他,恭恭敬敬的叉手施了一礼,什么也没有说。
萧珪不由得笑了。因为他又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轩辕里。那些纯真又可爱的孩子们
每天来上课的时候,总会这样,对自己施行叉手礼。
片刻后,萧珪坐上了马车,与严文胜、红绸一同回往重阳阁。
他在马车上打了一会儿盹,没有彻底的睡着,静静的寻思了一下寿王李瑁的来意。
上次影姝与咸宜公主一同被寿王李瑁忽悠出卖的事情,已经让萧珪彻底看清,寿王李瑁这个貌似纯良的亲王,其实是一个城府深沉、心机复杂之人。
这样的人,自然得防着他一手才行。
相比之下,萧珪倒是觉得,太子李瑛虽然不如寿王李瑁这样的聪慧与灵动,但他要显得本份了许多。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有一件事情萧珪特别的笃定:无论是江河日下的太子李瑛,还是风头正劲的寿王李瑁,这两位其实都是垃圾股。他们最终,都成不了事。
所以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在太子李瑛与寿王李瑁之间,选择站队。往后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全是皇帝李隆基一人之天下。什么太子亲王,全是泥胎摆设。自己有什么理由,非要放弃一支强势无比的龙头股,而在两支垃圾股之间做选择呢?
思及此处,闭着眼睛打盹的萧珪,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些,商人似的狡黠笑容。
——没错,这就是穿越者的最大优势!
萧珪再一次,为自己的这一层特殊身份,沾沾自喜。
不久后,马车驶进了重阳阁内。
萧珪还没有下车,影姝就匆匆的迎了过来,在车边小声的说道:“先生,你总算是来了!”
萧珪不急不忙的走下车,淡然道:“怎么,寿王又怒了吗?”
“这倒是没有。”影姝小声道,“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何以见得?”萧珪问道。
影姝答道:“原本他在二楼的雅间内饮茶,却突然不请自来的跑到了四楼,拿出先生的笔墨纸砚,在那里一个劲的写字。”
“写的什么?”
“海清河晏。”影姝说道,“但是他没有临摹,圣人的那一副墨宝。”
萧珪心中微微一凛,这小子,是想和他爹比拼一下书法?还是,有了别的什么想法不成?
正在这时,楼上传来了一声呼喊,“萧先生!”
萧珪仰头一看,寿王李瑁在四楼的窗边,对自己挥手打招呼。
影姝朝萧珪递来了一个,两人都懂的眼神。很明显,寿王李瑁确实等得不耐烦了。或者说他是故意装得轻佻
浮浪、沉不住气,就像他头一次来到重阳阁,故意挑刺找麻烦一样。
“马上就来。”萧珪隔空回了他一句,提步走进了重阳阁。
上楼的时候,萧珪对影姝说道:“你来伺候我们二人用茶,务必用心记住,寿王都说了一些什么重要的话语。”
“喏。”影姝心领神会的应命。
萧珪迈着匆忙的脚步走上四楼,带着一些气喘给寿王李瑁叉手施礼,“萧某来迟,令殿下久等了。罪过,罪过!”
“萧先生不必客气。”寿王李瑁倒是颇为随合,面带笑容的说道,“倒是小王不请自来,弄乱了先生的书房。还请先生,莫要责怪才是。”
萧珪呵呵直笑,“殿下言重了——影姝,煮茶!”
“喏。”
影姝刚要动身,寿王李瑁说道:“萧先生,小王有一些私密之事 ,想与先生单独相谈。”
萧珪淡然一笑,“影姝,你下去休息吧!传个话,非得我令,任何人不得登上四层楼。”
影姝应了喏,乖乖的走了。
寿王李瑁面带笑容的说道:“萧先生,过来尝一尝,小王亲手煮的茶吧?”
萧珪面露惊喜之色,“殿下还有这般手艺?”
“先生小瞧人了吧?”寿王李瑁一边往茶室走,一边笑道,“但凡是与吃喝玩乐相关之事,小王无不精通。”
萧珪笑而点头,“改天,我非得在殿下这里偷师一番才行。不然,无以在京城立足啊!”
寿王李瑁哈哈的大笑,入座之后亲手给萧珪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先生请。”
萧珪用比较地道的茶道手势回敬了寿王李瑁一礼,然后品尝了一下茶水。确实还算不错,他因此赞不绝口。
饮了半盏茶之后,寿王李瑁主动说道:“萧先生,小王今日此来,是想替一个人,说一个情。”
萧珪问道:“替谁?”
寿王李瑁正了正脸色,说了两个字,“曹坤。”
萧珪微微一皱眉,用惊奇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曹坤?”
“对。”寿王李瑁说道,“小王希望萧先生能够高抬贵手,放曹坤一马。”
萧珪顿时就笑了。
笑得既天真又无辜,他说道:“殿下,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曹坤是巩县的县令,朝廷的命官。萧某一介布衣,何来放不放他一马,之说?”
寿王李瑁仍用那种严肃而认真的表情对着萧珪,一板一眼的说道:“小王,绝对没有找错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