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嵩窝在萧珪家里的小岛上,连续钓了三天的鱼。
结果令他非常的失望。至从萧珪钓起那一条大青鱼以后,其他的大鱼仿佛是得到了某种警示,再也不来咬钩了。
三天下来,萧嵩非但一条大鱼也没有钓到,就连那竿上的铃铛都很少响起。偶尔响那么一两声,萧嵩兴冲冲的跑去起竿,却要么是脱钩,要么就是小鱼。
萧嵩有点沮丧,不得已,又用上了奴奴挖来的蚯蚓,重操旧业钓起了鲫鱼。但他又有点不死心,一边钓着鲫鱼,一边又密切关注着那几根抛竿。
他就这样,不时看一眼抛竿,急忙又回过头来盯着浮漂,脖子不停的扭来扭去。
如此三天折腾下来,萧嵩发现,最近一直令他很不舒服的颈椎老毛病,居然不药而愈了。
于是乎,一条大鱼也没有钓到的萧嵩,却非常的高兴。他从此坚定的认为,这样的钓鱼方法用来治颈椎病,可比吃药按摩的效果好多了!
萧珪只是偶尔陪在老爷子的身边和他一起钓鱼,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在岛上的小木屋里读书。
又是三天等下来,他多少有了一些郁闷。心想我都已经在高力士那里认真表过态了,皇帝怎么还不召见我呢?
——这样熬着算什么事?要不就把婚事取消算了!你们不愿嫁,我还不愿娶呢!
就在萧珪心里刚刚升出这个念头不久的时候,宫里终于派了一位使者来到萧珪家里。
来的这位使者还是萧珪的熟人,高力士的心腹,宦官边令诚。
边令诚见了萧珪先是一阵道贺,然后才宣了圣人的口谕,叫萧珪明日已时初刻到集贤殿面圣。
萧珪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影殊按例拿来了一些上好的绢帛,打赏宫中派来的使臣。
不料,边令诚却怎么也不肯收礼。
萧珪亲自上前劝说,边令诚却道:“萧先生,小人奉旨办差,这礼无论如何也不敢收。再说了,萧先生很快就要成为当朝驸马,便是小人的家主。小人给家主跑腿乃是份内之事,又哪敢受赏呢?”
萧珪不禁笑了,“边公公,你怎么变得如此客气了。是要跟我见外吗?”
“不敢、不敢!”边令诚连忙施礼下拜,小声说道:“萧先生若真是看得起小人,小人倒有一事,想请萧先生相助一二。”
萧珪不觉有点好奇,“边公公,说来听一听?”
边令
诚小声道:“最近宫中正在调重宦官的职事,小人有心,想要前去伺候刚刚入宫的杨夫人……”
边令诚的话嘎然而止,萧珪却是当场一怔。
他心想,在内廷那种地方,跟对主子确实相当重要的。跟一个受宠的嫔妃和一个被冷落的嫔妃,宦官奴婢这些人的身价和待遇,绝对是天差地别。但是杨玉瑶这才进宫几天?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想要去巴结她了!这个边令诚的脑子倒是挺灵活,居然会想到找我萧珪来帮忙……
看到萧珪这副表情,边令诚连忙说道:“萧先生,小人只是随口一说。倘若不方便,先生就当小人刚才只是放了一个屁罢了……”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边公公,以往我与杨夫人确实略有一些交情。但是内廷事务,我可不敢插手。那可是大忌啊!”
“是是,先生所言即是,确是小人唐突犯傻了。”边令诚连忙施礼下拜,再又小声说道:“其实,高公公已经选中了好几个心腹之人,将要派去一起伺候杨夫人。其中,便有小人在列。”
萧珪眉头一皱,“那你还来找我做甚?”
边令诚笑了一笑,小声说道:“现在,杨夫人身边伺候的奴婢,就已经有了七个人。往后,还会越来越多。先生若是能够帮得小人,在杨夫人面前美言一两句,小人便能得到夫人信任与重用,这往后嘛……”
萧珪点头而笑,以示明白。
边令诚也陪着一起笑,面露喜色,以为事情多半能成。
不料,萧珪却是说道:“抱歉了,边公公。我还是帮不了你。因为今时不往日,杨夫人的身份已经变了。就连萧某本人见了她,也不敢再把她视为往常的邻居和普通朋友。凡礼法之所在,萧某丝毫不敢逾越。内廷宫闱之事,萧某更是一句也不敢多嘴。”
边令诚先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连忙施礼下拜,“萧先生所言即是。小人一时糊涂,竟然忘了宫廷禁令!小人真是罪该万死!”
“边公公言重了。”萧珪微笑道,“虽然我不能去杨夫人面前替你说话,但我却能告诉你,杨夫人其实是一个直性子,她很聪明但也很好相处。只要你是真心的效忠于她,好好的服侍于她,她会信任你,也会重用你的。”
边令诚一脸感激的点头哈腰,“多谢萧先生提点,小人一定誓死效忠杨夫人,竭尽全力
,伺候好杨夫人!”
再又闲谈几句之后,边令诚就告辞而去,依旧坚持没有收下那些打赏给他的绢帛。
影殊觉得很奇怪,便对萧珪说道:“先生,宫里的宦官向来都是嗜财如命。这个边令诚,以往也没少收受我们的赏钱。这一次,他怎么转了性子呢?”
萧珪一笑,“宦官贪财,就如同狗要吃屎。你说,他会转了性子吗?”
“哎呀,好臭好臭……”影殊满是嫌弃的直摆手,苦笑的问道,“先生还是没有说出原因嘛!”
萧珪笑道:“如果哪天,一条狗突然不吃屎了。你说,会是什么原因?”
“哎呀,先生为何老说这个,真是讨厌了!”影殊苦笑不已。但她毕竟也是听懂了萧珪的话,答道:“那除非是,这条狗找到了更好吃的东西,比如肉骨头?”
“没错。”萧珪笑而点头,“边令诚是希望通过讨好于我,间接的讨好,他的新主人杨玉瑶。”
影殊微微一惊,“杨玉瑶?!”
“嘘——”萧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说道,“杨玉瑶,今时不同往日喽!”
影殊瞬间明白了原委。她睁圆了眼睛,惊讶不已。
萧珪在她的鼻尖上轻轻的刮了一下,笑道:“你可是杨玉瑶的好朋友。以后说不定,还有许多人要来巴结你呢!”
影殊说道:“我一个奴婢,要他们巴结作甚?”
“那恐怕由不得你。”萧珪笑道,“就说现在,严文胜那些人敢不巴结你吗?”
影殊乐得咯咯直笑。
严文胜就站在不远处和郝廷玉等人闲聊,听到影殊的笑声他都有了一种心惊肉跳之感,连忙大声叫道:“我可什么也没干,不许扣我工钱!”
影殊笑得更乐了,“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干,只知道偷懒,所以就要扣你工钱!”
萧珪也笑了,说道:“大管家,你得赶紧招呼那几个没事干的闲汉,去把明天进宫要用的彩礼和车马,都给备好。”
“是,先生!”
影殊等人,立刻忙活了起来。
萧珪自己来到了小岛上,远远的就看到老爷子萧嵩拽着一根抛竿,正在收线。
看起来,那条鱼似乎不小。萧嵩既兴奋又紧张,有点手忙脚乱。奴奴像一个拉拉队员那样,在一旁大呼小叫的给他加油鼓气。
萧珪见他收线收得太急了,正准备喊上一声叫他慢点,萧嵩手里的钓竿突然往上一弹,线
断了!
“哎呀,这个线真是太差劲了!”萧嵩懊恼不已直跺脚,“老夫好不容易钓上一条大的,居然跑了!”
萧珪走了过来,笑呵呵的说道:“老爷子,六七十斤的青鱼我都钓上来了。这个线,哪会差劲呢?”
萧嵩正在气头上,马上回怼了一句,“老夫这条,至少一百斤!”
“好吧好吧,跑掉的鱼从来都是最大的,这个道理,我懂!”萧珪呵呵直笑。
萧嵩自己也是乐了,把鱼竿朝他一扔,“赶紧给我,另装一副钩线!”
“行,马上就装。”萧珪笑着说道,“但是老爷子,明天咱们可就没功夫钓鱼了。”
萧嵩扭头朝他一看,“宫里派人来宣你了?”
萧珪微笑点头。
“好,好,这是好事!”萧嵩乐得哈哈大笑,“你赶紧派个人去老夫府上走一趟,把那夫那一套紫色鹿龙服给我取来。明天,老夫要风风光光的陪着你,一起进宫!”
萧珪笑而点头,说道:“老爷子乃是当朝三品以上显贵,有风光漂亮的紫袍可穿;我乃一介布衣,按照朝廷规制,我得身着粗布白衣进宫面圣。但婚庆之事穿白又不吉利。那我该要如果是好呢?”
“这倒是个问题……”萧嵩眨巴着眼睛寻思了片刻,嘿嘿一笑,“你马上就要娶公主、当驸马了。我朝的驸马都尉最低也是五品通贵,按例可穿绯色官袍。那么明天,你就穿一身大红的袍子进宫面圣!”
萧珪咧了咧牙,“我一天不与公主完婚,就一天不是驸马都尉。如此做法,是不是太过张扬,很有小人得志之嫌?”
“你想多了!”萧嵩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说道,“婚嫁崇尚红色以为喜庆,民间的新郎官去往女方纳彩,也会这么穿。这个习俗,打从隋朝就已经开始流传了。你只要不是穿了一身红色的官服进宫,就没人会说你的!”
萧珪笑而点头,“好吧,那我就听老爷子的。现在我就叫人,给我量身赶制一套红色的衣服。”
“快去、快去!”萧嵩刚说完,马上又一把拽住了萧珪,“先把钩线给我装好,你再去!”
次日清晨,萧府里面突然响起了一片爆竹之声,全然一副热闹喜庆的景象。
萧珪看到这个“爆竹”感觉有些好笑。这便是鞭炮的祖先了,真正是烧了竹子让它爆烈发出“嘭嘭”的炸响之声,民间就把它用作
了喜庆的礼炮。
纳彩是婚庆六礼之首,所需之物主要是一对活的大雁。在儒家看来,雁顺阴阳有夫妇之伦,是婚庆纳彩的首选必须之物。
萧珪今日请了媒人萧嵩一同进宫,除了纳彩,还得“问名”。
所谓问名,就是问来女方的父母姓氏,以免发生近亲结婚的状况;同时还得问来女方的生辰八字。
之后,男方要将女方的生辰八字带回家中。然后,他要在自己的祖庙之中请来专人“排八字”,看男女双方二人的八字,是否相合。这便是六礼的第三项了,称为“纳吉”。
当然,所谓六礼都是一些礼仪上的事情,大部分都是走个程序而已。就算是最能引人注目的“亲迎(也就是举行盛大的婚礼)”,也只是既定的程序。真正重要的事情,早在六礼举行已经前就已经确定了。
比如,从萧珪与咸宜公主最初相识到张果老飞马入宫提亲,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重点。
今日进宫的两件大事“纳彩”和“问名”,按理说,这是媒人和女方家长要在一起合办的事情。萧珪这个当事人只是一个添头,他甚至可以不去。
但从来没有哪个准驸马,敢在举行六礼的时候缺席。谁叫他们面对的女方,是当今的皇室呢?
更何况,现在就有人要打断萧珪的腿,他拼着也要跟着老爷子一起进宫。
因为他等着今天这个进宫面对的机会,已经等得实在够久、够辛苦的了!
吉时已到,萧珪与萧嵩各骑了一匹大马,带着一队人,抬了一对儿用红绢装饰好的大雁,走出了萧府。
声声的爆竹与光鲜的队伍,吸引了大量的百姓前来好奇围观。
萧珪穿着一身耀眼的大红袍子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引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他感觉很别扭,很不自在。真希望这个傻乎乎的婚庆仪式,能够早点结束……
终于来到了皇城的长乐门。
李隆基特意派了高力士这位内廷首席大宦官,亲自在此迎候。
一阵礼节性的寒暄过后,高力士将萧珪一行人请进了集贤殿,马上就要举行正式的“纳彩”与“问名”之礼。
萧珪从高力士口中得知,咸宜公主也来了。但她和萧珪一样,本人不会出现在纳彩与问名的仪式当中。
真正参与仪式的除了媒人萧嵩和皇帝李隆基,还有武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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