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鹰子,大家全都注意到了这样一个关键词。
刚来不久、对江湖事务并不了解的雷瑞安等人便问,鱼鹰子是一个什么样的来头?
红绸解说道:“鱼鹰子是孟津漕帮的帮主邢百川,私自豢养的一群心腹打手,其中多是绿林剑侠与退役老兵。他们不仅身手高强,并且纪律严明,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的人数总共约有两三百人,是孟津漕帮的中流砥柱。”
虎牙说道:“我倒觉得,鱼鹰子更像是邢家的家奴。因为他们只听邢家人的吩咐行事。孟津漕帮的其他人,无论地位多高,全都无法使唤他们。”
雷瑞安等人听了都有一些惊讶。他们纷纷言说,一个江湖帮派的头领,居然会有这么多的门客杀手。我朝的大将军,恐怕都没有他们这么多的部曲随从。
萧珪说道:“江湖帮派小则十数人,多则成百上千人。他们的力量,从来都不容小觑。若非如此,重阳阁也就不会有存在的必要了——红绸,那些鱼鹰子去了哪里?”
红绸说道:“当时雨大,我与虎牙正在一家逆旅当中躲雨。我们发现,他们在官道上一分二。其中一股只有少数几人,向着东面奔去。另一股大多数人,则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奔着西面去了。”
萧珪皱了皱眉,小声的的低吟,“一分为二,各奔东西……”
严文胜声道:“先生,在下认为那些鱼鹰子一击未成,并未死心。那小股人马奔着东面去的,可能是去向他们的主子通风报信,并且搬请援手。剩下的那些人,大概是去寻找下一个合适的伏击地点,想要再次对付我们。”
萧珪沉默不语,未置可否。
郝廷玉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怪了。他们是如何能够判定,我们的前进路线?”
严文胜连忙问道:“红绸,内线可曾说了,邢人凤是如何知道我们的动向?”
红绸说道:“内线只说,邢人凤得到了可靠情报,得知先生将要离开洛阳,一路向西而行。至于这个可靠情报是从而而来,内线并未言明。”
萧珪闻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心想:能够给出“可靠情报”的,除了我和萧嵩、李隆基,也就只有武惠妃与寿王李瑁了。
此前,孟津漕帮曾经投靠在袁思艺的麾下,为武惠妃和寿王李瑁卖命。他们联合了元宝商会的内鬼,想要一同对付萧珪。但是随着段子和之死,他们的
计划宣告失败。随后,邢百川率领孟津漕帮与重阳阁和解,转投到了宰相裴耀卿的麾下,替他转运粮食、赚钱发财去了。
但是这并非意示着,孟津漕帮就与武惠妃母子之间,斩断了一切联系。至少,居住在皇宫之外的寿王李瑁想要联络到孟津漕帮,还是非常容易的。
邢人凤本就是一个轻佻乖张之人。以他的个性,才不会管什么和解盟约。杀死萧珪、抢走苏幻云并且霸占整个重阳阁,这才是他目前最想干的事情。
此情此景之下,寿王李瑁会只需要悄悄的派人,给邢人凤送个信。借刀杀人之计,轻易便可达成。
想通这些之后,萧珪说道:“多余的猜测没有意义。眼下我们只须知道,我们接下来的对手是谁,便已足够。”
严文胜说道:“先生,对方人多势众并且躲在暗处,防不胜防。我们是否折返京城,另做打算?”
萧珪淡然一笑,“折返京城,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那里安全。”
虎牙立刻说道:“先生,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走吧?”
萧珪扬了一下手,“好,你们赶紧走吧!”
众人同时一愣,惊讶的看着萧珪。
萧珪说道:“你们回京城,我继续西行。”
严文胜忙道:“先生,在下只是提出一个建议。既然先生决意继续西行,在下誓死相随!”
郝廷玉等人一同抱拳而拜,“我等誓死相随!”
虎牙与红绸连忙叉手一拜,准备跟着一起喊。
萧珪立刻一扬手,“你二人,就不必效仿了。”
二女愕然愣住。虎牙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为什么?”
萧珪说道:“因为你与红绸,必须原路返回洛阳。”
“先生……”
“闭嘴!”
萧珪一口喝断了她的辩解。
虎牙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红绸便也不敢多言,叉手一拜应了喏。
萧珪看了她们两眼,说道:“严文胜,找个地方安排她二人休息饮食。明日清晨,你送她们启程回家!”
严文胜不敢二话,连忙应了一喏,把虎牙与红绸带走了。
萧珪说道:“郝廷玉,你赶紧去把那辆马车的轱辘修好。”
郝廷玉应了一喏,立刻去了。
萧珪再下了一令:“其他人探查周边,准备布下明暗岗哨,谨防鱼鹰子去而复返,再来袭杀。往后,无论我们身在何处;每时每刻,都必须有人轮流放哨。谨防昨夜之
事,再度发生。”
雷瑞安等人也应了喏,纷纷忙碌去了。
萧珪吁了一口气,仰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轻声自语道:“暴风雨,随时可能再度降临……”
中午,刚刚吃过了午饭不久。
萧珪正在带着他的人,和任慈手下的庄丁一起,清理被大火烧坏的宅屋。一大票人骑着马、坐着车,从山间小路了走了过来。
立刻便有庄丁前来通报,说张县令来了!
任慈告诉萧珪,这位张县令是开元十七年的进士,目前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他上任扶风县令已有两年,勤政爱民颇有建树,称得上是一个好的父母官。但他也有一个毛病,就是脾气不是太好,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所以,任慈劝请萧珪,须得好生与他答话,言语之间切莫将他激怒。
萧珪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正说着,穿着一身绿色官袍的张县令已经骑着马,走到了庄院的大门口。他身边的吏员大声喊道:“明府君已到,庄主速速前来答话!”
任慈对萧珪说道:“老朽与那张县令也算相识,或能说上几句话。请待老朽先行上前应付一二,郎君在此稍候便是。”
萧珪叉手一拜,“有劳任老先生。”
任慈领着几名庄丁,走向了庄院大门口。
萧珪站在后面看着,严文胜与红绸突然走到了他的身边来,同时施礼一拜。
“你二人有何事?”萧珪问道。
红绸小声说道:“先生,此处突然平添了许多的尸首,县衙必然严加追查。属下刚才听到任老先生讲了,那位张县令可不是一位好相与之人。先生如果被他带走调查,定要颇费一番周折,说不定还要被他恫吓羞辱,甚至被他刑责。不如就让属下与虎牙,以重阳阁的名义,出面接管此事?”
严文胜说道:“先生,在下也是觉得,这种事情交由她们打理比较合适。这样,可以给先生节省不少的时间与精力,更加可以避免,暴露先生的真实身份。”
萧珪说道:“你就是想说,红绸与虎牙乃是有用之人。你希望我把她们留下来,对不对?”
严文胜连忙说道:“先生,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如若先生坚持不带她们同行,等她们办完了这件差事,在下立刻送她们走,绝无二话。”
正说着,一名庄丁朝着萧珪跑了过来,说张县令叫他过去答话。
红绸急忙叉手一拜,“先生不可轻易抛头露面,请让
属下前去应付!”
萧珪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严文胜,你陪着一起去。”
二人应了喏,叫上虎牙一同前去应付了。
萧珪站在远处看了片刻,见到那位张县令小心翼翼的,把严文胜等人请到了一旁去说悄悄话。
萧珪不由得笑了一笑,然后就扯起了哈欠来。
昨天一夜没睡还拼命厮杀了一阵,萧珪此时,终于感觉到了一些疲累。
他转身走进屋内,安心的躺着休息去了。
等他一觉醒来,房内一片漆黑,居然已是大半夜了。
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淅淅呖呖的响个不停。
同时,萧珪也听到了自己的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他刚刚坐起身来准备点燃油灯,门外响起了虎牙的声音:“先生终于睡醒了?”
萧珪有点好奇,“虎牙,你守在我门外干什么?”
“当然是保护先生!”虎牙答得理所当然。
萧珪不由得笑了一笑,心想就怕你监守自盗。
这时,虎牙推门走了进来,说道:“房内很黑,先生莫要乱动,可别踢伤了脚。等我把灯点燃……”
“嘭——
“哎呀!”
虎牙踢翻了一张木几,疼得直吸凉气。
萧珪立刻说道:“你别动。”
说罢,他伸手拿起榻边的火熠,点燃了油灯。
虎牙一脸尴尬的看着萧珪,仍旧疼得直吸凉气,却又咧着嘴嘿嘿的笑。
萧珪看到她这副傻子好笑,问道:“伤到哪里了?”
虎牙可怜兮兮的说道:“踢、踢着右脚的小指头了……可真疼。”
萧珪说道:“疼就对了,忍着吧!”
虎牙一愣,“啊?”
萧珪说道:“不然呢?”
虎牙愣愣的点了点头,“哦……”
萧珪问道:“县衙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虎牙说道:“严文胜与红绸,已经跟着那位张县令去了县衙。尸体也都拖走了。看样子,事情应该好办。”
萧珪说道:“严格来说,重阳阁的职权范围只在河南府境内。重阳阁的贴子,向来也只在关中一带管用。这位凤翔府治下的张县令,真会买我们的帐吗?”
虎牙说道:“正如先生所说的那样,那位张县令一开始也是颇为硬气,说他并不知道什么重阳阁。就算洛阳真有重阳阁,那也管不到凤翔府的事。但是后来我们随便说了一位公公的大名,张县令便就立刻改口,说,既然这些杀手都是河南府那边过来的人,事情理应交由重阳阁办
理。”
萧珪笑了一笑,说道:“你们随便搬出的那一位公公,不会就是高力士吧?”
虎牙嘿嘿的笑。
萧珪说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有!”虎牙连忙说道,“先生一宿没睡,我们未敢吵醒,便将先生的夕食温在锅里,我这就去给先生取来!”
说罢,虎牙急匆匆的朝外走。
“嘭——”
“哎哟!”
萧珪直捂额头,“虎牙,你怎会在同一个地方,绊倒两次?”
虎牙吸着凉气嘿嘿的笑,一瘸一跳着的走了出去。
萧珪摇头笑了一笑,起身穿好衣服,将那个被虎牙踢翻了两次的木几搬了起来。
外面,突然又传来了一阵狗叫。
萧珪条件反射一样的吹灭油灯,迅速铺倒在地。
听到虎牙在外面啐骂,“傻狗,迟早炖了你!”
那条狗叫得更凶了。
萧珪这才想起,外面已经有人在值哨了。如果真有敌人来袭,他们肯定会要发出预警。
他不由得笑了一笑,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虎牙提着一个食盒走到屋门口,惊讶道:“先生为何吹灭了油灯?”
萧珪说道:“因为我想看到,你在同一个地方被绊倒三次。”
虎牙嘿嘿的笑,“先生好坏哦!——但如果我真的第三次被绊倒,先生的夕食也就没得吃啦!”
“那就站着别动。”
萧珪笑了一笑,再次点燃了油灯。
虎牙拎着食盒走进来,在木几旁边坐下,手脚麻利的从食盒中取出了两碟热汽腾腾的蔬菜与半只蒸鸡,并且摆好了两副碗筷。
萧珪看了看碗筷,又看了看虎牙。
虎牙伸出双手,郑重其事的从食盒里面捧出一个酒壶,笑嘻嘻的说道:“先生,正宗的长安杏花村哦,我在路上买的!——我来陪先生小饮两杯吧?”
萧珪顿时就笑了,“虎牙,看来你真是早有预谋,想要监守自盗啊!”
虎牙一愣,“啊?”
萧珪笑着摆了摆手,“倒酒吧!”
虎牙立刻就笑了,喜滋滋的拿起酒壶来倒了两杯。
萧珪伸手,接过了其中一杯。
“我敬先生!——啊,真好喝!”
举杯豪饮一气喝成,虎牙刚刚还满着的杯子,立刻就变干了。
萧珪一愣,愕然的看着虎牙。
虎牙抹了一下嘴,笑嘻嘻的再一次拿起了酒壶,“我再敬先生!”
萧珪不由得笑了,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像她这样敬酒的人。
这姑娘,真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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