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珪快要走到近前时,王旅帅急忙招呼身边的兵卒站好,列队相迎。
并且,他本人还非常殷勤的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抱拳拜道:“李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萧珪都有一点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严文胜连忙上前介绍,说道:“先生,这位是王旅帅。”
一边说着,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怪笑,频频的给萧珪递眼色。
萧珪大概明白了,这个绿林老贼肯定没少在这些兵卒面前,一顿瞎吹。
“王旅帅,幸会。”萧珪给他回了礼,暗暗的瞪了严文胜一眼。
王旅帅似乎还有了一点局促不安,赔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李先生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啊!”
萧珪微笑道:“我们只是无意之中途经宝地,王旅帅太客气了。”
王旅帅连忙说道:“李先生既然来了,那何妨多住几天再走。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严文胜听到这话,连忙给萧珪递眼色以示同意。
其实不用严文胜暗示,萧珪也会同意。
因为萧关县这一带实在是很不太平,能和军队里的人套上关系,能够多得一些方便。再者,萧珪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要在边境节度的各个军镇明察暗访,除了增涨阅历、积累经验,或许还能发现一些适合王忠嗣的漏缺,可谓一举多得。
于是萧珪对着王旅帅叉手施了一礼,面带微笑的说道:“其实在下正想在萧关县盘桓几日,增涨阅历。无奈遭遇贼人袭击,将这县城之中的唯一客店都给烧了。我们就算是想留下来,也是没了地方可住啊!”
“这容易!这容易!”
王旅帅连忙说道:“王某在这县城之内有一栋私宅,李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就请光临寒舍小住几日吧?”
萧珪有点难为情的说道:“如此打扰,在下于心何忍?”
“不打紧,不打紧!”王旅帅笑哈哈的说道,“王某单身一人客居在此,时常都在军营之中,家里只有两三仆人帮我看家。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若能给李先生提供些许方便,王某何乐而不为呢?”
萧珪施礼而拜,“如此,当真多谢王旅帅了!”
“不客气,不客气!”
王旅帅喜笑颜开,连忙把两个心腹小卒叫到近前,对他们吩咐道:“你们两个带上几位兄弟,立刻将李先生一行请到我的私宅,定要热情招待。待我
将军务料理清楚,立刻便来。”
兵卒应了喏,便请萧珪等人跟他们走。
萧珪施礼与王旅帅拜别,约好了稍后再见,便与众人一同跟着这些兵卒们走了。
因为有了众多耳目旁听,一路上萧珪等人都没怎么说话。没多久,他们一行人就走进了县城城北的一片居民区内,在一栋民宅前面停了下来。
士卒上前拍门,没多久就有了一名仆人前来应门,将众人请进了屋内。
萧珪进去看了一看,这宅子并不太大,更谈不上奢华壮丽。和京城的权贵豪宅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贫民窟。但是放在穷困偏僻的萧关县,它可以算是一个“富裕家庭”的重要标志。
因为有了王旅帅的吩咐,领路的兵卒和这里的仆人对待萧珪等人都很热情。他们忙前忙后的收拾房间、打扫庭院,还有人跑去杀鸡煮汤、买酒买肉,看样子还要弄出一顿丰盛的宵夜来做款待。
萧珪等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此时放松下来都感觉到了一些疲累。于是他们在客厅与庭院里三三两两的分坐开来,稍作歇息。
虎牙被烟呛晕之后刚刚苏醒不久,未能完全康复,时时发出一阵咳嗽。萧珪叫邹宝树给虎牙弄一点药,邹宝树却说装药的箱子没有来得及搬出来,被大火烧了。
虎牙凑到了萧珪的身边来,小声说道:“先生,不打紧,我明天自己就好了。”
萧珪扭头看着她,笑道:“这还用得着说悄悄话吗?”
虎牙仍是小声的说道:“哎呀,我不是怕被那些兵卒们盯上吗?”
萧珪看了看院外的那些兵卒们一眼,笑道:“我们都已经住了他们的老窝里来了,要盯迟早都得盯上。”
虎牙皱了皱眉,“盯上就盯上。谁敢打我歪主意,我就打断谁的腿!”
严文胜立刻笑道:“先说好,打断哪条腿?”
虎牙朝他一瞪眼,“五条全打断!”
大家都笑了起来,红绸立刻给了严文胜一拳,叫他闭上了臭嘴。
虎牙得意的笑了一笑,又道:“先生,我们为什么要住到这个王旅帅的家里来?”
萧珪说道:“因为县城里面唯一的一家逆旅客店,已经被烧了。不住这里,我们就得露宿街头。”
虎牙说道:“那个王旅帅如此巴结先生,莫非,他已经知道了先生的真实身份?”
萧珪朝严文胜努了一下嘴,“这你得去问,那个绿林老
贼都是如何漫天瞎吹的。”
严文胜笑了一笑走了过来,在萧珪身边蹲下,小声说道:“先生,我可没有吹牛,都是说的实话。只不过我没有提公主的事情,也没说出先生的真实名讳。”
虎牙惊讶的说道:“你怎能在陌生人面前,抖先生的底呢?”
严文胜小声的说道:“因为纯粹编造出来的谎言,将很容易被人拆穿。九真一假,才能将人骗到。”
萧珪笑道:“虎牙,学到了吗?”
虎牙满副不屑的直撇嘴,但仍是点了点头。
严文胜再道:“先生,在外做官的人,无不想在京城里面找到一两个过硬的靠山。那个王旅帅年过三旬还只是一个八品旅帅,大半夜的还被派来救火,可见他在军队里面混得不是太好,升迁无望前途黯淡。所以我故意告诉他,先生辞去了九卿之职,出门游学前来历练,用不了多久先生就会回京做官,还是五品以上的实权大官。那王旅帅听了,便就想要结交先生。我们,刚好可以从中取便。”
萧珪笑着点了点头,“常言道外官无京官不硬,京官无外官不富。你不说,我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这个王旅帅真能帮上我的忙,我倒是不介意,在适当的时候也去帮他一把。”
严文胜问道:“先生想让他,做什么?”
萧珪说道:“萧关县隶属于大唐陇右节度治下。我想知道,陇右节度的一些真实内幕。比如,他们近年来与吐蕃交战的胜负与伤亡之详情;军队内部的纪律是否严明,赏罚是否公平,可曾有人利用职务之便贪污受贿或是中饱私囊。等等,诸如此类。”
严文胜有点惊讶,“先生又不是微服私访的朝廷御史,问这些做甚?”
虎牙立刻瞪了严文胜一眼,“老贼无礼!你怎能这样与先生说话?”
严文胜苦笑了一声,连忙双手抱拳来作揖,“虎爷切莫误会,我、我只是好奇,仅仅是好奇而已!”
萧珪说道:“我如此做,自有我的道理。等那个王旅帅来了,你去与他交涉表明我的意图,但不要说得太过直接。更不要提什么御史不御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先生虑事周全,在下明白。”严文胜施礼一拜,说道:“万一那个王旅帅自己也有贪污受贿的行为,听到御史之名要么吓得魂飞天外,不敢再跟我们说出实话;再要么,他可
能就要生出杀心了!”
虎牙眨巴着眼睛,愕然道:“老贼,你的心思可真多啊!”
严文胜笑了笑,说道:“虎爷,既然你都已经跟了出来,就该多加用心、仔细揣摩,趁机增涨一些江湖经验。先生身边,可不能有不懂事的人存在。尤其是到了边关,但凡有一个人干错了一件事、或是说错了一句话,就有可能害死我们所有人。所以,遇事要多用脑子,少动拳头。”
虎牙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转过了脸去。
严文胜笑呵呵的,回他妻子身边去了。
过了片刻,虎牙说道:“先生,老贼说得话,对吗?”
萧珪微笑道:“你觉得呢?”
虎牙鼓着嘴,点了点头。
萧珪又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脸蛋儿。
“先生摇命呀!”
片刻后,厨房那边传来了酒肉的香味,王旅帅也回来了。
他已经换上了便装,带着两名随从而来。一进院子就赔笑作揖,“李先生,诸位,抱歉、抱歉,在下来晚了!”
萧珪起身相迎,叉手还礼,“王旅帅太客气了!”
王旅帅笑呵呵的说道:“在下名志刚,家中排行第二。李先生叫我王二便是。”
萧珪微笑道:“在下李君。”
王旅帅微微一怔,“李先生,可是国姓李?”
萧珪微笑点头。
王志刚笑哈哈的点头,“贵人,贵人哪!”
萧珪笑道:“王兄,天下姓李的,可是多了去。”
王志刚连忙说道:“至从李家得了江山,天下冒姓于李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但我看李先生这样一副天人仪表,必是贵人无疑呀!”
萧珪笑而不语。
王志刚连忙迎请萧珪等人坐下,吩咐兵卒和下人赶紧上酒上菜。
没多时,一顿在萧关县来说,称得上“异常丰盛”的宵夜,摆到了大家的餐几之上。
折腾了大半夜,萧珪等人还真是有了一点饥饿。于是也不客气,便与王志刚推杯换盏的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王志刚便借着酒意,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萧珪的底细来路。
他问道:“不知李先生,郡望何处呢?”
萧珪答道:“祖籍关中,现居洛阳。”
王志刚笑呵呵的说道:“令尊,想必也是名扬天下的大人物吧?”
萧珪淡然道:“先君早已过世多年。”
王志刚微微一怔。
严文胜说道:“王旅帅,我家先生最不喜欢,别人打听先君之事。”
王南刚连忙举起
酒杯,“先生恕罪,在下失言!在下自罚三杯!”
萧珪也不阻拦。王志刚就真的连喝了三杯。
然后,他又来道歉。
萧珪淡然一笑,说道:“不知者不怪,王兄不必介意。”
王志刚千恩万谢,又来给萧珪敬酒。
二人饮下了这一杯。
随后,王志刚就没敢继续打探萧珪的底细了。
吃过酒饭天色已经很晚,众人各自回房歇息。萧珪和郝廷玉同住了一屋,虎牙与红绸分在一房。
严文胜则是跑去,与“相逢恨晚”的王志刚抵足而眠了。两人点了一盏灯,几乎快要聊到了天亮。
清晨,王志刚就带着他的随从离家而去。
萧珪有点疲累,一觉睡到了大天光才起来,大家都在等他吃早餐。
严文胜告诉他说,昨夜逆旅客店的那一场大火,烧死了三个人,旁边还多出了十几具杀手的尸体。这是一件大案,王志刚昨夜就已经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他的上峰。今天,他的上峰要亲自过来察问此事。可能,还会要求我们这些人,全都到场问话。
萧珪问道:“他的上峰,是什么来路?”
严文胜答道:“离萧关县不到十里就有一个守捉城,屯兵八百人。那里最大的官就是他们的守捉使,名叫邓通,是一名都尉,官阶五品。”
萧珪说道:“五品都尉守捉使,官不小了。”
严文胜说道:“确实不小。尤其是在萧关县这个小地方,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就连县令见了他,也得乖乖的扮孙子。”
萧珪寻思了片刻,说道:“你说,这个邓通有没有可能,知道那些拓羯杀手的真实来历?”
严文胜说道:“那么多的拓羯杀手想要进入萧关县的境内,将很难绕开附近的各个关卡。但如果有守捉使邓通给他们行予方便,那他们行动可就容易了。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昨夜我旁敲侧击的向王志刚打听此事。看情况,至少他不是其中的知情人。”
萧珪皱了皱眉,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宁涛曾经给我推荐了一个人,名叫夏追云。他曾经,就是军队里的一员猛卒。因为受伤致残,他才投到了宁涛的麾下,改去经商。”
严文胜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我也曾经听说,宁涛在河陇一带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尤其是在军队里,他的人脉极广。看来这个邓通还真是颇为可疑。我们,不得不防!”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