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彻骨,缺月挂城头,简恺兴冲冲地带着兵马来到西城外的时候,两眼发懵。
西城外漆黑一片,不见一人,高高悬挂起来的吊桥俯视着他们,似乎是在无声地嘲笑,城楼之上,连火光都没有。
“这……”简恺望着眼前的一幕,完全愣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昏暗的月光之下,能看到守军冷漠地走动巡逻,城垛口的士兵如同标枪一般,对于他们队靠近的兵马竟然无动于衷!
如果是刘朝和刘果,为何入城后不见开城?
如果是城中守军,那进城的刘果又去了何处?
数千士兵眼巴巴地看着城上的士兵,双方相顾无言,简恺不敢贸然上前,城上的守军更是视而不见,既不防御,也不招呼。
河水聒噪着,哗啦啦地向东门流去,却带不去简恺的满心疑问,对峙片刻之后,简恺不得不派人回去向刘永报信。
此时已经过了五更,一层霜雪落下,天气更冷,刘永一夜未睡,心神疲惫,他问了孙璋同样的话,孙璋却不以为意,只要等简恺进城,一切都将结束,就算刘封亲自兵临城下,看到圣旨难道还能抗旨不遵?
孙璋还在苦苦劝说刘永重拾信心,最起码皇城中还有太后坐镇,宫中又没有北地王,朝中文武无主可立,进城之后,由太后出面,弹压群臣,改朝换代就在明日了。
正劝说之时,简恺派人来报,西城根本无人接应,不但不见刘朝和刘果,城头上更是黑灯瞎火,吊桥高挂,根本无法进城。
孙璋正说得唾沫横飞,忽闻此报,不由愕然,嘴巴微张,白色的唾沫粘在嘴角,轻微地颤抖着,大帐中仿佛也降下了寒霜,冷寂无声。
“报——”
正呆愣之时,外面哨马急报,一声大叫,惊得孙璋浑身激灵。
“报殿下,双岷山粮草被人偷袭,尽数烧毁!”进账的士兵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啊?这……这是何人所为?”孙璋连退数步,脸色大变,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浑身的气力。
“来得好快,来得好快……”
刘永喃喃自语,跌坐在地上,双目有些失神,刘封的影子没来由地出现在脑海之中,仿佛一个巨大的黑影,压得几乎他喘不过气来。
“殿下,为今之计,唯有拼死一搏了!”孙璋回过神来,跪倒在刘永面前,面容扭曲着怒吼。
“好,马上将简将军调回,集中兵力攻城!”刘永看看孙璋,才犹豫着点头。
孙璋此时也顾不得许多,马上派人去给简恺报信,自己则到帐外传令,所有兵马马上集结,战鼓声再次响起,营中一片骚乱。
简恺虽为行军司马,但并未真正训练过士兵,统领五千人已经倍感吃力,这几日攻城,人数都不敢超过三千,否则便会阵脚大乱,不等出兵,自己先倒下了。
孙璋更是一介文士,等各部人马集合之后,却不知该如何下令,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咽了口唾沫,急得直搓手,只能等简恺到来之后再做打算。
半个时辰之后,五更已过,大约到了卯时,弯月才到中天,东方已经渐渐发亮,成都城的轮廓映在眼前,仿佛一头远古巨兽,叫城外的兵马束手无策。
等简恺约束好兵马,重新组织攻城阵型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量,只见城头上旌旗招展,守军铠甲整齐,刀枪明亮,迎着晨曦,威武雄壮。
“事不宜迟,马上进攻!”孙璋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咽了几口唾沫,才对简恺低声说道,“攻下外城,还有内城,可能刘朝他们已经杀入内城去了。”
简恺眉毛一挑,忽然觉得孙璋说得有理,顿时精神一震,打马上前,斜睥着城上的守军,举起令旗,准备攻城。
咚咚咚——
就在此时,城头上一月来不见动静的战鼓也同时敲响,雄浑的鼓声伴随着绵长的号角,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在晨风中扑面而来。
简恺微微一怔,手臂还不曾放下,就见城头上人头攒动,随着一阵铁链抖动的声音响起,高高悬挂的吊桥猛然轰隆一声震动,尘埃飞扬。
轰隆隆——
吊桥在铁链的剧烈抖动之下,缓缓下降,东门为都城主门,中间是德阳门,两侧各有两道小门,吊桥正对着德阳门,因为每日都有无数人通过,桥面上夹杂着钢铁,十分沉重。
砰——
随着一身巨响,吊桥终于落在了河岸边上,桥身剧烈地抖动着,溅起一大片黄土,尘土飞卷起来,形成一朵朵蘑菇形状,飞腾而起。
望着颤抖的桥面和飞扬的尘埃,简恺和孙璋都愣住了,苦苦攻打近一月的城门,就在他们面前放下了吊桥,似乎是在迎接他们进城。
但这一刻,两人却面面相觑,满心疑惑,这座对他们来说无法逾越的鸿沟,死伤了近千人的护城河,忽然畅通了,却没有一人敢冲过去。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在有一阵闷响声中,两人直勾勾地看着正在缓缓打开的城门。
随着第一道霞光出现,成都城的东门在历经两月之后,终于再次打开,金黄色的门环颤抖着,将灰尘抖落,迎着霞光发出熠熠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