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天的下午,萧珪的未来,已经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李隆基并没有当场否决武惠妃提出的“九卿”之请,而是突然搬出了张果老,使了一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缓兵之计。
萧珪心中暗暗叹服,姜果然是老的辣。
李隆基和高力士使的这一手,不仅顾及了武惠妃的颜面,还顺理成章的给萧珪争取到了,他最想要的半年时间。
于情于理全都说得过去,面面俱到不致伤了和气,这才是高手干出的事情。
萧珪终于得尝所愿。连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他的心境变得豁然开朗,脸上也有了笑容。
该商量的事情,都已经商量完了,李隆基叫高力士派人去把咸宜公主和盛王李琦给找来,大家一起欣赏乐舞。
高力士派的人刚走,李隆基对在场所有人郑重说道:“朕今日,要在此下一道严旨。萧珪外出之事,大家务必都要把紧口风,不可对外泄露。就算是对咸宜,也只能说,他是奉命西行寻找张果老,不日即便归来。”
萧珪与武惠妃等人,全都施礼下拜,郑重应喏。
李隆基又指了一下萧珪,“你自己也要多加注意。”
萧珪说道:“陛下放心,臣明白。臣会在离开洛阳之前,将手头的事情全都交办清楚。臣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只称说,臣奉命西行,只为寻找张果老。”
李隆基满意的点头微笑,“好。朕给你两天的时间,去做准备。三天后的正午之前你再来一趟集贤殿,朕还有事找你。”
萧珪叉手而拜,“臣遵旨!”
说完这些,李隆基叫人拆去了屏风,大家也都分坐开来,以便歌舞伎子能够登堂表演。
片刻过后,咸宜公主和盛王李琦都来了。
李琦竟然半边身子沾满了泥水,脏得不得了,简直快要变成了一个泥猴儿。
武惠妃见到他这副样子惊叫起来,“琦儿,你这是怎么了?”
李琦挠着头,难为情的嘿嘿直笑,“我与阿姐捉迷藏,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泥水坑里。”
萧珪与李隆基等人都乐得大笑起来,武惠妃则是哭笑不得,“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玩捉迷藏?”
李琦哭丧着脸,“阿娘,我才不喜欢玩捉迷藏呢,是阿姐非要玩!”
咸宜公主在一旁,兴灾乐祸的吐舌头扮鬼脸。
大家笑得更乐了。
武惠妃摇头直笑,“快来人,请盛王下去更换衣袍。”
两名宦官连忙上前伺候。
被嘲笑了的李琦,临走之时看着咸宜公主,郁闷的说
道:“阿姐,都怪你!”
咸宜公主小脸儿一板扬起巴掌,“小鬼,我打你哟!”
李琦撒腿就跑,落荒而逃。
大家又笑了一阵。
萧珪看着咸宜公主坐到了武惠妃的身边去,扑在她母亲的怀里撒娇耍宝。李隆基和寿王看着他们娘俩,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萧珪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心想,我今天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我没有利用咸宜公主,去对抗武惠妃。
否则,他们一家还能这样其乐融融吗?
歌舞伎子和乐工们,开始登堂表演了。
萧珪一向都很喜欢,大唐的宫廷乐舞。
大唐的音乐吸收了很多来自于游牧民族的风格特点,节奏明快而爽朗。舞伎们身着华丽而炫烂的衣裳,跳出精彩纷承的舞步,柔美之中透着一股阳刚之气。
萧珪觉得,大唐的音乐和舞蹈就像是这个国家的气度一样,华丽炫烂、激情澎湃,时处彰显豪迈本色与大气风范。
但是谁会想到若干年后,但凡说到“能歌善舞”,人们第一反应就会联想到少数民族?
因为从宋朝开始,汉家的女子都被裹起了小脚。若大的一个民族,从此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民族舞蹈。
其实,不光是舞蹈。以宋朝为分水岭,华夏文明当中的音乐、文学、绘画等等多门艺术的整体风格,都已趋向于内敛保守和温婉秀气。这与当时人们普遍的内心世界和民族整体的精彩风貌,全都是息息相关的。
那些消失于历史长河中的雄武气度与豪迈风韵,被人们遗憾又憧憬的尊称为——汉唐雄风!
许多年后,终于扔掉了裹脚布的华夏子民,无不渴望汉唐雄风能够早日重现,在九州的大地之上!
……
萧珪一边欣赏着眼前的唐风乐舞,一边联想到了后世上千年的许多事情。
他的思绪如同激情澎湃的乐舞和波澜壮阔的历史一样,开始翻腾不休,开始心潮澎湃。
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喜欢大唐的。
原来,重生于这样的一个大唐世界,其实也是一件,颇为幸运的事情!
萧珪正想得入神,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萧郎,你在傻笑什么?”
萧珪扭头一看,咸宜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对面跑了过来,还正准备挨着他的身边坐下来。
“殿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萧珪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咸宜公主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这里又没有外人。欣赏乐舞原本就是娱玩而已,不必太过拘礼啦!”
说罢,咸宜公主就大大
方方的在萧珪身边,坐了下来。
萧珪愣了一愣,这样真的可以吗?
他举目看了一眼其他人。李隆基趁着酒兴亲自抱起了一面羯鼓,拍打出明快而有力的鼓点之声,正在强势引领乐舞的节奏。萧嵩和武惠妃不约而同的一边欣赏,一边跟着节奏拍起了手掌。寿王李瑁则与盛王李奇凑到了一起,兄弟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似乎颇为开怀。
大家似乎都很随意也很放松,确实没人在意咸宜公主的举动。
咸宜公主嘿嘿的笑,小声说道:“别看了。我都说了,无妨的。”
萧珪面露微笑,点了点头。
咸宜公主问道:“刚刚你们谈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萧珪说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圣人要我,尽快去把张果老请回来。”
咸宜公主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么说,你又要出去寻找他老人家了?”
萧珪笑而点头,“是的。”
“那你知道,他老人家去哪里了么?”
“长安。”
咸宜公主面露兴奋之色,“我也要去!”
萧珪微微一愣,“你去作甚?”
咸宜公主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找张果老呀!”
萧珪心想,可不能让咸宜公主跟着一起去。万一被她发现,我实际是要去往西域,她肯定会要跟我没完!
于是,萧珪说道:“殿下,张果老在来信中说,他只在长安短暂逗留了一两日,替圣人在芙蓉园选定了修造仙台的合适地点,就一路往西云游去了。我也要一路往西去寻找他老人家,不会在长安多作逗留。”
咸宜公主略略有些失望,但她马上又笑了,说道:”那我就去找皇姑,她还在长安的终南别馆等我呢!”
萧珪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这丫头分明就是,想要跟我一起出门旅行。上次从长安一起回来的时候,她一路上可都是开心得很!
“萧郎,就这么说定了。”咸宜公主笑嘻嘻的说道,“趁着圣人现在高兴,我去请旨啦!”
说罢,咸宜公主就准备起身要走。
萧珪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腕,“殿下,等一等!”
“怎么啦?”
咸宜公主又坐了回来,睁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萧珪。
萧珪心里飞快的寻思,想到了一件事情:此前咸宜公主去了长安,和玉真公主一起住在终南别馆。当时玉真公主可是奉命,给她介绍了不少的“相亲对象”,结果咸宜公主全都没有接受。
寻思至此,萧珪计上心来。
他用一种比较奇怪的眼神看着咸宜公主,比较郑重的说道:“殿
下,我们,已经定婚了。对吧?”
咸宜公主满副迷茫的点了点头,“对。”
萧珪说道:“那你,还去终南别馆,作甚?”
咸宜公主先是愣了一愣,回过神来之后他连忙转过了脸去,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好嘛,那我就不去了……”
萧珪保持着一副比较认真的表情,心中却在窃喜:搞定!
但仅仅只是过了片刻,咸宜公主又抬起头来看着萧珪,笑嘻嘻的说道:“萧郎,我如此听话,可有奖赏?”
萧珪当场一愣,她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咸宜公主伸手抓住了萧珪的袖子,不依不挠的哼了起来,“我要奖赏!我要奖赏!”
萧珪尴尬不已。抬头一看,还好李隆基等人都没有盯着这边。
他连忙说道:“殿下,有话好好说,你、你先松手!”
“不松,不松!”
“我不管!我要奖赏!我不管!我要奖赏!”
咸宜公主哼得更起劲了。
萧珪的脸皮都抽搐了起来。他连忙拿起果盏上的一只雪梨,朝咸宜公主面前的茶几上一放,“给!”
咸宜公主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雪梨,满怀鄙夷的报怨起来,“这算什么?你可太小气啦!”
萧珪又拿了一只雪梨摆到了她的面前,“两只!”
咸宜公主一手拿起一只雪梨,哭笑不得的瞪着萧珪说道:“我堂堂的公主殿下,你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萧珪指了一下那个果盏,“不然,整盆都给你?”
“哼!”
咸宜公主气乎乎的翻了一个小白眼,伸出手,又将其中一只雪梨放到了萧珪面前,“呶,咱们一人一个,分吃了吧!”
萧珪将这只雪梨放回到了咸宜公主的面前,说道:“殿下,梨,是不能分着吃的。”
咸宜公主微微一愣,连忙点头,“哦,对对!不能分!——那就全都归我了!”
说罢,她就拿着两个梨子站起身来,轻快的跑到了对面坐下去,对着萧珪笑嘻嘻的扬晃着手中的两只梨,仿佛是在炫耀她的战利品。
坐在她身边的武惠妃扭过头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脸来看了一眼萧珪,淡淡一笑,继续观赏歌舞去了。
萧珪不由得笑了一笑,心想咸宜公主仍是童心未泯的孩子心性,她真是特别容易开心,也特别容易满足……
歌舞之后,便是家宴。
由于大家中午都饮了不少的酒,武惠妃特意安排晚餐没有上酒,大家都只是吃了一些饭菜。
临近傍晚时分,李隆基派寿王李瑁为代表,叫他送萧珪与萧嵩一同出宫。
拜别圣人之后,三人走出了集贤殿。
羽林卫的士兵一路在前开道,并且从旁护卫。
萧嵩是尊长,他走在最前面。萧珪与李瑁并肩而行,落后两步走在后面。
李瑁看来仍是有些没有“缓过劲来”,一路上都不肯说话。
萧珪也不打算没话找话的与他尬聊,于是保持沉默。
直到走出了皇宫长乐门,寿王李瑁才施礼一拜,说道:“老相公,萧先生,小王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还请见谅。”
两人都拱手回礼。
萧嵩笑呵呵的说道:“多谢寿王殿下。出了皇宫我们自有马车,也就不劳殿下继续相送了。”
寿王李瑁礼节性的笑了一笑,看了一眼萧珪,说道:“二位好走,小王告辞了”。
“殿下请走好。”二人一同施礼相送。
寿王李瑁转身走了。
萧嵩转过脸来,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萧珪。
萧珪皱了皱眉头,“老爷子瞪我作甚?”
萧嵩挥了一下手,“上车再说!”
郝廷玉与严文胜早已备好了两辆马车,提前在宫门外候着。萧珪正要走开,萧嵩一把将他抓住,“老夫叫你,同乘一车!”
萧珪无奈的点头而笑,“好,好。”
两人准备登上郝廷玉的马车,严文胜的车子倒是要放空了。
萧珪想了一想,对严文胜说道:“你去一趟重阳阁把苏少主接来,我有事情跟她讲。”
严文胜一听是去重阳阁接人就来了劲,立刻笑着点头,“喏!”
片刻后,两辆马车驶离了皇城长乐门,朝城南而去。
上车没多久,萧嵩就满怀责怪的说道:“萧珪,圣人特意安排寿王给我们送行,恰是你二人达成和解的一个好机会。这一路上,你怎的一句话也不同他讲?”
萧珪淡然道:“强扭的瓜不甜。此事不用着急。”
萧嵩皱了皱眉,说道:“你就不能拿出一点器量来,主动找他和解吗?”
萧珪说道:“当然可以。我只是不想,当着太多人的面惺惺作态。”
萧嵩略微一怔,挥了一下手,“罢了,这往后就是你的家事了,老夫也懒得再多过问。”
萧珪呵呵一笑,说道:“老爷子,我突然觉得,其实我挺幸运的。”
“那是当然。”萧嵩说道,“若不是天大的福气,能娶到咸宜公主这么好的妻子吗?”
“不仅如此。”萧珪笑道,“我觉得,能有老爷子这么狡猾的一只老狐狸,时时为我着想,处处帮助于我,这真是太好了!”
萧嵩立刻挥起了他的蒲扇大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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