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华山之巅,但同样听得松涛阵阵,山风徐来,松下凉意袭人,已经到了盛夏,但真元观却十分凉爽。
青石桌前,两人对面坐,桌上摆着一个搪瓷酒壶,里面盛装的正是去年秋日西域新酿的葡萄酒。
他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麒麟王,身上既没有沙场大将的那种杀伐之气,也没有引领士林文风的书卷气,更不像一人之下,万人只想的麒麟王那般凌厉傲然,坐在他对面,竟如同一名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倍感亲切。
满饮三杯之后,阮籍才慨然叹道:“在下一介贫民,进入侠义堂,偶有所感,一时意气,不料竟能引出殿下如此佳句,真可谓抛砖引玉。”
既然知道来人就是麒麟王刘封,阮籍对于他怎么知道自己姓名的,已经不去追究了,如果刘封有心调查他的来历,其实也不算难事。
不过他若是知道刘封是因为留诗猜测到他的身份,必定会大吃一惊,这首诗是他前几日在洛阳看到汉军训练时有感而做,还从未示人呢。
“先生不必自谦了!”刘封微微摇头,“先生之才,本王早知,魏太尉蒋济就曾亲自征辟,半月前,吾闻曹爽也派人与先生联络,不料你却来了长安。”
阮籍却不知道,刘封对这位引领魏晋风流的浪荡才子,心中同样充满了敬畏,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再见到许多名人,他已经能坦然面对,但唯独对阮籍,依旧还有激动之色。
阮籍无奈一笑,言道:“在下本不做理会,怎奈那邓飏小人,竟想派人强行捉拿,无奈之下,只好外出,正闻华山论剑之事,干脆前来看个究竟。”
眼前的阮籍已有饱经沧桑的无奈和颓废之态,但还未到后来司马篡魏之时那般谨慎避祸,感到世事已不可为,于是不得不明哲保身、不涉是非,或者闭门读书,或者登山临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缄口不言。
竹林七贤成为清谈之客,蔑视礼法,一心研究玄学,世人都道他们逍遥自在,崇奉老庄之学,却不知阮籍心中的苦闷和无奈。
“哈哈哈,这可真是天意呀!”刘封闻言,不由大笑起来,看着阮籍,深感欣慰,正色道,“此次华山论剑,本王不喜侠义堂得绿林中人认可,更不喜侠客行诗成,只喜遇先生耳。”
阮籍再轻狂,在如今的刘封面前,还是觉得受宠若惊,尤其是今日听了《侠客行》之后,更为止心折,忙抱拳道:“殿下谬赞了,在下何德何能,竟能让陛下如此器重?”
刘封摇摇头,为阮籍斟酒,举杯道:“如今天下之事,先生可有高见?”
阮籍用就润喉,半晌才讲杯中酒喝完,抿了抿嘴唇,并没有故作谦虚,正色道:“若是汉军未取洛阳,形势还难料,但如今东西二京重归大汉,便是汉室气数未尽;反观曹魏,若是魏武重生,或有绝地反击之力,就是文帝再世,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但如今少帝年幼,曹爽把持朝政,又有台中三狗扰乱中庭,曹家气数未成,便已经散了。”
刘封静静地听着,不可置否,淡淡说道:“先生莫忘了,老一辈英雄豪杰,还有东吴大帝孙权尚在,不可忽视。”
“孙权不过守成之主罢了!”阮籍冷然一笑,“其晚年昏聩,疑心太重,滥杀功臣,如今东吴人人自危,文武不能尽其才,此乃自断其腕,东吴迟早会有一场大乱,不战自败,不足为虑。”
“高见!”刘封闻言,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这件事他和荀方、姜维等人几次讨论过,再加上自己的历史参考,东吴在后期的确会有大乱,诸葛恪、孙綝等,无不都发动政变,孙家的后代,也成了别人的傀儡。
“惭愧!”阮籍却并无半分得意之色,反而叹了口气,“只可惜如今局势尚未明,吴、魏结盟,汉军若想直取中原,易非朝夕之事。”
刘封微微点头,顿了一下,问道:“先生曾言: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且不论这英雄究竟为何人,先生当有英雄之志。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先生既有济世之志,又留诗试探,本王今日来此,便是想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到了这个境地,阮籍知道两人之间其实没必要再互相试探了,他心存大志,如果想施展抱负,唯有眼前的刘封才能让他如愿,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这个机会他等了许久,也不想错过。
阮籍并非犹豫不决,装腔作势之人,一念及此,便起身深施一礼:“承蒙殿下器重,在下必当竭尽所能,助殿下匡扶大业!”
“好,果然够痛快!”刘封见状大喜,起身将阮籍扶起,一张脸笑的比当空的烈日还灿烂。
不仅因为阮籍的才能,更因为他的号召力,竹林七贤个个性情孤僻怪异,很难出仕,但他成功挽救了还未完全对这个社会死心的阮籍,便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如今阮籍虽然落魄,但已经颇有才名,在玄学界有一定的威望,与何晏也不相上下,否则邓飏等人也不会极力想要拉拢阮籍了。
而阮籍的出仕,一定会备受关注,他的那些崇拜者如嵇康之流,将来因为局势的变化也说不定改变想法,这些人可个个都是济世之才,将来招致麾下,便能解决人才匮乏的问题。
“斗胆请问殿下,在下接下来该做何事